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紅得發紫,一帆風順的“今聖”賀安生,這兩天偏偏又遇到了一件煩心的事情。那就是他的寶貝兒子賀子平,這個不務正業的敗家子,又給自己惹下了樁麻煩!
要說這賀子平幼年倒也有神童的美譽,六歲就能作詩,引得衆人交口稱贊,把個老來得子的賀安生美得和什麽似的。可這賀子平卻是個典型的“傷仲永”,越大越不成器。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已經成了青樓裏的常客,賭坊中的老手。老爺子爲此傷透了腦筋,不知賠進去了多少銀子。也曾經對賀子平苦口婆心地勸過,可這位大公子卻依舊不知悔改,我行我素。素來讀着聖賢書長大的賀安生眼看這個敗家子丢盡了自己的臉,每日裏除了在徒弟古風湖面前唉聲歎氣,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任他胡作非爲。
賀安生被任命爲政和新置,太學院編制後,每日裏忙着編寫《金陵地方志》,更加缺少管教兒子的時間。誰知道沒兩天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來找到賀安生,告訴他少爺強行拿了副家裏的《步辇圖》出去。
這個消息象炸雷一樣轟得賀安生傻在了那裏。這《步辇圖》乃是他的家藏之寶,唐朝著名畫家閻立本所畫。紀錄了漢族的文成公主和藏族的松贊幹布聯姻的重要曆史事件,《步辇圖》所展示的畫面,就是描繪唐太宗接見祿東贊的情景,最是珍貴無比。
匆匆回去的賀安生發動了所有的門生弟子前去追尋兒子的蹤迹,有人告訴他們賀子平去了金陵有名的青樓“不思歸”,可這些恪守着道德禮法的讀書人哪裏敢進去,隻能硬生生的在“不思歸”外等了三天三夜,才等到了醉醺醺的大少爺從裏面出來。
回到家中好容易等賀子平醒來,追問畫的去向,結果這位大少爺的回答當時就讓賀安生氣得差點吐出一口鮮血,原來這個不争氣的東西,竟然将至寶《步辇圖》,以二百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了一個行走商人。古風湖反應得快,急忙派人出城去追,但又哪裏能夠找得到那行走商人的蹤影?
老爺子賀安生再一次病倒了,除了心疼這副畫以外,更多的是對兒子感到了絕望。但是在不經意間發生了。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從金陵臨時皇宮那來了一名侍衛,要求面見賀安生,古風湖不敢怠慢,急忙将這侍衛帶到賀安生面前。
見到了這位“今聖”,侍衛将一個卷軸交給了老先生,賀安生一打開,頓時兩眼老淚長流,原來這卷軸中,正是他視若珍寶的《步辇圖》。
“陛下得知先生丢了家藏之寶而緻病倒,牽挂着先生的病情,因此就派出身邊一百多名侍衛出城尋找。兄弟們總算不辱使命,在城外百裏處追到了那個商人,這副畫也算是完璧歸趙了。陛下怕先生擔心,命令我立刻送來府上。”那侍衛淡淡地說道。
“陛下……”賀安生眼淚刷刷流下,心中感激莫名。爲了自己,皇上竟然不惜大動幹戈,派出貼身侍衛追畫,這份恩寵古往今來那也是少有的啊。
“這個……”侍衛猶豫了下,說道:“陛下讓我給您帶個口信,他說這種事情偶爾有個一兩次那也就算了,可長此以往總不是個事。先生的‘惜霞書院’乃是江南士子衆望所歸之地,内中典藏甚多,貴公子略略不争氣了點,萬一将來先生百年之後,要是‘惜霞書院’毀在了貴公子手中,實在是我朝的一大損失。這事本是先生家的私事,皇上也不便插手。陛下的意思是……”他擡頭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旁邊侍侯着老師的古風湖:“陛下的意思是,先生應該及早爲書院找個傳人,也好斷絕了貴公子的念頭……”
賀安生聽的連連點頭,還是皇上考慮得長遠啊,書院乃是自己的畢生心血,萬一就這麽毀在了敗家子手裏,自己就算在九泉之下,那也斷斷不會安生的。
“請回禀陛下,老朽明白了。”賀安生臉色這時非常平靜:“老朽感念皇上的關心,這書院老朽知道該如何處置了,斷然不會讓皇上失望!”
那侍衛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就告辭出去……
當今皇帝爲賀安生追畫一事,立刻又在傳爲美談。皇帝對讀書人那當真是沒得說的,爲了寬慰賀安生之心,百裏追畫,這樣善待讀書人的皇帝,當真古今少有!
随後傳來消息,“惜霞書院”的主人賀安生要親手指定繼承人,并且請柬也都一一分發到了江南一帶有名望的士子名流手中。接到請柬的人都明白,老先生這是對逆子失望到了極點,十有八九要把書院交給自己的最得意弟子古風湖了!
半個月後,接到邀請的江南士子名流一個個準時來到金陵,那皇帝王競堯似乎對在事也非常重視,專門安排了人手替賀安生接待客人,一切費用都算到了朝廷頭上。這讓賀安生隻覺得大有面子,皇恩浩蕩,百死難報。
無錫名儒許文枳是最後一個到來的,原本他和賀安生詩詞文章來往,大是投緣,但前段時候發生的事情卻讓他頗是覺得不快,若非弟子竭力相勸,隻怕他今日便不會出現在這裏。
賀安生對許文枳的到來也非常重視,專門把他接到了家中居住,而沒有安排在朝廷特意爲其安排的館驿之中。
“介休兄!”一看到賀安生,許文枳就連連頓足說道:“你怎可出爾反爾?我等散盡家财,終于招募到千餘勇士,眼看着大事可成,前朝光複有望,結果,你……你……”
賀安生神色一正,說道:“此事以後再也休提,當今聖上,勵精圖治,發憤圖強,與鞑子連番血戰,每戰都是奮不顧身,沖鋒在前,這才使我漢族轉危爲安,這樣的好皇帝,朝風兄,你又到哪裏去找?聖上正是我等之希望所在!”
“一個二品官員就把介休兄給收買了嗎?”許文枳不斷冷笑着說道:“王競堯何許人也?篡宋之奸臣也,天下人人得而誅之。隻要推翻了他,重立趙氏之後,我等一樣可以趕走鞑子。今日我在平江已經尋訪到昔日安王之後,名叫趙杲,那是最純正不過的趙氏血統之後。我等若是立他爲帝,自然天下歸心,王競堯這僞帝焉能與其相比?”
“莫說,莫說!”賀安生忽然把耳朵掩了起來,接着放下說道:“朝風兄,方才之言我什麽也沒有聽到,但将來切不可再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話。明日乃是我的大喜日子,朝風兄若是賞臉可在這喝上幾杯薄酒,若是再說這等犯上作亂的話,賀安生可不再認你這個朋友!”
說完,他匆匆走了出去。看着賀安生的背影,許文枳禁不住長長歎息了一聲。他一心想的隻是如何恢複舊朝,光複趙氏江山。但那王競堯手段毒辣無比,忽然把一個又一個反對他的人拉到了身邊,眼看着自己的大計越離越遠……
……
第二日,惜霞書院喜氣洋洋,張燈結彩。來往賓客穿梭不停,江南大儒,“今聖”賀安生站在門口不斷地迎接着來自各地的士子名流。
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賀安生清了清嗓子,正想開口說話,忽然有個弟子跑了進來,悄悄在賀安生耳邊說了幾句話,賀安生先聲一愣,接着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居然扔下了滿室的賓客,幾步來到門口。
一行人擁着一個穿着便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一看到此人賀安生立刻跪下,山呼萬歲。這下滿室皆驚,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下,大聲叫着“萬歲”。當今皇帝親自前來,也算是給足了賀安生面子。
素來不喜歡跪拜之禮的王競堯也不看這些人,徑直走到最上首的位置上坐下,這才說道:“都起來吧,朕才知道這事,來得晚了。朕本來想悄悄地來道個賀就走,不想先生卻先叫了出來,倒是給諸位帶來了煩惱。”
“死罪,死罪!”賀安生巍顫顫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裏是這麽說,可以一臉的喜氣卻遮擋不住他内心的激動:“老臣何德何能,居然驚擾了陛下前來,這當真是惜霞書院創院以來的第一等大喜事!”
王競堯笑了下:“朕就在這坐着,先生該做什麽那就做什麽,不必管朕!”
皇上開口,賀安生哪敢說個“不”字,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說道:“惜霞書院乃是老朽的畢生心血,也是皇上關切之所,選個傳人将來妥善保管,這是老朽責無旁貸的事情。可惜犬子……哎,犬子着實傷透了老朽之心,書院交到他的手中,隻怕用不了一年就得敗得幹幹淨淨,畢生心血必将毀于一旦。老朽痛定思痛,今日決意将書院傳與……”
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大喝:“自古家産都是傳與兒子,哪裏能給外人!”
随着聲音進來了一個年輕人,穿着頗是華麗,長得也還不錯,可惜一張臉卻因爲酒色過度而顯得蒼白無神。衆人看去,都認出了這是賀安生那不長進的兒子賀子平。
看到兒子在這個時候來破壞自己的事情,隻怕壞了皇上的興緻,賀安生手指着賀子平罵道:“你這個畜生,誰讓你來的,滾,滾,給我滾出去!”
哪想到賀子平一點也不怕老父,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說道:“陛下,草民有天大的冤情,。我父受了古風湖的挑唆,年老糊塗,居然把書院傳給了古風湖。古風湖爲人奸詐無比,蒙騙父親,還請陛下爲草民做主!”
眼看把家醜捅到了皇上那裏,賀安生氣得渾身哆嗦,可在皇帝面前又不能發作。隻氣得一口痰憋在喉間,呼哧呼哧直喘粗氣,邊上古風湖急忙爲他端來茶水,喝了幾口,這才稍稍好了些。
王競堯頗是爲難地說道:“朕自然能夠改變介休先生的決定,可是,這畢竟是你們父子二人間的家事,況且書院又是介休先生所創,朕若插手,隻怕不太妥當吧……”
賀子平聽皇上這麽說,從地上站了起來,盯着賀安生說道:“你當真要把書院交給古風湖,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嗎,我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兒子?”
對這樣的逆子賀安生已經心喪如死,他咬着牙說道:“我就是把這書院一把火給燒了,也決不讓他敗在你的手裏!”
“好,好!”賀子平惡狠狠地說道:“既然你不把我當兒子,我又何必把你當父親!”
忽然,他重新“撲通”跪了下來,大聲對王競堯說道:“陛下,草民賀子平要舉發一場潑天謀反大案!”
一語既出,,滿室皆驚。賀安生和許文枳面色突然變得慘白無比。賀安生恨不得立刻沖上去親手掐死這個逆子。爲了得到惜霞書院,這個畜生居然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他和許文枳的事情若是說了出來,那是滿門抄斬的大事!
“謀反?”王競堯半眯着眼睛說道:“你倒給朕說說,是誰要對朕謀反啊?”
完全豁了出去的賀子平大聲說道:“政和新置,太學院編制賀安生,勾連無錫儒生許文枳,密謀起事推翻我朝,謀害陛下!”
“轟”的一下,屋子裏好像炸開了鍋一樣,那些賓客交頭接耳,議論不休。許文枳卻神色平靜地坐在那兒,臉上不動聲色。總算賀子平不知道陸秀夫大人也牽扯了進來,隻要能保住陸秀夫大人,那就等于保留住了希望。
“胡說!”王競堯厲聲說道:“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因爲得不到書院,居然誣陷你的父親。介休先生赤膽忠心,對朕忠心耿耿,豈會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不是啊,介休先生?”他說着把目光投向了賀安生,賀安生被他眼光掃過,隻吓得混身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了退路的賀子平說道:“草民有确鑿證據。爲了衛護陛下,草民來之前已經把賀安生和許文枳互通的書信全部偷了出來,現證據在此,請陛下過目!”
典霸天從他手中接過了厚厚的一疊書信,交到了王競堯手中。王競堯耐着性子一封封的拆開仔細觀看,不時地擡起眼睛看眼賀安生,賀安生不停哆嗦着,若不是邊上古風湖攙扶着,隻怕早已倒下。
足足有一個時辰,王競堯将書信放到了邊上,他也并沒有生氣,隻是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賀安生,你做的好事啊。斟如此真心待你,可你實在太令朕失望了……”
賀安生再也支持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泣不成聲地說道:“陛下,臣有罪,臣有罪。可是,可是這些事情,都是……”
王競堯哪裏容他說完:“既然做都做了,爲什麽還要否認呢?朕難道就真的讓你們這麽讨厭嗎?朕自登基以來,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對内,朕盡量做到國泰民安,使百姓安居樂業;對外,朕和漢軍将士不顧死生,與鞑子浴血厮殺,以圖恢複我漢人江山。自來到金陵以後,朕的所作所爲你們也都看在眼裏,難道朕在你們眼中,比鞑子還要可恨?”
他的話中聽不到一點火氣,可這麽娓娓道來,這些讀書人聽着都覺得甚是。要說這位皇帝雖然篡奪了宋室江山,可當真沒有做過一點對不起百姓的事情。來到金陵後,對讀書人也當真好得可以了,對那賀安生恩寵有加。可不知道怎麽賀安生就喪心病狂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朕心疼,朕真的心疼啊!”王競堯聲音低沉地說道:“朕原本想着,朕以真心待人,人必以真心待朕,可是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你們想過沒有,今天把朕殺死簡單,可鞑子誰來打?朕一死,那些漢軍将領必然要爲朕報仇,然後你打我,我打你,辛苦創下的大好局面轉眼間就會毀于一旦。這是我們的損失,還是鞑子的損失?”
“陛下,草民錯了!”還沒有等賀安生來得及說話,他的得意弟子古風湖已經先大哭着說道:“到了這個地步,草民不得不背負出賣恩師的罵名。老師自從得到陛下封賞之後,卻依然念念不忘前朝,昨日還在書房裏與許文枳商議,想趁着陛下在金陵的時候,将陛下格殺于此。現兵器等物都在恩師家中藏放。在無錫,他們聚集了千多人的反賊,正在悄悄向金陵開拔,不日即可到達。草民也參與到了這個事情當中。今得陛下感召,草民不得不出來揭發恩師和許文枳先生,陛下派人一查便可知道。”
看到得意弟子居然如此誣陷自己,賀安生噴出一口鮮血,接着眼前一黑,暈倒在了地上,一邊許文枳卻大吼一聲:“王競堯,你這篡宋的奸臣,今日我和你把命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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