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服務員看着我一臉的不知所措,就好像做了天大的錯事一樣。
可是他哪裏有錯,錯的不過是我而已。
“沒事吧,傅瑤,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是徐冉的聲音。
我側過頭,隔着滿眼的淚花看着她。
她明明是在說着這麽關切的話,可是眼底裏面卻是帶着幾分得意的諷刺的。
一旁的服務員就好像看到了大救兵一樣,原本在我身上的視線直接落在徐冉的身上,“這位小姐,你們是朋友吧?實在是抱歉,我沒有注意到,把這位小姐的衣服弄濕了,而且好像還弄傷了,實在是抱歉,我正在上班,沒有辦法離開,能麻煩您送您的朋友去醫院,醫療費我會承擔的。”
他不斷地說着解決的方案,我看着那一杯被我喝到了一半的奶茶,視線落在徐冉的身上,她也正在看着我,卻沒有半分的動作:“我送你去醫院嗎,傅瑤?”
我冷笑了一下,擡腿直接走過去将那一杯奶茶端了起來,然後轉身走了回去。
徐冉看着我眉頭皺了皺:“你要——啊!你幹什麽!”
我早就想幹這件事情了,半溫熱的奶茶落在徐冉的臉上,我看着她的頭發和假睫毛沾在一起,終于在那撕裂的疼痛中找到幾分快慰。
她看着我一邊扒着頭發一邊叫:“傅瑤你是不是瘋了!”
“我就是瘋了!”
我是瘋了,被他們逼瘋的!
咖啡廳裏面的人都在議論我,可是有什麽關系呢,我都不認識,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反正都是不認識的。
我沒有再管他們,擡着腿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咖啡廳。
今天的陽光極其的好,我剛走出去,陽光就刺得我的眼睛發疼。
可是那風吹過來,卻是沒有半分的暖意。
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麽,我直接就摔了下去,剛好有一輛轎車停在我的跟前,車頭就在我的臉不到半米的距離。
我就這麽看着,突然有那麽一瞬間,想要那輛車撞上來算了。
“傅瑤?”
是許久沒有見的姜麗麗,還有蘇哲遠。
我擡起頭看着跟前的姜麗麗,忍不住就笑了。
果然人幹了陰損的事情就得找報應,我這麽不知廉恥地插足徐冉跟韓默,現在好了,全天下的人都能來吃嗤笑我了。
“你怎麽回事?沒撞着你吧?”
大概是知道我跟她已經沒有一點兒的競争力了,向來視我如同眼中釘肉中刺的姜麗麗居然過來将我扶了起來。
我擡起頭,淬不及防地看到站在一旁的蘇哲遠,他站在那兒,眼淚被陽光打得亂顫,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看不清楚,就好像我從來都沒有看清楚我到底置身在哪兒一般。
我隻能努力地對着他們笑了一下,然後擡手将姜麗麗的手從我的手臂上撥開:“沒什麽,我走了,改天聊。”
“傅瑤——”
姜麗麗有些錯愕地叫着我,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想讓自己的狼狽在熟人面前停留。
我隻想走,去哪裏都沒有所謂,隻要沒有這些人就好了。
“我送你。”
被蘇哲遠捉着手臂的時候,我微微怔了怔。
這個被我曾經狠狠地喜歡過又逼着自己狠狠地放棄過的少年,現在已經名聲大噪了,出門都要帶着墨鏡和鴨舌帽,生怕會被别人認了出來。
兩年多的時間,大家都變了。
我不再喜歡他,他也不再是那個我喜歡的蘇哲遠了。
可是盡管如此,在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也曾經喜歡過自己的人的面前,我想每一個女生都想要保持自己的倨傲和美麗。
我保持不了了,無論是倨傲還是美麗,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自己的這一份狼狽遠離他。
“不用了,我自己走,謝謝。”
我微微抽了口氣,眼淚沒有再掉下來。
可是隔着那墨鏡,我仍然是看不清楚他的眼眸。
手扒開他的手腕,他也沒有再向從前那般的執着了,被我扒開的手就那樣随着我的力度垂下。
他已經看着我,但是我卻沒有再看向他了,捉緊自己的包包往前面一步步地離開。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姜麗麗和蘇哲遠的交談聲在身後響起來。
他們似乎在讨論着我什麽,然而,我卻已經聽不清楚了。
反正也沒什麽關系了。
我和他之間可能就連最簡單的最初都已經留不住了,那麽,現在的這些還有以後的那些,都沒有什麽關系了。
“哔哔——”
刺耳的喇叭聲傳來,随之而來是尖銳的刹車聲,有人開了車窗,探出頭對着我一字一句地罵着。
很難聽,可是我卻根本反應不過來,他到底在罵什麽。
周圍都是陌生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跑上了一條馬路。
剛才跑得太急了,從那廣場跑出來之後,出口并非是我熟悉的,後來遇上姜麗麗和蘇哲遠,我又跑着走了一段路。
現在停下來,我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手機,很慶幸這個世界上有叫車軟件。
司機接單很快,電話也來得很快,我站在路邊,司機問我在哪兒。
我看着周圍,眼淚又這樣掉了下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哪兒。”
“你定位不是天虹廣場嗎?”
“是,可是我從天虹廣場走出來之後我就不知道我走到哪兒去了。”
“你是不是穿着卡其色的衣服?拿着手機,拎了一個黑色的包包,站在馬路邊,系了一條紅色的圍巾?”
“是。”
“我看到你了,我轉個彎過來。”
司機直接就挂了電話了,我低頭看着手機,黑暗下來的屏幕一點點地映着我,眼淚打在屏幕上,像那裂開的冰花一樣。
“哔哔哔——”
喇叭聲對着我響了起來,我愣了一下,驚愕地擡起頭,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看着我愣了一下,“上車,傅小姐。”
我怔了一下,才知道是自己叫的車。
車子裏面開了暖氣,我坐了進去,才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
可是沒有了冷風刮着,安逸孩子後的身體,那心口處的疼痛越發的明顯。
眼淚越掉越多,紙巾很快就被沾濕了。
前面有點堵車,司機突然之間回頭看了我一眼:“你沒什麽事吧?”
我愣了一下,擡手捂着自己的嘴,搖了搖頭:“沒什麽。”
司機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什麽。
可是他沒有經曆過我的一切,他說什麽,都隻是他說的而已。
我從未想到,韓默從來都隻是将我當成一個替身。
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我,隻是我這一張和葉秋心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哈哈哈,多麽的諷刺。
原來他那一天晚上将生的機會留給我,也隻是爲了留給他的“葉秋心”罷了。
這比他不愛我還要諷刺,我撞破了城牆,卻沒想到後面等着我的不是韓默的懷抱,而是他的刺刀。
一刀紮下來,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疼,可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摁着那刺刀不斷地往我的心口深處紮進來。
鋒利尖銳的刺刀,我甚至能夠聽到那刺刀刮開我皮肉的聲音,“滋咧滋咧”的,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真是諷刺啊,他每天晚上抱着我的溫度那麽真,可隻是通過我抱着另外一個人。
我從未想到,我傅瑤還能夠有這樣的能耐,當了一個替身。
我隻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爲什麽他們都要這樣對我,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爲什麽!”
“小姐!你沒事吧?”
前面的司機回頭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個怪物一樣。
怪物,我本來就是一個怪物。
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這麽傻,相信韓默會愛我。
李茜說得真對,韓默不愛我,從前不愛,以後也不愛。
他不愛任何人,他最愛的是他自己。
韓默隻愛韓默,可是傅瑤卻愛韓默。
多麽諷刺的一件事情啊。
諷刺得我心口疼,止不住的疼,疼得我渾身發抖,疼得我就算咬破了手背上的皮肉,也還是舒緩不了半分。
前面的司機不斷地回頭看着我,車子開得又慢又卡。
可是我卻沒有半分的力氣去說些什麽,隻能任由他這樣停停走走地搖晃着我的胃。
“小姐,到了。”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我才擡起頭,咬着牙,推開了車門。
身後的司機有些擔心:“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我搖了搖頭,如果去醫院有用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爲情自殺的人了。
我從來都不相信心會痛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真的會疼的。
它不是驚天動地的,也不是山崩欲裂的,但是就是疼,一絲一扣的,從你的心口一點點地蔓延開來。
摔在地上的時候我聽到了司機的驚叫聲,然後手臂被人扶着。
我努力站着,側着頭看向幫我的司機,努力想要笑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謝,謝。”
就連說個字,都是困難的。
他看着我,似乎皺了一下眉。
我沒有再理會,擡腿一步步地走回去。
我想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醒來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夢。
我沒有遇見過韓默,也沒有愛過韓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