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金陵大儒賀安生可算是倒了大黴,自從他得罪了王競堯後,王競堯果然把他扔到了屍體聚集所,結果這位老先生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沒兩天就染上了寒熱病!
他的家人和門生弟子再三懇求,總算把他弄了出來。老先生在床上足足躺了十來天,這才把一條老命給救了回來,不過命是救過來了,可依然躺在床上無法起身。
這賀安生總算領教到了大漢帝國皇帝陛下的厲害,自己這麽大的學問,這麽大的聲望,門生弟子遍布天下,不管換了哪個皇帝,誰不得給自己幾分面子?偏偏是這個皇帝,簡直一點也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
這麽長日子來,都是賀安生最得意的弟子古風湖在那沒日沒夜地照顧着自己,簡直比自己的親生兒子賀子平還要來得孝順。想到自己的兒子,賀安生就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兒子可半分本事也沒有學到自己的,每日裏最喜歡的就是玩樂。自己那麽大的學問和一手創建的惜霞書院看來将來也隻能交給古風湖了。
賀安生生平最得意的事情,除了編寫了得意之作《聖人考》這本書,還有一樁就是那惜霞書院了。這書院不光是整個金陵附近士子向往之地,甚至是整個江南地區讀書人仰慕的地方,簡直就成爲了賀安生畢生的驕傲。
惜霞書院裏不光放滿了各種書籍,曆朝名畫名字,甚至還有不少的孤本、絕本在内,不僅在經濟上的價值已經無法估算,光在藝術和文學性上衡量,也都是一筆巨大的财富。現在賀安生最怕的,就是那皇帝王競堯動自己書院的腦筋……
正當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弟子古風湖急匆匆地推門走了進來,他進來的樣子完全失去了往日自己一直教導的從容不迫。賀安生正想斥責幾句,卻聽到古風湖喘着氣說道:“老師,老師,皇帝陛下來了!”
賀安生聽的一個激靈,他現在最怕見到的就是皇上。上次已經幾乎讓他折磨得送掉了一條小命,這次來隻怕也沒有什麽好事情。
“出去……出去告訴陛下……就說老朽身體不行了,實在難以見客……老朽改日,改日必定親往謝罪……”賀安生嘴裏也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害怕的連聲說道。
“先生莫非還在怪朕嗎?”還沒有等賀安生說完,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爽朗的笑聲,很快穿着便服的王競堯就随着笑聲走了進來。
一看到這位皇上,賀安生卷縮在被子裏的身體就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召來古風湖,努力掙紮着想要起來爲皇帝行禮。
“先生不必起來,朕就坐在床邊和你說會話。”王競堯笑着制止了古風湖的舉動,接着果真坐到了賀安生的床沿邊上。
對于皇帝今天的舉動,賀安生和古風湖相互看了眼,都是一片茫然,皇帝現在看起來非常友善,舉止裏可一點惡意都沒有,這讓本來心存戒心的賀安生大感奇怪,這位皇帝今天來這裏想要做什麽?
“朕今天啊,是來給先生道歉了。”王競堯坐下後的第一句就是這個,當時就聽得賀安生震在當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皇帝陛下竟然給自己道歉,這,這究竟是怎麽了?
王競堯微笑着說道:“那天先生對朕提出了那麽好的建議,可朕,哎,朕不僅不聽,還對先生做出了那樣的舉動……現在想來,那天朕是因爲感染了寒熱病,導緻思異常混亂,以至對先生如此無禮。先生何許人也,當今第一大儒,朕現在想起來,依舊心疼不已,痛心不已……朕這幾日裏思來想去,唯有親自上門,向先生賠禮道歉來了……”
賀安生聽的嘴唇顫抖不止,身子也抖得更加厲害起來。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沖到外面,讓自己所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全部來這,讓他們親耳聽聽,至高無上的皇帝,對自己賠禮道歉了!古往今來,就算是孔聖人也沒有過這樣的榮耀啊!
“陛下…..陛下何須道歉,自古以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況且賀某至今仍一白身乎?陛下這麽做賀安生死罪,死罪啊……”賀安生顫抖着聲音說道。
王競堯擺了擺手:“錯了就是錯了,況且對先生這當世第一大儒?對了,剛才先生說到自己還是白身,那是朕的疏忽。朕已經下了禦旨,封先生爲政和新置,太學院編制,這是正二品的大官了。至于具體的職責嘛,我看就先主持編寫本《金陵地方志》出來,等先生身體好了就可上任,朕心裏牽挂得很!”
這幾句話好像是在賀安生腦袋邊炸響了一個炸雷,巨大的幸福幾乎快把賀安生震暈了。一下成爲了二品大員,這可是自己的畢生追求。因禍得福,因禍得福!沒有這場病,怎麽換來這頂大大的官帽?王競堯和他之間的那點恩怨,早被賀安生扔到了九霄雲外……至于讓一個二品的大官去編寫本地方志,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賀安生哪裏會去想這些……
“來呀!”王競堯忽然站起身,對外面叫道。
随着他的話音,幾個禦林軍士兵擡進了一塊牌匾,上面拿紅布遮着。正在賀安生奇怪的時候,王競堯笑着說道:“朕聽說鞑子皇帝曾經賜給你一快匾,上面寫着‘江南第一儒’。那畢竟是鞑子的東西,放在先生家中甚是不雅,今天朕也送你一快牌匾!”
賀安生聽到皇上提到鞑子送匾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随着王競堯親手将紅布揭開,賀安生看到了牌匾上的兩個大字,整個人都呆在了床上,連邊上的古風湖也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那牌匾上寫着兩個大大的金字——
今聖!
今聖!今日之聖人!
讀書人心目中隻有一個聖人,那就是孔老夫子,現在皇上居然把賀安生提到了與孔聖人相提并論的份上!皇帝就是金口玉言,得到了這兩個字的評價,賀安生就算當時就死了也是帶着笑死去的!
“陛下!陛下!”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賀安生居然從床上爬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一連磕了幾個響頭,等擡起頭來的時候早已是淚流滿面,卻抽泣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先生好生安養,朕回頭就讓人送一批補品來。”王競堯也不攙扶他起來,看了地上的賀安生一眼後,淡淡地說了一聲後,就帶着侍衛離開了這裏……
“老師,陛下已經走了。”古風湖從地上扶起了老師,輕聲說道。
巍巍顫顫的賀安生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斷擦抹着眼睛,心裏的激動情緒始終無法平複下來。過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麽,叫着古風湖的表字說道:“景甯,快,快去把藏在咱家後院的那快鞑子的牌匾拿出去劈了,燒了,我再也不要看到那東西!”
古風湖點點頭,低低地問道:“老師,那兩界先生他們組織的活動,老師還要去參加嗎?”
賀安生這才想起來那個“兩界先生”許文枳許兩界讓他參與的行動,老先生頓時勃然大怒:“糊塗,許兩界糊塗啊。先前咱們都誤會了陛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陛下那日隻針對我一個人,爲人臣子,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麽,豈能反對皇上?我觀陛下,英明神武,這才開創了如此局面!也是宋朝合當滅亡,既有如此明主,又還要宋朝做甚?我雖當不了開國功勳,但也要做個大漢帝國的天字第一号忠臣,盡心盡力協助陛下開創太平盛世。許兩界之事以後提也休提。誰要反對陛下,那就是朝廷之罪人,就得先從我這把老骨頭上踏過去!”
古風湖張了張嘴,一句話又咽了回去,先生的變化也實在太快了……
……
賀安生一日之間被提拔爲“政和新置,太學院編制”,并被皇上親自賜匾封爲“今聖”的消息,像陣風一樣傳遍了金陵,傳遍了江南讀書人中。那些讀書人從福建處得知,這個皇帝向來和讀書人過不去,但從皇帝陛下對賀安生的舉動來看,果然傳言大都是靠不住的。
皇帝豈隻是對讀書人好,簡直就是對儒生們恩寵有加。
而至于賀安生當日受辱之事,當事人賀安生也鐵了心的決心衛護皇上的無上權威,回報陛下的知遇之恩。這事在他嘴裏說出來,變成了自己昏了頭,說出了得罪陛下的話,但沒有想到陛下天縱聖明,寬厚仁德,不僅赦免了自己,還給自己升了官!
這賀安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身體沒幾日就康複,樂滋滋的頂着“政和新置,太學院編制”這一大官走馬上任。不過似乎金陵衙門裏對編寫《金陵地方志》這一皇帝親口交代辦的事情不是非常熱心,每日除了好茶好飯侍侯着老先生,老先生可什麽正事都沒有做成。
這當然不管皇上的事,全是這些地方官員不能很好的貫徹陛下的精神。爲了不辜負皇帝的厚望,賀安生開始自己掏腰包編寫着本“地方志”……
……
與此同時,王競堯可沒有功夫去搭理這些事情,他在江南儒生之間的戲已經演足了,收拾這些人是以後的事情。此刻他最關心的還是在前線的将領。第一次北伐已經進入到了尾聲,各線戰場上的将領正在做着最後的掃尾工作。
在北伐之前帝國就已經定下了明确的目标,當以長江爲界,進取四川、湖南、揚州等地,将長江以南的城池納入大漢帝國的勢力範圍,和蒙古人形成隔江對峙的局面。而目前看來這一戰略目标即将達成。
經過一連幾次大型的浴血奮戰,蒙古人在這些地方已經失去了強有力的作戰部隊,失去了控制,正在節節向後退縮。而各地漢人的争相起義,驅逐蒙古暴政的自發行動,也讓蒙古朝廷不堪重負。
在這樣的情況下,爲了避免損失繼續加大,同時爲了重新整頓軍隊,以圖日後卷土重來,忽必烈決定放棄這些地盤,将軍隊拉到長江以北,與大漢帝國形成隔江對峙的局面。而後一邊恢複元朝元氣,一邊尋找機會重新再戰。
但讓忽必烈頭疼的是,在長江以南尚有蒙古軍隊兩萬,新附軍八萬,色目軍一萬多,這些都是将來報仇的有生力量,忽必烈并不想放棄這些軍隊。而同樣的,王競堯也似乎是鐵了心要把這些軍隊徹底殲滅,一路窮追猛打,并在長江邊上以三路包抄之勢徹底包圍了這些軍隊,用不了多少時候,這些士兵将會成爲漢軍的盤中美餐。
忽必烈有些坐不住了,他絕對不是一個隻會憑仗血氣之勇的皇帝,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能夠讓自己忍受最大的屈辱,就如同當年爲了争奪汗位,在蒙古大汗面前,交出了自己全部軍隊,并最大限度地表現出忍讓和謙卑!
爲了挽救自己的部隊,還有那個成爲俘虜的兒子,忽必烈向大漢帝國派遣了自己的秘密使者。
王競堯知道這是另一場戰鬥,一場沒有硝煙和刀槍的戰鬥,但這樣的戰鬥,艱苦和兇險一點也不亞于在血肉橫飛的戰場。王競堯并不急着就立刻談判,他足足把蒙古使者晾在了那裏半個多月也沒有召見,一直等到蒙古使者逐漸喪失了所有耐心爲止。
“陛下,蕭龍來了!”一走進臨時行宮,蕭龍就直着嗓門說道。
“坐下來。”王競堯指了指邊上,開門見山地說道:“看來鞑子實在忍不住了,我看把他們也晾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談判了。咱們的軍隊已經把鞑子十來萬大軍團團包圍,随時都可以徹底殲滅之,你知道朕爲什麽要選擇在這個時候和他們談判嗎?”
“臣知道。”蕭龍想也不想地就說道:“陛下的想法其一,是不想把蒙古人逼得太甚,以至于他們狗急跳牆,拼死一戰;其二,這麽長時間的征戰,帝國也傷了元氣,帝國的财政狀況雖然強過鞑子,但實際上也到了強弩之末,再打下去隻會得不償失;其三,這十來萬的鞑子軍隊,看起來一口吃掉頗爲誘人,但殲滅不如不殲滅,他們士氣已失,除非連續打幾個大勝仗,否則等若廢物一般,與其徹底消滅,不如讓蒙古人重新背上這個包袱,蒙古人的财政本來就已經不堪重負,如果再多養十幾萬廢物,嘿嘿……”
“繼續把你的想法說下去。”王競堯看蕭龍打住了口,說道。
“是。”蕭龍恭恭敬敬地應了聲:“少消滅十幾萬部隊,對我們絲毫沒有損傷。現在江南之地已經屬于我們,加上我們又有強大的海外貿易支撐,隻要過了兩三年,帝國越強,而鞑子則愈弱。戰争有的時候并不是比拼軍隊的強弱,而是比拼兩個朝廷的綜合實力!試問,就算鞑子的軍隊天下無敵,但人無食、馬無草,軍隊再強又有什麽用?”
王競堯一言不發的注視着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他面上冷漠的表情讓蕭龍無法得知皇上在那想些什麽事情。這位同樣年輕的皇帝,在離開泉州進行第一次北伐的時候,看起來是那樣的充滿了蓬勃的朝氣,甚至還顯得有些魯莽。但是,當蕭龍再一次見到陛下的時候,卻發現短短的幾個月時間,皇上像是變了一個人,變的深沉了,不再像過去那樣把所有的喜怒哀樂全部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有的時候陛下會一個人呆呆的發愣上好久,沒有人知道他的洗裏面在謀劃着什麽……
“我覺得我應該殺了你。”王競堯忽然說道:“你的哥哥蕭浪,在軍事上有着很大的才華,而你,對于天下大勢看得如此透徹。不管你和你哥哥之間有着什麽不同,但你們畢竟都是親兄弟,我在想,萬一有一天你們兩人聯起手來謀反,朕能不能打赢了這一仗!”
蕭龍卻一點也不害怕:“陛下是不會殺我的,陛下反而會重用我,因爲陛下知道我和我的哥哥并不是同一路人。陛下的才能并不在決戰于兩軍之前,也不在把天下治理得風調雨順,陛下的才能在于,用人!您知道什麽人可用,什麽人不可用;知道什麽樣的人是忠臣,什麽樣的人是奸臣,這從您用孔星和魏元征兩人,甚至大膽地啓用蕭浪就可以看出。臣曾經說過,陛下可以十敗,蕭浪卻不能一敗,蕭浪隻要一敗,将死無葬身之地,這一點臣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臣不會去做謀反那麽愚昧的事情!”
王競堯微微笑了一下,是的,皇帝不必什麽事情都親曆而爲,隻要會用人,知道用什麽人,若何把這人的能力調動到最大限度就已經足夠了。而蕭龍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事情。
“去吧。”王競堯揮了揮手:“由你負責和蒙古人談判,朕不想交代你什麽,朕相信你能妥善地處理好這件事情!”
當蕭龍離開皇帝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後背完全被冷汗浸濕。皇帝并沒有說什麽重話,但不知道爲什麽,蕭龍隻是覺得很怕,發自内心的害怕……
……
脫歡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麽地方,自從他成爲俘虜以來,漢人并沒有怎麽傷害他,反而是每天好酒好肉地招待着,甚至還每過幾天就爲他提供一個同樣成爲俘虜的蒙古女人,來供他随意淫樂。
但是,漢人卻有個奇怪的地方,就是他在蒙古女人尋求樂趣的時候,這些漢人總是在一旁觀看。本來脫歡是不願意做這樣的事情的,可是也許漢人在給自己的酒菜裏下了春藥,慢慢的,自己實在忍不住了,象頭發情的野獸一樣幾把撕扯光了面前女人的衣裳……
慢慢的,脫歡也逐漸習慣了這種發洩獸欲的方式,他心中的恥辱感,正在一分一分地減少,有的時候,脫歡甚至驚訝地發現,他身體内那股不屈的鬥志也正在流失……然而脫歡卻不願意承認這一事實……
酒色自古以來是最容易消磨人的鬥志和勇氣的毒藥,有的時候它比任何酷刑都要來得可怕。王競堯并不想讓脫歡死,他需要脫歡活着,如同條狗一樣活着。隻有将脫歡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手裏,王競堯所謀劃的一件大事才能夠順利進行。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脫歡開始習慣于這樣的生活。雖然失去了自由,但在這裏不用整天爲繁重的軍務操心,不用整天爲朝廷裏的鈎心鬥角而傷腦筋,也許自己會老死在這裏,但脫歡已經并不在乎這些了。
囚禁他的鐵門忽然被打開了,接着一個年輕人邁着沉穩的步子走了進來。帶着這年輕人走進來的人脫歡認識,是最近一直負責照顧自己的任曉晟,大漢帝國情報處的總統制。
任曉晟對這年輕人似乎非常畏懼,一進來就爲他搬來了一張幹淨的凳子,接着又讓這裏所有的人全部出去,包括脫歡身邊的那個女人!
“住在這裏還滿意嗎,鎮南王?”年輕人一坐下來,就微笑着問道。
脫歡死死地盯着他:“你說誰?”
“我嗎?”年輕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我就是王競堯,大漢帝國的皇帝,你的父親,蒙古大汗,大元朝皇帝忽必烈的死對頭。”
王競堯說的很平穩,脫歡卻發出了一聲近乎呻吟的哀歎。這就是王競堯!
王競堯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酒壺和兩個杯子,他離開了椅子,就在地上坐了下來,在兩個杯子裏倒滿了酒,微笑着對脫歡說道:“我是大漢帝國的皇帝,現在請你這個鎮南王喝上一杯,對于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吧?”
脫歡怔了一下,接着猶豫着在王競堯面前席地而坐,他端起酒悶頭喝了下去,什麽話也沒說。他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王競堯對自己說什麽,自己也都絕對不會開口。
“你有幾個老婆?”王競堯忽然問道。
脫歡沒有想到王競堯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他遲疑了下終于說道:“十一個。”
王競堯笑了出來:“你比我強,我才隻有四個,那麽兒女呢,有幾個?”
“八個!”脫歡狐疑地看着對面的這個人,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麽。
“又比我強。”王競堯搖了搖頭:“我才隻有一個。我時常聽人說,鎮南王脫歡是蒙古有名的勇士,能夠拉動隻有他才能拉開的鐵弓,還有次在征服克撒族的戰鬥中,你被幾百個敵人包圍,結果硬生生的砍掉了敵人主将的腦袋,使那次戰鬥反敗爲勝,是這樣子的嗎?”
脫歡傲然點了點頭,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次戰鬥。那一年,特才隻有十八歲,跟着父親去讨伐叛亂的克撒族,結果中了敵人的埋伏。就在最危險的時候,他用手裏的弓殺死了十九個克撒族敵人,接着沖到了敵人大将的面前,一刀就把他的頭砍了下來,結果不光救了忽必烈的一條性命,還成功平息了克撒人的叛亂!
他很清楚地記得,當時忽必烈撫摸着自己的腦袋,誇獎自己:“你真是我忽必烈的好兒子,是蒙古人裏的第一勇士,我以後要成了蒙古大汗,一定要立你當我的繼承人!”
可是,最後不知道忽必烈是怎麽想的,放棄了自己的諾言,而選擇了懦弱無能的真金!
王競堯歎息着說道:“我就不行了啊,我連十幾個敵人都打不過。你女人比我多,兒女比我多,在戰場上也比我勇敢。可是,我卻當上了皇帝,你連個鎮南王的位置也沒有保住,究竟是我的運氣比你好,還是你失去了忽必烈的寵愛?”
脫歡明明知道這是敵人的挑撥,可王競堯說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坎裏。脫歡心裏郁悶到了極點,恨恨地把一口酒灌了下去。接着不用王競堯動手,自己又搶過酒壺滿滿地倒了一杯仰頭喝了下去。
“我聽說忽必烈在真金死後,最近重新立了鐵穆耳爲皇太子。”王競堯有意無意地說了句。
脫歡聞言手中抖動了下,杯中的酒也潑灑出了大半。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經死了。本來真金死後,皇太子的地位理應傳給自己,現在自己雖然成爲了漢人的俘虜,但是大汗爲什麽在自己生死未知的情況下,就這麽急着把皇太子的位置給了鐵穆耳?鐵穆耳的母親闊闊真根本就不是個東西,在自己的母親察必還活着的時候,就和母親争風吃醋,如果不是大汗寵着察必,隻怕那女人的陰謀就要得逞了。可是現在闊闊真終于還是完成了自己的心願,讓兒子鐵穆耳繼承了大汗的位置……
“我們做個交易吧,脫歡。”王競堯似乎不經意地說道。
脫歡馬上從自怨自艾中醒了過來,他一雙眼睛警覺地盯向了王競堯。
“不用那麽緊張。”王競堯笑了一下:“我不會讓你做任何背叛你的父親的事。相反,我還會把你放回去,然後再想盡一切辦法把你扶持上大元皇帝的位置!”
脫歡睜大了眼睛,理智告訴他世上絕對不會有那麽好的事情。
王競堯淡淡地說道:“其實你也知道,就算我現在把你放回去了,你也當不上皇太子,當不上大元的皇帝。闊闊真那個女人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你和我都知道。你的存在對于他和鐵穆耳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她必然要想盡一切辦法把你除去。我幫你設想過了,你想要保住性命的唯一辦法就是回到漠北去,那裏是你的老家,擁護你的人還是不少的。忽必烈早晚都會死,當他死後,隻要你手中擁有了兵權,闊闊真和鐵穆耳就不敢對你怎麽樣。而我在這個時候,會進行再一次北伐,你們的朝廷必定疲于應名。趁着這個絕好的機會,脫歡,你就有機可趁了。等到了那個時候,我會派人在大都散布流言,說忽必烈其實是想立你爲太子的,隻是被那對母子篡改了遺诏!”
這些話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利劍一樣刺中了脫歡的心。脫歡無論怎樣也不肯背叛自己的父親,但對于闊闊真和鐵穆耳,若是有必要的話,就算殺了他們自己也絕不會心慈手軟!況且王競堯說的對,父親死後,那個下賤的女人一定會對自己動手的。
他相信王競堯有能力把自己弄到漠北去,大都曾經發生的一切,已經證明了王競堯是個神通廣大的人,如果他的計劃真的能夠實現,那麽,自己當上元朝皇帝,蒙古大汗絕對不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
“你呢,那麽你需要我爲你做些什麽?”脫歡眯起了眼睛,問道。他不相信王競堯會這麽無條件地幫助自己,人和人之間永遠隻可能存在着利益。
“我當然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王競堯的聲音明顯低沉了下來:“第一,我要求你在登上皇帝的寶座後,與我的朝廷簽署永久性停戰協議,我累了,不想再打仗了,但我又需要和平,否則我的子民不會答應的。第二,我要求你向我的朝廷稱臣,并且每年必須交納貢品,至于貢品的多少,我們完全可以協商着解決,甚至當你将貢品交納完畢後,我可以通過某種秘密的方法再返還給你。你知道,我們漢人想着的就是打敗你們蒙古人,一旦你向我稱臣,這樣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
脫歡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終于明白了王競堯的真實想法。漢人就是這樣的,當取得了一些勝利之後,他們就滿足了,就不思進取了,他們将開始享受勝利果實。而一些面子上的東西,漢人是非做不可的,這樣也可以給自己的臣民一些交代。
這個死要面子的民族啊,甯可暗地裏吃虧,也要保證自己所謂的“威嚴”。他原本對王競堯的尊敬在這時已經散發得無影無蹤。這樣的人,隻要自己登上了皇帝的寶座,早晚有天會讓他死在自己手裏。
“你說的話都算數嗎?”脫歡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冷靜一些。
“我已經厭煩了戰争。”王競堯歎息着說道:“所以我對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況且,我把你放出去後,你的一切我都已經無法控制,就算我反悔了又能怎樣呢?難道我還能到漠北去千裏追殺你嗎?”
脫歡沉默着,然後他向王競堯伸出了自己的手……
……
當一個多時辰後王競堯從關押脫歡的牢房裏出來之後,他的神色顯得非常疲憊。當在門外等候已久的任曉晟迎了上去,王競堯低聲說道:
“‘亂崖計劃’,開始!”
任曉晟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從自己跟随着陛下開始,一直到帝國誕生,再到這次北伐,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一個又一個的計劃中悄然發生,一切都進行得水到渠成。這些看起來簡單的事,沒有人多少人會知道,陛下和這些情報人員爲之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陛下,臣已查明,江南士子,無錫人許文枳,字朝風,号兩界先生。此人對陛下建立新朝頗多不滿,此前聯絡賀安生等人,準備散盡家資,召集對陛下心存不滿之徒,聯結起事。到目前爲止他們已經秘密招募了有千餘人馬,都隐藏在無錫馬山一帶。隻是由于賀安生态度的突然間轉變,才使得這個計劃暫時擱淺。并且……”任曉晟猶豫了下,還是繼續說道:“臣有确鑿無疑的證據可表明,陸秀夫等人也參與到了這個計劃當中。當許文枳在江南起事,漢軍疲于應命之時,張世傑在福建造反,形成遙相呼應之勢!”
王競堯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他忽然問了任曉晟一句:“曉晟,你跟随朕的時間也不短了,你說朕是一個好皇帝,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嗎?”
任曉晟什麽也不敢回答,隻是低着頭站在那裏。
“朕知道你不會說的。”王競堯笑了下,誰也不知道他這笑是什麽意思:“朕一門心思想着的隻是如何驅逐鞑子,恢複我漢人的江山,這皇帝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想做,聽了很可笑是吧?我自己都覺得可笑,明明已經當上了皇帝了,偏偏還說出這麽矯情的話來。可是,這都是我的真心話。咱們漢人中有的是優秀的人才,不怕死的英雄,比如那個什麽許文枳就不怕死,陸秀夫也是的。要是他們都能和我一條心,鞑子早被趕回大草原去了。這次,朕還是不殺,一個也不想殺,畢竟他們都是漢人。”
“但是。”王競堯忽然把臉沉了下來:“這個問題必須到了解決的時候了,曉晟,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動手,把帝國的一切隐患,全部給我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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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