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征大軍全殲葉溪軍,得勝回到占城之後,戰争結束後本來趨于平靜的占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湧起了一股暗流,而且這股突如其來的暗流有越湧越大之迹。
這股暗流的起因非常簡單,有人在占城大量散布流言,說太子布德乃是被漢人殺死,而後漢人又軟禁國王、王後,再接着就殺害了國王和王後。至于在奉名山取得的大捷,漢人統兵大将陶亮更加被妖魔化了,這個曆來有“安南屠夫”之稱的将軍,在流言中被描繪成以十萬占城士兵的鮮血鑄就了自己的功勳。七千占城人被活活燒死,皆是由他一手策劃的,并且他還一直在窺視着占城國王的寶座,公主韓思玉在陶亮一回來之後就被監禁,根本就失去了人身自由,而其後韓思玉果然一連幾天沒有出現在占城人面前過。
這股流言越傳越烈,占城人中開始出現了占城是占城人的占城,漢人憑什麽駐紮在這裏?到了後來更加發展成爲了之所以能打敗安南大軍,完全都是占城軍民的功勞,漢人隻不過是揀了一個便宜而已。現在安南軍隊已敗,漢軍應該及早離開這裏,回到他們該回的地方。這時候的占城,已經完全忘記了漢軍士兵爲他們流血拼命的時候。
南征大軍将士個個憤憤不平,紛紛找到陶亮要求他懲治一下這些忘恩負義的家夥,但陶亮卻好像一點也都不關心這個,隻是告訴他的部下:“占城其實也是安南種族,安南人曆來就忘恩負義,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想怎麽鬧騰,都随便他們去吧!”
漢軍将士都覺得奇怪,大将軍這是怎麽了,性格突然變得那麽軟弱?隻有蕭浪冷笑着對降了級的陳俊霖說道:“看着吧,一場大亂就快要出現了,大亂之後就将會是大定。如果有一天我和陶亮在戰場上相遇,我倒要好好提防着此人!”
随後,陶亮命令蕭浪領着兩千漢軍,随陳疑愛的五萬安南軍向升龍方向運動,卻和陳疑愛密商了一個晚上之後,由田明德帶着十萬安南軍隊駐紮在了占城城外。陶亮卻每日隻在大營之内處理公務,對周圍正在悄悄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誰都猜不到他心裏在想着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黎師率領的援軍首批部隊已在安南順利登陸。他一下船,并不急着整頓士兵,而是以五錢銀子一天的高價聘請當地人爲他搬運随船運來的被遮蓋得嚴嚴實實的大家夥。
那些東西數量總有兩三百件上下,搬起來非常沉重,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有幾個安南人一不小心,失手落到了地上,外面油布散開,裏面東西的真容終于露了出來。安南人沒見過這是什麽東西,符海波和秦海這兩位水軍将領一看到當時就吓了一跳,秦海失口叫道:“火炮!”
符海波也同樣驚疑不定:“這東西鐵匠營的鄭孝經那不是一直沒有打造成功,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了這裏,還一下子就運送來了幾百門之多?咱們什麽時候有這麽多火炮的?”
邊上那些人忙問身邊的漢兵這是什麽,黎師的親衛用流利的安南話告訴他們,這種東西叫火炮,又叫“震天炮”,這東西可不得了,一炮能炸毀小半個城池。本來大宋是用來對付那些蒙古鞑子的,可是安南國王陳日烜不服王化,擅自羞辱漢使,終于激怒了大宋,這三百門大炮就是用來準備炸平安南的。
聽說這黑黝黝不起眼的東西一個就能炸毀小半個城池,安南人都是半信半疑,不住的打量着露出來的那麽大炮,不停的交頭接耳,怎麽也不相信。
那邊黎師長長歎息一聲:“既然已經暴露,我也不得不說實話了,其實火炮早就打造成功,這次爲徹底平定安南之亂,元帥命我把這些火炮盡數帶上。在海面上颠簸幾日,也不知道失靈沒有,這樣吧,明日午時,咱們檢驗一下火炮的威力!”
他的親衛甚是殷勤,把黎師的話一句句翻譯給了安南人聽。安南人心中好奇,一傳十,十傳百,到了傍晚時分,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漢人要在明天試驗那種“震天雷”了。
等把三百門火炮全部安頓好,士兵紮住營盤。幾個水軍将領來到黎師營帳之中,問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爲什麽已經擁有了幾百門火炮,元帥卻要一直瞞着他們。黎師面帶詭異笑容,悄悄的和他們說了幾句話,符海波和秦海面面相觑,接着忽然大笑起來。
秦海捧腹笑道:“軍師,你就損吧你。我說鐵匠營象發瘋了一樣,居然一下能搗弄出那麽多火炮,原來全是你在背後使壞!”
“看來軍師以後說的話咱們都能仔細琢磨琢磨,不然被他騙了都不知道!”符海波笑着說道:“不過此計倒确實可行,那些安南人山野蠻人,哪裏見過這麽有威力的東西,隻怕明天試驗之後,當時就要被吓死幾個!”
黎師“噓”了一聲,“明天這一場戲非要演得逼真不可,否則安能讓安南人震服?秦海将軍,所需人手和材料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麻煩你連夜去安排布置一下,時間緊張得很,千萬要動作快速小心,不要露出馬腳!”
秦海點頭笑着離開營帳。他前腳剛走,後腳一名穿着天衛軍軍服的将領就拿着一封信,滿面風塵,氣喘籲籲地進來說道,:“禀将軍,我是陶亮将軍麾下親兵隊長,陶将軍讓我星夜給你送來占城急報!”
黎師接過信件,讓人帶着這親兵隊長下去休息,拆開信來隻看了幾眼,面色大變,将信交給了身邊的符海波。符海波看完,立刻說道:“占城大亂将出,陶亮那隻得幾千漢軍,恐怕他會有危險!”
“我想必不妨事!”黎師沉吟着說道:“陶亮既然預測到了此事,一定會有所安排,況且他在信中說他還留下了十萬安南軍,若我猜得不錯,此事有驚無險,不過如何善後卻大費周折。符将軍,我們現在已經登陸的宋軍有一萬五千人,你暫時不要随船回去,帶一萬人迅速奔赴占城,以爲陶亮聲援!”
“是!”符海波大聲說道:“我這就回去準備,水軍交給秦海統制,明日一早,我就帶着部下出發,不過我們軍糧快用光了。”
“自行籌糧!”黎師冷冷地說道:“元帥已有軍令,登陸後可以無軍紀,你們走到哪吃到那,不必在乎什麽,援助陶亮這才是第一要緊之事!”
黎師憂心占城,但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等到了将近中午時分他走出大營,發現秦海事情已經辦理妥當。遠處有塊四、五裏地的地方已經被劃成禁區,上千名士兵在周圍巡查,不許任何人接近半步。一門黑黝黝的火炮已經架設好,上面依然蓋着油布。
今天安南的天氣不是很好,下起了連綿的陰雨,不過附近幾個村子的安南人聽說漢軍要試驗威力無窮的“震天雷”,一個個都趕了過來。周圍密密麻麻的,總有千餘人上下。
“禀将軍,今日安南雨多,是否依然進行?”秦海大步上來問道。
“當然,我這震天雷不怕水火,最是厲害,别說這麽小的雨,就是暴雨又能奈我何?”黎師說的快,幾名在安南人前面的宋軍士兵翻譯的也快。不過黎師說完這些話,悄聲問秦海道:“今天下雨,火藥最是怕水,你都布置好了吧?”
秦海點點頭說道:“我都以油布紮好,可保萬無一失,不過幸虧今天雨不大,不然可就麻煩了!”
“試炮!”放下心來的黎師大聲說道。一面紅旗一招展,試驗禁區那的千名宋軍立刻四散躲開,在帶隊将官的指揮下,不顧地上泥濘,都趴到了泥水之中。有些安南人看漢人如此謹慎,隻怕“震天雷”真是威力無窮,也都學着漢人的樣子趴了下來。
油布從火炮身上拉開,不過若是王競堯在此,看到這樣的“火炮”隻怕要笑死,其實所謂的“火炮”也就是個抛石機一類的東西,宋軍士兵将一顆頗是沉重的鐵彈放了上去,一拉引繩,那鐵彈被高高彈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迅速落入了劃禁區之内。
鐵彈落下,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趴在地上的安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露出了嘲諷的神色,正想站起來,忽然一聲巨大的爆炸之聲震得他們耳朵生疼。緊接着,爆炸聲連綿不絕,一聲比一聲來得要劇烈,安南人被吓得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隻把臉埋在泥水之中,心中連連叫着菩薩的名字。
爆炸足足響了有一柱香功夫這才停下,可那些安南人還是不敢站起來。
“萬歲!萬歲!”忽然,四周響起了宋軍高聲歡呼,安南人到了這個時候才敢悄悄把頭擡起,向遠處一看,人人驚得面無人色。
原來,那遠處濃煙彌漫,附近數裏的山石樹木全部都被摧毀。“火炮”這樣的威力,何止能炸毀半個城池,簡直都能把國都升龍給夷爲平地了!漢人說的話看來一點虛言也都沒有,三百門火炮加在一起,的确能摧毀整個安南了。
黎師和秦海相視而笑。原來那抛出去的鐵彈再普通不過,落到地上也不會爆炸,真正引起爆炸的是秦海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在禁區那安置好的“霹靂火球”。
當時宋朝類似的武器共有兩種,一種叫“霹靂火球”,一種叫“蒺藜火球”。宋朝已經成功解決了火炮在水底爆炸密封和引爆的高難度技術問題,這兩種東西都可以在水下爆炸,真正是世界上最早的水雷!
在黎師的授意下,秦海将海船上所有的霹靂火球全部放到了引爆禁區之内,等那毫無用處的鐵彈落下之後,立刻引爆火球。不過由于事情進行得匆忙,加上技術上的不過關,這次引爆雖然聲勢驚人,但卻炸死了四個宋兵,炸傷了十幾個。
但是這個局所取得的效果卻非常讓人滿意,安南人受到了最大的震撼,他們驚訝于漢人強大的武器,很快漢人大軍帶着無數震天雷登陸安南,要把安南一舉蕩平,以及震天雷可怕的威力,被添油加醋的在安南各地傳開。傳到後來,最離譜的版本成爲了漢人隻一炮,就炸平了一座小山,一發炮彈砸下去,能炸死幾萬人。安南上下震動,這也爲日後迅速解決安南問題起到了極大的幫助。事後王競堯知道了這個消息後,卻沒有一點興奮的意思,隻是喃喃地歎息了了一聲:“什麽時候我們才可以真正擁有這樣的大炮?”
……
占城此時的局勢已經非常緊張了,當漢軍士兵走在路上的時候,出現了占城人大聲咒罵,并且向漢軍士兵投擲雜物的現象。那些占城軍隊也開始不安分起來,他們秘密在串聯在一起,整日不知在商議着些什麽,有些軍營居然公然驅逐漢人軍官。
漢軍士兵當然無法忍受這樣的情況,一些忍無可忍的士兵開始和占城人發生争吵,以及比較激烈的肢體沖突,甚至發生過小規模的械鬥現象,這其中就牽扯到了漢軍都虞侯,在占城保衛戰中立下了汗馬功勞的陳宇。
在自己部下受到侮辱的時候,陳宇立刻帶着十幾名士兵進行了反擊。漢軍十幾個人和五十多個占城士兵互相鬥毆,陳宇這邊居然一點虧也沒有吃到,反而打傷了對方幾個人。當陳宇興高采烈的回到軍營的時候,陶亮卻出人意料的命令部下把陳宇和參與鬥毆的士兵抓了起來。
随後,在王宮門口,陶亮向被打傷的占城士兵賠償了醫藥費,并表示一定會嚴懲這些違反軍紀的漢軍士兵。
“将軍,我不服,我不服!”陳宇拼命地掙紮着說道:“明明是他們先動手的,爲什麽你隻抓我們的人?難道你真的想成爲占城驸馬,心裏隻想着占城人,一點也不顧念兄弟們嗎?”
陶亮面色一沉:“閉嘴!你一個小小的都虞侯,既犯軍令,又如何敢于我頂嘴?來人,給我押了下去,七日後問斬!”
陳中建大驚失色,正想上去爲陳宇求情,就聽到陶亮冷冷地說道:“誰都不準爲陳宇說情,否則并罪處理!”陳中建握緊了拳頭,張了張嘴,終于還是恨恨地扭頭離開。
占城人一片歡呼,就象剛打了一個大勝仗一樣,人人揮動着手臂,興高采烈的離開了這裏,漢軍士兵卻個個臉上露出了憤怒不平的神色,沒有什麽比這樣的侮辱來得更加厲害了。
漢人統兵大将的軟弱退讓,讓占城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漢軍士兵卻因爲得到大将軍的嚴令,不得不把一口怨氣咽回了肚裏,用憤怒的眼光看着那些占城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占城軍營之中的活動更加頻繁起來,大量的武器被明目張膽地分發了出去,一場兵變旦夕之間就要發生,可陶亮卻依然無動于衷。
“将軍,我請求回去。”陳中建來到了陶亮的營中,冷冰冰地說道。
“回去?回泉州去嗎,爲什麽?”陶亮似乎對他的态度并不驚訝,問道。
陳中建咬着牙說道:“小将不太适應這裏的水土,加上在守衛占城的時候精力交瘁,今日覺得身體實在無法再支持下去,所以思鄉心切,請将軍恩準小将的請求!”
“坐下。”陶亮笑了一下,爲陳中建倒了杯茶:“我看你不是因爲身體的原因,是因爲心裏有氣吧?看到我抓了陳宇,處處維護着占城人,你一腔怒氣無法發洩,這才想要回去吧?”
陳中建冷冷地哼了一聲,也不看陶亮,也不回答将軍的話,就這麽直挺挺的坐在那裏,将軍這幾天的所作所爲,已經實在傷透了漢軍官兵的心。已經有千餘遠征士兵倒在了這片土地上,他們爲了漢人而戰,爲了漢人的尊嚴而戰,可是他們得到了什麽?他們不怕死亡,不怕流血,可占城人帶給他們的羞辱,卻是漢軍官兵們所無法容忍的!
“中建,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難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不不知道嗎?”陶亮微笑着說道:“你當我真的想當這個什麽占城驸馬?占城依我看來早晚要被元帥納入我漢人的版圖,什麽國王驸馬之類都要取消,有些事情,還是我們這些天衛軍的将領幫元帥及早處理了好,有什麽罵名都由我們來幫元帥承擔了吧。讓占城人瘋狂吧,越瘋狂越好,等到他們因瘋狂而崩潰的時候,就是我們徹底解決占城問題的時機已經到來。我之所以還滞留在這裏,就是爲了看到占城人的這一天到來!”
陳中建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給占城人看的?”
陶亮卻沒有正面回答,隻是說道:“占城人永遠也不會服從漢人的治理,他們本是安南一種,心存反複,其狡詐陰險和安南人并無不一樣的地方。用到我們的時候他們可以把漢人當成朋友,但危機一過,其心必反!若是在我們出兵升龍的時候他們再行反叛,大事不妙,所以我一直在等待,耐心地等着他們露出真實的面目!”
“我明白了,将軍!”陳中建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那陳宇将軍你不會真殺了吧?”
陶亮笑了出來:“我要殺他做什麽,獎賞他都來不及!”
占城的一切都在陶亮的計算之下,之後到了第二天晚上,一件事情就象在幹草中扔進了一顆火星,整個占城在這一晚陷入了最後的瘋狂!
這一晚發生的事情非常突然,兩個占城士兵在喝完酒的時候突然被人刺殺在街頭。很快就有人說親眼看見這兩人是被幾個漢軍士兵襲擊而死,頓時,本來就存心趕走漢人的占城士兵發瘋了,先是幾百,接着是幾千、幾萬占城士兵沖出了軍營,他們揮動着手上的刀槍,大聲叫嚷着要殺光占城所有的漢人,爲死去的士兵報仇。
接着,幾乎所有的占城百姓都走出了房子,他們點燃了火把,拿起了所有可以利用的武器,和士兵相呼應,浩浩蕩蕩的大軍向漢軍營地走去。
當走到漢軍營地的時候,卻發現漢人早有防備,無數士兵張弓搭箭,虎視眈眈的注視着他們,手中的弓箭筆直地對準占城人,隻要他們再敢上前一步,成千上萬的羽箭就會發出緻命的寒光,沒入他們的身體。
占城人領教過漢軍作戰的厲害,一時間誰都不敢上前,隻在漢人軍營外大叫大嚷,要聲喊着交出兇手,漢人全部滾出占城去的口号。
南征大軍大帳。
“将軍,占城人反了!”陳中建大步走了進來,說道:“整個占城都反了,現在軍營外聚集了無視的占城軍民,隻是他們暫時還不敢沖進來!”
“好!”陶亮一下站了起來:“我等的就是這一天,田明德将軍!”
安南将軍田明德急忙站了起來,隻聽到陶亮說道:“給你的軍隊發訊号,讓他們沖進占城,協助我南征大軍平叛,占城城門口都是我的人,進來不費吹灰之力!等平叛之後,我将保舉你爲安南統兵大元帥!‘
“多謝将軍!”田明德大喜,此時他已死心塌地的決心爲陶亮效力,哪裏還有半分猶豫,立刻就走出了大帳。
“阿邦齊,你帶着城内的安南士兵,立刻出擊,搶占占城軍營,有反抗者,格殺勿論!”陶亮冷冷地吩咐道“攻下占城,我允許你無軍紀三天!把陳宇給我找進來!”
陳宇已經知道了陶亮的苦心,興奮地沖進了大帳,就聽到陶亮說道:“我命你爲平叛先鋒,陳中建爲平叛主将,你二人不得休息,立刻,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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