“傅小姐,你——”
身後熱心的司機還在叫着我,可是我卻還是一意孤行地往前走。
就好像當初走在那一條愛韓默的路上一樣,一意孤行,撞破了腦門也還是死不罷休。
風打在我的臉上,“啪啪啪”的,就好像是對當初我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愛韓默的打臉,響亮得很。一下一下的,又冷又疼。
直到我擡腿走進了樓道,才躲開了這大風的扇刮。
電梯的門打開的時候,裏面走了個人出來,我不認識的,可是他盯着我看了兩秒。
我想應該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吓到人了,真是對不起,可是我也沒有辦法。
隻能擡手把自己的臉捂着,希望不會吓到别人。
幸好這電梯裏面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出去了一個人之後就隻有我進來了。
電梯裏面靜悄悄的,那反光的壁面清晰地将我整張臉映了出來。
真的很吓人,眼淚到處都是,眼睛是紅的,頭發亂七八糟的,一張臉都是淚痕,有幹的有濕的,縱橫交錯,驚悚吓人。
整個人一顫一顫的,即使是靠着電梯也站得并不是很穩。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是扶着牆壁走出去的,一步一步的,明明家門口就在不遠處,可是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了刀尖上面一樣。
明明好好的,可是就是不知道爲什麽,渾身的力氣好像被你抽光了一樣。
那些疼痛從心口處傳來開,整個人都是疼的,哪裏都是疼的,動一下是疼的,就連是呼吸一下都是疼的。
好疼啊。
我想從包包裏面拿鑰匙,可是手一直一顫一顫的,就連鑰匙都拿不出來。
出息。
可是我真的是拿不出來,站在門口,卻連拿鑰匙出來開門都開不了。
天有些暗,樓道裏面也很暗,可是我看着,卻好像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一樣。
“苗苗,開門。”
我拿不到鑰匙,包包的拉鏈拉不開,隻能擡手敲着門,讓趙苗給我開門。
我生怕自己吓到她和妞妞,擡手不斷地擦着眼淚,可是那眼淚就好像不要錢一樣,我抹開了一點兒,它立刻就補充下來了。
周而複始,趙苗就把門打開了:“瑤瑤,你——”
她微微低頭看着我,眉頭也是微微皺着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錯愕和緊張浮上她的臉。
身後跟着拿着一個小橡皮人的妞妞,抱着趙苗的大腿看着我:“瑤瑤姐姐。”
我低頭看着她,淚光打濕了我的視線,其實我看不清楚妞妞的面容,我隻能勾着唇笑,低下身子想要摸一下她,卻沒想到眼前突然一片的黑。
身體搖搖晃晃的,然後我聽到趙苗在尖叫,我聽到妞妞在大聲地叫我。
直到最後,我什麽都聽不到了。
耳邊好像有風聲,呼呼呼的,很大的風聲。
可是又不是,什麽都不是。
我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知道什麽的時候,我看到韓默在看着我。
他正在看着我,抱着葉秋心看着我,然後她們在笑。
嘴角一點點地勾起來,那笑容就好像是把暴雨梨花針一樣,随着他們牽動着嘴角的動作向着我射過來。
我想躲開來,卻發現自己的腳好像被人粘在了地上一樣,怎麽都動不了,隻能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那些細細密密的針往我的身上紮。
渾身都是,一針一針紮下來的時候我并不覺得疼,可是一點點地組織聚合起來,卻疼得我連張嘴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他們就那樣站在我的跟前看着我,不斷地笑,不斷地笑。
笑着笑着,韓默的臉色突然之間一冷,看着我陰測測的:“傅瑤,你怎麽就這麽天真呢?你居然以爲我會愛你,哈哈,你居然以爲我會愛你!哈哈!”
他抱着的葉秋心也看着我開口:“傅瑤,你真是癡心妄想,韓默愛的人是我,你隻是個替身。哦不,你連個替身都不是,他就是想利用你而已,畢竟你還值二十多億,不是嗎?”
我看着她們,雙眼發紅,抓起身旁的東西就向她們扔過去:“滾!”
“瑤瑤!傅瑤!”
“瑤瑤!是我,瑤瑤!”
是趙苗的聲音,冰冷的臉上被什麽暖洋洋地包裹着,我睜開雙眼,才看到趙苗正抱着我。
頭頂上的天花闆白晃晃的,上面的白熾燈映得我眼底的視線模糊不清,消毒水的味道不斷地竄入鼻息。
我就這麽怔怔地看着天花闆,沒有動,眼淚從眼角流到脖子上面,又冰又涼的,那溫度直接滲入血液,我整個人都是冷的。
“我怎麽了?”
“你暈倒了,暈了一個多小時了。”
“傅瑤,徐冉到底給你說了什麽?”
她擡手撥着我的頭發,低頭看着我,聲音小心翼翼的,裏面的隐忍卻一顯無疑。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什麽都看不清楚,嘴角幹涸得發疼,可是再疼,也比不上心口的疼。
“趙苗,韓默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把這句話說出口的,可事實上,我說出口了。
其實沒有我自己想象的那麽困難,隻是那呼吸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樣,有點滞緩而已。
趙苗看着我,微微抽了口氣,似乎在極力壓抑着什麽,半響才喑啞着聲音開口:“爲什麽?”
我到底還是比趙苗慘一點兒,到頭來,我從來都沒有被韓默愛過。
盡管我遍體淩傷,盡管我頭破血流。
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将這一份恥辱告訴趙苗,告訴她,我隻是一個替身,哦不,我連替身都不是。
起碼替身,還能得到韓默的幾分青睐,而我在韓默的眼底,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和蔣飛逸之間的那一份合約。
二十二億,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還是挺值錢的。
二十二億啊,普通人掙個二十二億得多少被子的事情啊?
我一輩子都掙不了兩億,可是我這麽一下子就值了二十二億了。
真是矜貴呢。
矜貴得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趙苗沒有逼我,她向來都不會逼我的,就好像我從來都不會逼她一樣。
我們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着,外面有護士推着那些醫車來來往往的聲音,病房裏面就隻有我跟趙苗的聲音。
這個病房就隻有我和趙苗,三張病床,就隻有我。
“你知道韓默跟蔣飛逸爲什麽一直看不對眼嗎?”
我沒有看趙苗,我沒有那樣的勇氣看着趙苗說出這樣的話。
她看着我,抿了抿唇,有些猶豫,我突然之間就笑了。
原來,這件事情裏面,由始至終,愚蠢的人就隻有我自己一個。
趙苗大概是看出了我情緒的波動,有些着急:“傅瑤,你不要誤會,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隻是聽趙旭說過。”
我轉過頭,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臉上的笑容苦澀不已:“說什麽了?”
“幾年前韓默跟蔣飛逸在争一個女人,後來那個女人死了,兩個人就鬧翻了,其實之前,這兩個人交情還不錯的。”
“是啊,爲了一個女人。”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哭好,還是笑好。
所有人都知道,原來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什麽都不知道。
“瑤瑤,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我明白趙苗的意思,過去好多年了,我們沒有來得及參與一個人的過去,所以就沒有資格去計較和指責那個人的過去。
可是我沒有參與他們的過去,爲什麽我卻要爲了他們的過去付出代價?
“趙苗,你見過那個女人嗎?我是說照片,你見到過嗎?”
如果她見過了,或者她就知道,我該有多絕望了。
她向來都是懂我的,我就說了這麽一句話,她的臉色就已經慘白起來了。
我不想吓趙苗的,可是我心裏面憋着難受,真的,我被韓默踩得那麽的卑微,那麽的不堪。
“沒有,傅瑤,她——”
我想根本就沒有人會猜到這個答案,就連我都不曾想到。
就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以爲韓默隻是不愛我。
隻是不愛我而已,卻沒想到,原來情愛之中,還有比不愛我還要殘酷的真相的。
“她跟我長得很像。”
我看着她,直直地,開口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着:“很像,趙苗,你知道嗎?很像,很像啊——!”
一字一字的,落在趙苗的耳朵裏面,也釘在了我的心口上。
那麽疼,我真的想挖出來,是不是挖出來了,就不那麽疼了?
“傅瑤!你幹什麽!你冷靜一點兒!”
我怔怔地看着她捉着我的雙手,歇斯底裏地大叫到:“你讓我怎麽冷靜,趙苗,他在利用我!你讓我怎麽冷靜,他利用我啊!!!”
我的手背突然一暖,才發現趙苗也哭了,她伸手抱着我,緊緊地扣在懷裏面:“傅瑤,你冷靜一點兒好嗎,你冷靜一點兒!”
“我冷靜不了,真的,趙苗,我冷靜不了,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啊!”
“傅瑤——”
她開口叫着我,欲言又止。
我愣了一下:“苗苗,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