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噩夢。
夢裏面被韓默翻來覆去,就好像一條被放在煎鍋上面的魚一樣,滲進皮肉的疼随着他不斷翻轉的動作越發的劇烈。
最終我終于死在了那一鍋滾燙的油水中,結束了一切。
我以爲我死了,可是事實上呢,我還活得好好的,隻是躺在床上快死了而已。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的時候我剛睜開雙眼,刺得我忍不住又閉了起來。
我都已經記不住韓默到底是什麽時候放過我的,我隻知道到了最後我幾乎絕望了,就那樣閉着眼睛,假裝自己什麽都感受不到。
韓默沒走,他正坐在床下面的那會客區的沙發上抽着煙,我看了一眼,将被單扯了起來裹在身上,瘸着一步一步地去洗澡。
他似乎跟我的衣服有仇一樣,總是喜歡把我的衣服撕爛,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出來的時候看着地上被撕得慘不忍睹的衣服,不知道該怎麽辦。
韓默那邊突然之間傳來聲響,我擡頭正好看到他走向我。
我沒有動,就這麽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地走過來,眼睛發熱發燙的,拉着浴巾的手不斷地收緊。
他的臉色發冷,就跟昨天一樣,好像被人固定了表情一樣,沒有半分笑意的臉就跟那喜馬拉雅幾千米高的山一樣,雖然好看,卻讓人不敢靠近。
他停在離着我将近半米的地方,站着直直地看着我:“傅瑤,你真特麽的賤!”
我愣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直接轉身就走了。
門被他“哐”的一下關上,用得力氣就好像要把房子拆掉一樣。
眼淚從眼角流出來,就好像突然之間絕了堤的大壩一樣,泛濫得讓我怎麽都攔不住。
視線被模糊一片,我站在那兒,耳朵裏面不斷地回響着韓默關門的聲音,還有他臨走前的那一句話:傅瑤,你真特麽的賤!
賤。
我在他的眼裏一直都是這樣,現在也不例外。
我忍不住就笑了,眼淚從嘴角流進我的嘴裏面,有些鹹、有些淡,更多的是澀。
并不苦。
可是我的心口卻好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拽着要從裏面拉扯出來一樣,疼得無法自抑。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韓默的話殺傷力這麽大的。
我站在那兒,整個人不可自抑地顫抖,張着嘴嚎啕大哭,卻沒有一點兒的聲音。
被空調氣打着的地闆又涼又冷,我跌坐在那上面,隻覺得渾身都是冷的。
整個房間裏面空蕩蕩的,卻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不斷地在耳邊回旋着,就好像那半夜裏面狂風的怒号一樣。
我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音,緊緊拽着浴巾的手一瞬間什麽力氣都沒有了,松在身側就好像被打落的黃葉一樣。
心口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無比的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是真的很難受,難受得恨不得伸手進去把那顆心掏出來。
鋪天蓋地的痛壓過來,我整個人都是發顫的,我擡起手将自己的緊緊地抱着,張嘴咬在了膝蓋上面。
可是卻還是疼,牙齒的血腥味也打亂不了那心口處不斷密集起來的壓抑和疼痛。
怎麽就這麽疼呢,我一點都不明白,怎麽就這麽疼呢?
真的好難受啊,難受得好像呼吸都被人壓着一樣,每呼氣一下,那心口的某處就重幾分,那樣的鈍痛我從來都沒有試過。
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一樣,可是我又死不掉,那鈍痛不斷地壓過來,我終于忍住,伸手不斷地敲打着自己的胸口。
一下一下的,就好像那施工時敲打地磚一般的力氣,可是還是依然沒有辦法緩和幾分。
怎麽都擋不住的疼啊。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我還怔怔地坐在那兒,根本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
直到那手機的鈴聲響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我才起身去摸到手機,按了接聽鍵。
“瑤瑤,你在哪兒?”
是趙苗的聲音,我想忍住,可是我忍不住啊,拿着手機“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趙苗,我好難受啊!”
好難受啊,真的好難受啊。
趙苗還說了什麽我已經不清楚了,我一想到韓默臨走的時候看我的眼神以及他說過的話,我就覺得整個人都好像被人扔進了冰窟一樣的難受。
從前我從來都不知道爲什麽有些人能夠爲了一個男人可以死去活來的,如今我知道了,那是發自本能的情感。
隻要你愛上了,你就沒有辦法避免和逃脫的心疼和難受。
我沒有阻止自己愛上韓默,所以如今我隻能夠癱在這地上忍耐着如同剜肉一般的疼痛。
我真的很後悔,當初怎麽就腦子抽拎起酒瓶往韓默的腦袋上面砸了呢?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兒我現在的後悔就像所有熬夜的人得了癌症之後的忏悔一樣,無濟于事。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我愣了一下,起身想要去開門,卻發現自己渾身的力氣好像被人抽走了一樣。
“傅瑤。”
看到門口的趙苗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擡手抱着她直直地就将自己壓向了她:“趙苗——”
我張着嘴,想說什麽,卻發現喉嚨好像被什麽禁锢着一樣,張着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趙苗沒說話,她讓我哭,她說哭出來就好了。
于是我就哭了,哭得就好像被人搶了糖的孩子一樣。
可是我哭了許久許久,還是沒有好。
隻是情緒一點點地穩定下來,我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一件多麽蠢的事情。
趙苗看着我沒說什麽,隻是擡手擦着我眼睛上面的眼淚:“去洗個臉,我們回家。”
我點了點頭,想笑一下讓她不要擔心我,可是我笑不出來,真的,從前我那麽愛笑的一個人,如今卻連一個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笑,拿着趙苗給我帶來的衣服進了洗手間。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狼狽的自己,那鏡子裏面的傅瑤就好像是被人扔到了垃圾堆裏面一樣。
頭發是亂糟糟的,眼睛是浮腫的,淚迹斑斑的臉上就十分的淩亂。
我怔怔地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難堪。
我傅瑤從來都是光鮮亮麗的,怎麽突然就這麽堕落了呢。
我花了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将自己重新整理好,從包包裏面翻出平時補妝用的粉底蓋住了眼圈,用正紅色的口紅抹上了那蒼白的唇瓣。
黑色的眉粉被我拿來抹在了雙眼上面,我從未畫過這麽濃的妝,可是現在,隻有這麽濃的妝才能夠蓋住我現在的狼狽。
趙苗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我笑了一下,擡手按住了眼皮,用手指的冰冷硬生生将那重新湧起來的滾燙壓了下去。
她張了張嘴,最後看着我隻吐了一句話:“我們回家。”
我點了點頭,跟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趙苗關門的時候,我看着房間裏面淩亂的一切,那昂貴的台燈是我昨晚掙紮的時候掃在地上的,燈罩的水晶已經碎了一地,還有那沙發邊上也是一地的碎玻璃。
門關上,什麽都看不見,可是我卻依然記得昨天晚上的絕望和折磨。
一路上,趙苗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扭頭看向車窗外,七月的陽光猛烈得刺眼睛,我擡手抹了抹眼角,将那滲出來的淚花抹掉。
不要再哭了,真的不要再哭了。
這麽廉價的眼淚,我自己看着都覺得諷刺。
“瑤瑤。”
趙苗突然之間開口,我愣了一下,回頭看向她,她擡手指了指外面,我才知道車子已經停下來了,到了我們家樓下。
我連忙推開車門下了車,趙苗在身後提着我的包包,我看着她伸手過來握着身側的手,不禁有幾分怔忪,半響,我收緊了被趙苗握着的手,跟着她一步步走了回去。
“餓嗎?鍋裏面有瘦肉粥,要給你盛一碗嗎?”
我搖了搖頭,看着她,“不用了,我去睡一會兒。”
聲嘶力竭之後,就連聲音都是嘶啞不清的。
趙苗點了點頭,什麽都沒有說。
“瑤瑤。”
我關門之前,趙苗突然之間叫住了我。
我回頭看向她,才發現趙苗的眼睛有些紅。
她就站在我身後不到半米的距離,張着手,哽咽着看着我:“我愛你。”
我愣了一下,擡手上前緊緊地抱着她,貼着她的耳邊一字一句地回着:“我也愛你。”
我想我活到現在将近二十二歲,最幸運的事情大概就是認識了趙苗這麽一個人。
她從來不會問我爲什麽,也從來都不會指責我的對錯,她隻會在我難受的時候給我一個擁抱,然後告訴我,她愛我。
男人們永遠都不理解女生之間的感情,就好像我們永遠都不理解他們的在乎是用擋刀來表示的一樣。
不過沒關系,我懂。
“去休息吧。”
她松開了我,拍着我的肩膀,發紅的雙眸微微彎着。
趙苗的眼睛一直都很好看,笑着的時候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的亮。
如今閃着淚花,燈光打在她的眼眸裏面,就好像夜晚月色下波光淩淩的湖面一般。
我笑了一下:“好。”
轉身關了門,擋開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脆弱。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靠着門一點點地滑了下去,不敢讓趙苗知道,隻能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眼淚不斷地落下來,打在手背上,燙,我卻不敢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