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默去了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紮好針了,躺在病床上暈暈沉沉的,幾乎都快睡着了。
他拉着椅子坐下來的時候還是把我給吵醒了,我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這時候才看到他那口袋上的胸花。
剛才我整個人真的不怎麽在狀态裏面,所以根本就沒有認真地打量過韓默,粗粗的一眼也就知道韓默這人好像比平時穿得正經了一點兒。
韓默好像不喜歡穿正裝,很多時候我見到他的都是比較休閑的服裝,偶爾一兩次西裝革履也并不是黑色那麽正統的。
今天他倒是穿了件酒紅色的西服,口袋上還别着胸花,上面還想還有紅色的絲帶。
我皺了皺眉,擡頭看向他:“你穿成這樣,是去婚禮現場了?”
韓默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擡手把胸口上别着的胸花扯了下來,往一旁的垃圾簍裏面扔了過去,一邊扯着領帶下來一邊睨着我:“你管我去哪兒,閉上眼睛睡你的。”
“……”
我知道自己就不能夠嘴賤的,沒事問什麽韓默去哪兒了,視而不見不是挺好的麽。
他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我剛想他可以回去了,我一個人躺着睡覺就好了,結果他手機就響起來了,直接把我的話搶了過去了。
韓默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出去接電話前看了我一眼。
看我的時候他已經起身了,走到病房的門口,回頭看着我微微皺着眉,好像我現在已經淪落到智障兒童了一樣,需要他這麽擔心。
他還是走了出去了,關門前我聽到了他接起電話,語氣不太好:“什麽事?”
“我不是說了我有事,現在——”
他聲音不小,但是人越走越遠了,我聽不到了。
韓默那跟衣服同色系的領帶就放在床頭邊上的櫃子上随意地卷縮在一起,我看着有點兒強迫症,沒忍住,伸手過去幫他放直了。
我剛收回手韓默就推門進來了,他臉上的冷色還沒有收回去,看着我就跟冷刺兒一樣,驚得我手微微一抖,把一旁放着的藥還有剛放直的領帶全都掃到地下去了。
韓默眉頭皺了一下:“你怎麽還有力氣折騰?”
語氣特别的不善,擡腿走到床邊把東西撿了起來還順便瞪了我一眼。
也不知道是誰的電話,把韓默惹成這樣子,這時候卻要我來承受他的怒火。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我真的沒什麽事情,我閉着眼睛就能——”
“傅瑤!”
他突然氣沖沖地就打斷了我的話,臉上的表情就跟我刨了他家的祖墳一樣。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麽:“啊?”
“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見到我?”
我心下一滞,“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要是以前的話這話一點兒都不難接,誠實一點兒的話我直接就說“我就是不想見到你,見到你我連覺都睡不好”。
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爲什麽話就這麽卡在了喉嚨的一半那兒,怎麽都說不出口。
真的挺難說出口的。
氣氛突然之間就冷了下來了,我不知道爲什麽的覺得眼睛有些燙,轉開了視線,看着那點滴一滴滴地下來,沒說話。
椅子動了動,韓默坐了下來,我還是沒有轉過頭去看他。
我兩就這麽沉默着,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後來我實在是受不住,直接就睡着了。
護士過來給我換吊瓶的時候我醒了一次,韓默還在那兒坐着,看着我的眼神特别的清晰。
我睡了一個多小時,精神也好了一些,隻是喉嚨有些幹,一開口,聲音都有些嘶啞的:“韓默,你都不困嗎?”
“喝水不?”
他一開口就滿滿的都是那尼古丁的味道,韓默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可是就着撲面而來的煙味我就知道這人估計是困得不行了,跑去抽煙了。
沒等我開口,他就給我倒了一杯水了。
房間裏面開了空調,睡久了整個人都是幹的,他端着水遞過來的時候我一口氣就喝完了。
“還要不?”
我點了點頭,韓默難得任我差遣,我就不客氣了。
喝了第二杯水的時候我想讓他回去,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最後還是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了。
他臉色不是很好,眼窩子下面的黑眼圈十分的明顯。
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麽拉扯了一下一樣,有些難受,卻又不知道這難受從哪兒來的。
他伸手往臉上的頭發撥了撥:“睡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被他的手直接把我的眼睛給蓋上了。
估計是跟我在這空調房裏面呆久了,他的掌心幹燥,有些粗擦的凸起壓在我的眼皮上面,黑黑的一片,我什麽都看不到,很快就睡過去了。
天快亮的時候我還是被一泡尿給憋醒了,醒來的時候發現韓默趴在我的床側睡着了。
手上的針早就已經被拔了,我怔怔地看着他露出來一半的側臉,不知道怎麽形容現在的感覺,就這麽看着,我竟然都忘了自己醒過來到底是想要幹什麽的。
直到韓默突然之間睜開眼睛看着我,我才恍然驚覺過來,我尿急得很。
看到他坐起身的時候我直接就跳下了床,沖向了洗手間,重新出來的時候韓默已經清醒過來了,看着我的一雙黑眸跟剛才剛醒來的時候睡眼惺忪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我扒着床邊重新坐上了病床,他伸手過來直直地就探在了我的腦門上面:“燒退了。”
我伸手也摸了一下,點了點頭:“退了。”
韓默看了一下手表,我這時候才留意到他帶了一個手表,看起來就挺貴的,也不是我認識的牌子。
“五點多了,早飯想吃什麽。”
“我想回去。”
他看了我幾秒鍾:“那再睡會兒。”
我知道這是韓默的妥協了,沒說話,點了點頭,拉上了被子重新躺下,打算再睡一會兒,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一會兒到底是多久。
但是我發現自己卻怎麽睡不着了,閉着眼睛側躺着,滿腦子都是剛才我被驚醒的時候起來看到韓默趴在我床沿上睡着的情形。
我其實挺想問問他怎麽就不回去呢,像他這麽會享樂的人,怎麽的就在我這病床的床沿上趴着睡了呢。
可是去完洗手間出來看着他那清醒的眼眸之後,我還是忍住了,我覺得我要是把這問題問出口了,我和韓默之間,估計又得撕一次了。
有些難受,既然被人不給你,那麽你就不要自己去找了。
這是犯賤,得知道。
後來我還是睡着了,七點多的時候被走道外面來來回回的早餐推車給吵醒了。
韓默洗了臉,從洗手間出來看着我:“送你回去。”
我精神狀态好了許多,終于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穿了鞋拿了藥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沒提這住院費跟醫療費的事情,就韓默這性格,我要是提了,估計他得滅了我。
一路上我們兩都沒怎麽說話,車子停在我家樓下的時候,到處都是那些早餐攤位的吆喝聲。
我一邊解着安全帶一邊回頭看向韓默:“謝謝你了,韓默。”
他挑了挑眉,看着我的意思很明顯。
我心口一跳,讪讪地笑了笑,避開了他的眼神:“改天請你吃飯。”
我覺得,有些距離還是适當的避開一點兒好。
他眸色一沉,卻沒有說什麽:“就周末吧,周末我有空。”
“……”這麽不要臉,真的是韓默。
我點了點頭,關了車門。
韓默還沒有開車,支着手撐着腦袋看着我。
我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從包包裏面拿了瓶眼藥水給他:“你昨晚沒怎麽睡,要不,試試,開車精神點兒?”
這是我上課打瞌睡的時候用的,滴了确實清醒了一點兒,就是持續時間不久。
韓默嗤了我一下,伸手接過那小玩意,盯着看了幾秒鍾:“周日下午六點你學校門口。”
我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啊?”
眼看着他臉色就要變了,我連忙點頭:“我知道了!”
他眼皮撩了一下,我往後退了幾步,他開始倒車,沒幾秒鍾就剩了一車的尾氣給我了。
我站在那兒怔怔地看着,直到有人過來問我要不要買早餐,我才恍然驚覺過來,搖了搖頭,剛想說不要,後來又點了兩份早餐。
回去的時候趙苗還沒有醒,我蹑手蹑腳的,去浴室洗澡。
沒想到我一出來就看到趙苗坐在那飯桌上,提着我的藥看:“你昨晚上醫院了?”
我以爲昨晚趙苗應該挺晚睡的,今天早上我們也沒課,她估計得睡到九點多,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醒來了,東西都來不及藏起來。
都東窗事發了,我也就隻能坦白從寬了:“恩,發燒了。”
“誰送你去的啊?”
我抿了抿唇,想開口說是豪哥送的,卻被她硬生生打斷了:“韓默吧?”
她都說了,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趙苗盯了我一會兒,然後拿了耳根香煙叼在嘴上,我伸手拔了出來:“苗苗,你這才多久,别抽!”
我們兩都是不抽煙的,也不知道趙苗什麽時候迷上的,這段時間總是忍不住要抽煙,我看到還好,還能控制一下,我不在的時候,滿屋子的煙味。
她沒再動作,盯着我看了半響:“傅瑤,我的下場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