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大軍不費一兵一卒,控制住了整個占城,此時占城十五萬大軍又爲陶亮所用,消息一經傳出,安南國都升龍震動,國王陳日烜整日象隻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
占城的丢失,對于安南來說影響是巨大的。安南南北兩部已被從中切斷,占城就象個釘子一樣牢牢釘在安南的心髒部位。而且,漢軍和占城軍的聯軍聲勢浩大,看樣子兵鋒直資升龍。那南征大軍的厲害陳日烜是領教過的,自己的兩位大将就是死在他們手下。這位安南國王想到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和他祖父、父親一樣,立刻放棄都城,跑得遠遠的。隻把一座空城留給漢軍。陳日烜之所以敢羞辱漢使,與大宋斷絕關系,依仗的就是蒙古人的勢力,此時蒙古人被拖在浙江一線,無力顧忌,陳日烜想着安南不是漢軍對手,哪裏還敢交鋒?
幸虧他的叔叔,抵掌安南兵權的陳疑愛還算有些膽量,當時力勸國王,漢軍雖然在安南取得一些勝利,又得到占城,但終究是勞師遠征,那占城兵雖然極多,但戰鬥力未必就有多強。此時安南能集中起來的兵力有三十五萬,隻要從南北兩個方向夾擊占城,未必便沒有取勝的希望。如果進攻占城失敗,那時再跑也爲時不遲。
陳日烜深以爲然,當時就封陳疑愛爲讨伐軍大元帥,領二十五萬大軍從北攻擊,“安南三猛”最後一猛平元度爲讨伐軍副元帥,令十萬大軍從南攻擊,七日後同時展開總攻。
布置完了這些,陳日烜還是不太放心,命貼身侍衛準備好小船,隻要前線戰事一旦失利,自己立刻可以跑到附近的海島上去。到了這個時候,陳日烜才略略覺得寬心,又帶着他的寵妾日日歌舞升平。
安南人起三十五大軍發兵占城的消息,很讓占城人驚慌,占城一直都是安南的附庸國,對安南有種本能的畏懼,況且敵軍數量遠勝于他們,因爲太子之死才提升起來的一點士氣和信心,一下子又跑得精光。
當時就有許多占城軍官跑進王宮求見宰相、兵馬大元帥陶亮,建議暫時放棄占城,到易守難攻的鴉侯山抗擊安南人的入侵,但都被陶亮一一拒絕。
在陶亮看來,安南人貿然起傾國之兵與之決戰,正中自己下懷,隻要在這一戰中擊潰了安南人的主力,安南已無可戰之兵,此後通往升龍之路,一馬平川,平定安南隻在朝夕之間。
他當時招來蕭浪、張世傑、陳中建幾人與之商議如何迎戰,這其中卻有個占城軍官叫紮仆德的,爲人形狀猥瑣,身材矮小,但卻有宗厲害的地方,他乃占城一千象兵的指揮。
占城的這些象兵人人騎頭大象,大象身上用皮甲遮蓋,象兵隻驅趕大象攻擊敵人。當初陶亮這些人第一次看到大象的時候,都被吓了一跳,這怪物身軀高大,長着一隻長長的鼻子,嘴角邊還有兩隻獠牙,走起路來大地都隆隆作響。這些大象樣子平時倒還算溫順,可一旦發起怒起,一株小樹都能被它那恐怖的鼻子卷着連根拔起。
後來這些南征将領想想都有些後怕,幸虧陶亮以計奪取了占城,否則士兵們都沒有見過這些怪物,一旦在戰場上遇到,血肉之軀如何能與大象抗衡,南征軍傷亡必然慘重。隻有那蕭浪在看了象兵的操練之後,鼻子裏哼了一聲,很不屑地說道:“我當是什麽厲害的東西,原來不過如此。我要與其交戰,先讓士兵以箭射那些騎乘在象背之上的士兵,象奴既死,大象一失去控制,又能起到什麽作用?況且不管什麽畜生都生來怕火,我若以火箭射之,大象必然驚恐,向後奔跑,到那時隻怕反而占城人自己要大受其害!”
陶亮也是同樣的看法,不過在對付安南人進攻的時候,這些龐大的怪物說不定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陳日烜起三十五萬大軍兩路進犯占城,衆位對此有何看法。”坐在椅子上的陶亮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張世傑素來老成持重,說道:“敵勢浩大,我軍雖新得占城,但軍民之心尚未完全歸順,我觀占城士卒,雖有十五萬之衆,其戰力與安南兵都無法相提并論,如何能夠用之?依我之見,不如閉城緊守,占城内存糧極爲豐厚,吃上個半年都無大礙。安南兵久攻不下,其勢必衰,而後我軍當可趁勢反擊!”
陶亮微微搖了搖頭:“這計不可行啊。我們在安南本土作戰,又無援兵,安南軍卻可有源源不斷的士兵和糧食增援上來,時間一長,占城人心非亂不可。再者,就算能夠守上半年幾個月的,這卻給了陳日烜從容布置,聯絡附近小國的時間,那時我軍再行征讨,隻會大大增加困難。我看這仗非打不可,而且一定要打勝!”
自己的建議屢屢被拒絕,張世傑心中大是不悅,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這些新近得寵的後輩小子,當真可恨,對自己這個朝廷重臣,領軍大将一絲一毫也不放在心上。
“安南賊勢雖衆,但卻是一群烏合之衆,又何懼之有?”蕭浪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軍隻需分一軍守衛占城,擋住北路之敵,以主力迎戰南路之敵,在最短的時間内将其擊潰,而後掉頭再戰北路的敵人,那時安南人得知南路戰敗,其心如何不亂?我軍以得勝之師擊之,安南大勢已經可以平定!”
“此計甚合我心!”陶亮臉上露出了少許笑容:“但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按照我的估計,占城最多隻能留下三萬軍隊,以三萬之軍抗衡二十五萬士兵,兇險萬分。這些倒也算了,最重要的是哪怕部下都死光死絕了,也一定要牢牢守住占城,否則我軍俯背受敵,大事休矣。不知哪位将軍可以擔此大任?”
說完他以目視蕭浪,在他心裏,蕭浪這人雖然驕狂傲慢,但在行軍打仗上卻的确是個天才,由他來指揮占城防衛戰,最是合适不過。但蕭浪卻低下了頭,隻當沒有看到,陶亮不免大失所望。
防衛占城是件最辛苦的活,要是輸了,其罪責之大,夠得上殺頭幾次,可一旦勝了,論功行賞起來,卻又和那些擊潰敵人主力的将領不能相比。蕭浪自視甚高,哪裏肯接過這個任務?
“将軍,陳中建不才,願意帶着部下防禦占城!”陳中建單膝跪下,說道:“有陳中建在,就有占城在,要讓占城落到安南人手裏,除非占城人全部死絕!”
“将軍忠義之心日月可鑒!”陶亮扶起了他,說道:“我再給你留下一千漢軍,占城上至國王,下至普通百姓,又不盡心盡力守城者,你皆可斬!陳将軍,占城事關重大,一切就都拜托将軍你了!”
邊上占城象兵指揮紮仆德聽不懂漢話,見這些漢人又是慷慨激昂的樣子,又是跪下起誓的樣子,被弄得莫名其妙,急忙拉過通譯問漢将這是怎麽了?
早就得到陶亮吩咐的通譯笑道:“大宋十萬大軍,帶着數不盡的弓箭和火炮,已經在泉州集結完畢了,快則半月,慢則一月,就可以趕到安南。我家王競堯王大人說了,等援軍一到,擊潰了安南部隊,凡是參加占城守衛戰的将領,一律賞賜黃金一萬兩,我看象将軍這個職銜的,五千兩黃金是少不了的。”
紮仆德聽得傻了,占城人窮,大部分的人活了一輩子連黃金是什麽樣的都沒有看過。五千兩黃金是個什麽概念,紮仆德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他癡癡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對着陶亮跪了下來。
“紮仆德将軍所爲何事?”陶亮微微笑着說道。
紮仆德捶着胸脯說道:“小人對将軍忠心耿耿,對大宋仰慕已久,今日安南逞兇,小人如何敢不盡力殺敵,以報效将軍和大宋。我的象兵最是骁勇善戰,隻要大人用我爲先鋒,我必殺得安南人丢盔棄甲,從此不敢正視我占城!”
陶亮笑着将他扶起,說道:“将軍有此心最好,等打退了安南兵,好處一定少不了将軍的。你回去後大可以對占城士兵述說,此次我大宋運來了上千門火炮,保管将升龍滿城皆毀,一個不留!”
紮仆德大喜,連聲感激不盡,從地上爬起,疑惑地問道:“什麽是火炮?”
“那可是個寶貝。”蕭浪冷冰冰地說道:“渾身都用生鐵鑄成,一炮下去,象占城這樣的城市,能炸掉半個!”
紮仆德聽得倒吸一口涼氣,還好陶亮大人早晚都是占城的驸馬,否則占城要是妄起刀兵,和漢人爲敵,隻怕現在全城人現在都已成爲齑粉。
他一回去,果然将大宋即将派來十萬大軍,以及有多少多少酬勞的消息在軍中傳播,又添油加醋的說了漢人的火炮是如何如何厲害,仿佛自己親眼看到一般。流言傳起來最快,隻到了第二日,那城盡知這個消息,占城上下軍民人人振奮,個個踴躍。既爲了自己而戰,卻也有一半原因是爲了那豐厚的黃金獎賞而戰。
陶亮将占城所有軍隊分成三個部分,陳中建帶三萬人并一千漢軍守衛占城,自己卻領着十二萬占城士兵,數千漢軍出城迎敵,又讓蕭浪帶着蠻營士兵悄悄潛入到安南縱深,隻待着敵人前來,起到奇兵之用。
承擔重任的陳中建,在陶亮大軍出征之後,立刻命令将城外所有房屋全部拆毀,住在城外之人一律限期搬到城内,否則以通敵罪論處。接着,他又把城裏所有男女老幼全部組織起來,不分晝夜日夜巡邏,到了戰鬥爆發,不分士兵平民,皆爲戰士。
陶亮臨行前,又把陳俊霖留下,讓他帶着百來并士兵嚴密監視控制住占城國王保寶旦,一有異動,格殺勿論。
大軍出發前日,那韓思玉卻找到陶亮帳中,死活糾纏着要随大軍一起出征。陶亮久做軍人,相信打仗時軍中有女人最是不利,豈肯答應。誰想到韓思玉苦苦纏着不放,陶亮正想闆臉發作,幸虧王後韓煙翠聞訊趕來,呵斥了愛女幾句,韓思玉這才撅着嘴離開。
“将軍,安南人慣于使用毒箭,将軍千萬要小心了。”等到韓思玉走後,韓煙翠提醒陶亮說道:“這些個箭隻要中到一點,當時沒有什麽,但到得三五日後,毒發起來一點救都沒有。不過占城人卻有自己解毒秘方,我已讓人多備解藥,明日大軍出征之前,一定可以準時送到軍隊之中!”
自從知道了王後的真實身份,陶亮對她已無惡意,今日又見她一番好意,當時說道:“多謝王後,他日平定了安南,我必将王後之事回報朝廷,我家元帥必有封賞!”
“妾身已是殘花敗柳,哪裏還想要什麽封賞,待安南平定之後,妾身隻想帶着女兒回到中原故土,從此後再也不想踏足這紅塵中來。”韓煙翠說着淚水漣漣:“我這王後誰想當誰當去,我甯願當中原一百姓,也不肯再做半日蠻邦之後!”
陶亮歎息一聲,也不知怎麽勸解,隻能任由她哭泣了一會。
韓煙翠收住眼淚說道:“還有件事需和将軍說,那占城國王保寶旦面上看起來軟弱無能,實際心裏最是歹毒,當年登上王位,就是靠着殺了他的親生哥哥這才得來。自從被将軍囚禁,他表面上沒有什麽,實際念念不忘爲太子布德報仇。将軍千萬要小心,萬一在守城最急之時,他突然想辦法現身,蠱惑占城百姓造反,隻怕大是不妙!”
陶亮心中一驚,說實話他壓根就沒有看得起這個什麽國王,把他關在宮中,雖然命令陳俊霖日夜監管,但也沒有将保寶旦放在心中。等戰鬥開始,城裏城裏俱緊張萬分,上下忙碌之時,難免顧此失彼,一旦真如韓煙翠所說,隻怕陳中建當時就要身處險地。
心中叫了聲好險,送走了韓煙翠後,又把陳俊霖叫來,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小心謹慎地看着保寶旦,不管外面打的有多激烈,他不能離開保寶旦身邊一步。陳俊霖嘴上連聲稱是,臉上卻一副大不以爲然的樣子,心想一個廢物一樣的保寶旦,能掀起多大的浪來?
想到陳俊霖輕佻浮躁的性格,陶亮心中隐隐擔憂,隻是現在身邊已無可用之将,隻能寄希望于陳俊霖能夠聽自己的話,守住保寶旦,那就是萬幸了。
越想越不放心的陶亮,再把陳中建招來,和他詳細說明了這個情況,兩人商議了會,決定萬一出現這樣的事故,陳中建立刻将保寶旦格殺,再扶持王後臨時掌管占城,隻希望韓煙翠能夠鎮得住局面。
第二天一早,十餘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離開占城,占城軍民舉城都來相送。這個時候得到虛假情報的他們,軍心民氣都被提到了最高,仿佛勝利隻在眨眼之間,他們又哪裏能夠想到,占城是不折不扣的在孤軍作戰!
這十餘萬大軍,前面是赤着雙足,衣衫褴褛,拿着簡陋武器,大多帶着弓箭的占城士兵。左面是一千餘頭大象組成的象兵,騎在大象上的象奴一個個耀武揚威,驅趕着大象隆隆前進。最後壓陣的是幾千名軍紀嚴整,刀槍雪亮的南征大軍漢人士兵。
十來萬占城軍隊和這幾千漢軍比起來,一絲光彩也沒有,隻看的老百姓交頭稱贊,占城士兵自慚形穢。
“占城的所有軍民,漢人自古仁德,這次我們爲了你們出征,誓必殺光你們的仇敵安南人!”騎在馬上的陶亮大聲說道:“希望你們能夠努力守城,我大宋朝廷的十萬天兵不日就到,那時就是你們爲太子報仇雪恨的最好機會!”
占城人齊刷刷跪倒一片,異口同聲說道:“多謝大将軍救命之恩,占城人永世不忘天朝恩德!”
“大軍出征!”陶亮銀槍向前一指,意氣風發地說道。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眦即殺人,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逐奔懦民泣。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世間從來強食弱,縱然有理也枉然。甯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 放眼天下千百年,何處英雄不殺人!”
嘹亮的天衛軍軍歌中,最後面的漢軍也邁動了腳步,那些占城人雖然聽不懂他們在唱些什麽,但隻覺得這歌豪邁無比,氣勢非凡,有些占城士兵也不禁跟着曲調哼了出來。
而在此同一時刻,安南國王陳日烜派出的讨伐軍大元帥陳疑愛統帥的二十五萬大軍已離占城不足百裏。陳疑愛有些軍事才能,命令軍隊紮住營盤,派出探子前往占城方向打探情況。他年輕時曾經做爲安南國王的使者在中原待過一段時候,也學過漢人的兵法,知道漢人用兵最是神出鬼沒,那些漢人中的不世名将李牧、白起的事迹也知道個大概。現在雖然宋朝衰敗,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擔心南征大軍在占城設下什麽埋伏,故爾行軍謹慎小心,要把情況摸個清楚才敢進兵。
“元帥爲何如此小心,占城連同漢軍不過十餘萬人,我兩路大軍前後夾擊,他焉能不敗之理?”對陳疑愛的舉動不解的安南軍副将田明德小心地問道。
“你沒有去過漢人那,所以不會懂得漢人用兵之妙!”陳疑愛歎了口氣,喃喃說道:“柏舉之戰,漢人用兵的老祖宗孫武以三萬人大破楚國二十萬衆,千裏破楚,五戰入郢;陰晉之戰,名将吳起五萬大敗秦軍五十萬衆;還有那巨鹿之戰,戰神項羽竟然以區區兩萬人,打敗了秦朝的四十萬大軍,而且竟然是全殲。這一路行來,每每想起這些我,我總是覺得心驚肉跳。我軍全部精銳已經盡數在此,一旦有失,我安南大勢去矣。那漢軍統兵大将陶亮恨我安南甚深,我們這要一敗,隻怕滿族都不能保啊!”
看元帥把漢人說的那麽厲害,田明德心中也有些發虛。陶亮自從進入安南後的所作所爲現今已傳遍安南。騎兵突襲、鄧合部落滿族俱焚,現在陶亮這個名字,已經成爲了安南人的噩夢。
“咱們的國王也真是的,不可和宋朝交往也就算了,幹嘛還非要割了人家使臣的兩隻耳朵,弄到現在宋朝起大兵征伐,真正是得不償失。”田明德嘀咕着說道。
“大膽,你怎敢在背後說國王的壞話!”陳疑愛瞪了一眼部下,接着自己也歎息着說道:“其實當日我也是贊成國王這麽做的,主要是考慮到宋朝朝不保夕,咱們這麽做可以讨到那麽蒙古人的歡心。誰想到宋朝放着自己安危不顧,竟然會出兵讨伐我們,這些個漢人的心思,是是難以揣摩!”
到了下午時分,探子這才回來,陳疑愛一聽占城才隻區區幾萬人守城,當時就不肯相信,一把抓住探子,厲聲詢問他是不是貪生怕死,根本沒有到過占城。探子吓得面無人色,隻捶胸頓足,連連發誓,陳疑愛這才松開了他,可心裏還是半信半疑。
“小人已經仔細打探過了,占城周圍光秃秃的,連個房子也沒有。更别說可以藏人了。”探子松了口氣,急忙邀功似地說道。
陳疑愛皺起了眉頭,占城有十五萬大軍,他們全跑去哪裏了?
“元帥,想必是占城人聽到我安南盡起國中軍隊,心裏驚慌,一窩蜂地逃跑了吧?”田明德笑着說道:“小将這就帶着軍隊,一路殺奔過去,從這裏到占城不兩日路程,恐怕等我們到了,那些膽小鬼都跑得幹幹淨淨了!”
陳疑愛背着雙手,來回走動,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滿腦子想的盡是這裏面是不是漢人軍隊在耍什麽陰謀。
“元帥,時機一失,等占城人作好準備,咱們可就要多費一些周折了。”田明德開始有些看不起元帥的優柔寡斷了:“隻要給小将五萬人,等元帥趕到,小将一定交占城交給元帥!”
陳疑愛咬了咬牙,說道:“也罷,我就給你五萬人,你立刻就向占城趕去,切記要看清楚了才可以攻擊,千萬千萬要小心提防漢人的陰謀!”
田明德撇了撇嘴,這位元帥老把漢人說的多麽厲害,他們要真是離開,也不會連自己的國都都被蒙古人給占了,等自己獨自打下了占城,看元帥臉上羞也不羞!
存心搶得頭功的田明德,驅使部下晝夜不停,向占城方向強行軍。他指揮的這些安南士兵,比之占城兵也強不了多少,其中很多士兵在幾天前還是抗着鋤頭種地的農民,駕着漁船出海打魚的漁夫。田明德不許休息,強行軍的命令一下達,五萬安南兵叫苦不疊,個個跑得肚子裏破口大罵将軍這個荒唐的命令。
有些士兵實在跑不動了,幹脆看準機會往草叢樹木中一藏,直接當了逃兵,掉隊的更是不計其數,等田明德千辛萬苦的趕到占城城下,五萬軍隊已經隻剩下了三萬不到。
“這是士兵嗎?”占城城樓上,南征軍中一個叫陳宇的都虞侯摸着腦袋說道:“我怎麽看他們是才從地裏種完莊稼出來的?”
“安南兵!”陳中建輕蔑地笑了聲:“趁着他們立足未穩,你帶着陶将軍留下的四百騎兵出去沖殺一下。我看這些安南人已經疲勞到了極點,兵無鬥志,你此去雖然不能立多大功勞,但也可以殺得他們心驚肉跳,倒退數裏!”
“是!”陳宇大聲應了句,興沖沖的走下城樓,将騎兵召集過來,叫了聲:“弟兄們,跟着我出城去殺安南蠻人!”
城門一下打開,四百餘騎閃電一樣殺出。田明德正指揮着部下安住營盤,準備休息幾個時辰後再攻城,哪想到占城裏面的守軍竟然如此大膽。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陳宇的四百騎兵已經旋風一樣殺入陣中,在安南軍中一陣大砍大殺。
安南地方不利騎兵行動,馬匹稀少,整個安南連支像樣的騎兵部隊都沒有,此時這些安南士兵看到城裏沖出來的騎兵個個兇神惡煞一般,揮動着馬刀寶劍居高臨下如入無人之境,哪裏還有作戰的意思,都扔下武器抱着頭四下逃命。
漢軍騎兵也是迷惑不解,自己才隻四百人,對方卻有數萬,怎麽居然打也不打,隻顧着逃命,這仗打起來也當真沒勁。隻陳宇一個人,騎着馬在敵軍中左右沖突,半柱香的時間,死在他刀下的安南兵已經不下二十餘人,卻看不到一個膽敢反抗的。
這時戰場上出現的奇怪景象是,幾萬人在抱頭鼠竄,象一群被打散的鴨子一樣。四百名騎在馬上的南征軍戰士來來回回殺的手都軟了,渾身被鮮血染得通紅,卻沒有一滴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
田明德本來還在嘶聲力竭地指揮部下不許逃跑,甚至還親手殺了幾個隊長。但是潰散的安南士兵越來越多,場面已經根本無法控制,要了後來連自己身邊的親兵也加入到了逃亡的行列中去,田明德看幾萬士兵竟然被幾百騎沖的七零八落,連想死的念頭都有了,不過真死他可決不情願,趕緊拔腳就跑,也不再管戰場上的部下。
這田明德打仗不怎麽樣,逃跑起來的功夫倒是一流的。一個漢軍騎兵看到有個安南将軍模樣的人逃跑,拍馬就追,可惜隻看到那個逃跑的人七拐八繞,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痛快地殺了一陣,陳宇這才心滿意足地帶着部下回到城内,隻這一仗,陳宇打出了讓人不可思議的戰果,四百人大敗安南三萬軍隊,殺死一千餘人,被殺傷倒在占城城外哀号呻吟的不計其數,而自己隻輕傷了幾個。
等以後這份戰報傳到泉州,王競堯怎麽也不肯相信,四百人對三萬人,這是什麽樣的概念?他非說是陳中建弄錯了,要麽就是誇大了敵軍的數量,這可是大大冤枉陳大将軍了。
等陳宇帶着騎兵回到城内,城樓上觀看了一切的占城軍民爆發出了雷霆一般的歡呼,漢軍的威武雄壯已經在他們心裏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安南人雖然有三十五萬大軍,但在無敵的漢軍面前,又能拿占城怎麽樣?
不過陳中建卻知道,這場不可思議的勝利,卻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造成的,如果等安南兵列隊整齊,其結果就很可能是另外一個景象,真正的惡戰,還沒有開始。
精神振作,意氣風發的占城人,已經把指揮他們作戰的陳中建看成天神一般,在他的指揮下,一捆捆的弓箭,一鍋鍋的滾油被運到了城樓之上。占城的男女老幼摩拳擦掌,隻等着安南大軍的到來。
一路狂奔到安南大軍之中的田明德,跑得兩條腿幾乎就要斷了,看到元帥陳疑愛,他哭着就向陳疑愛跪了下來,苦着張臉把前後經過語無倫次地告訴給了陳疑愛。
陳疑愛本來也不指望他能成功,他的用意隻是讓田明德卻摸摸占城的底細。但沒有想到,這個無能的廢物竟然有本事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把五萬大軍都給弄沒了,換個其他人來還真的未必就能辦到。陳疑愛隻氣得面色鐵青,當時就想拔出刀來把這廢物給砍了。
不過想了一想,陳疑愛還是恨恨的把手從刀柄上拿開,這田明德是自己最寵愛的小妾的親哥哥,自己要真把他殺了,回去後小妾隻怕自殺都做得出來。
“無能,無能!”陳疑愛咬着牙罵了幾句,眼珠轉了幾轉,把田明德叫到面前,低聲說道:“回去後你隻說當時占城有十萬大軍殺出城來,你帶着前鋒孤身奮戰,血戰到身邊親兵全都死光這才敗退下來,這樣國王必然不會怪罪于你,反而說不定還會有大大的獎賞!”
田明德心中大喜,弄光了五萬軍隊,打了這麽大的一個敗仗,居然還會有獎賞,這樣的好事到哪裏去找,當下忙不疊地點頭答應。
“占城防禦情況如何?”吩咐完了大舅子,陳疑愛又恢複了元帥的威嚴,騎在馬上問道。
“不得了,不得了。”一說到這個田明德又覺得渾身冷汗直冒:“那些個騎着馬的士兵,明顯就是漢人的南征部隊,他們個個殺起人來就象是惡魔一樣,馬比風還要快,我看他們一個能抵得上我們一百個士兵!”
雖然知道田明德這是在誇大其詞,有意爲自己開脫,但漢軍的戰鬥力想必極強,陳疑愛不禁有些猶豫起來,自己還剩下二十萬士兵,也不知道能不能攻下占城。
就在這時,從升龍傳來了國王的旨意,讓陳疑愛火速進兵雲雲,這才催使陳疑愛下了決心,催動大軍向占城開進。
到了占城城下,那累累的屍體讓陳疑愛看得又是害怕又是憤怒,看到城樓上防範嚴密,他又等了半日,等二十萬大軍全部展開,這才命田明德帶着兩萬人發起試探性攻擊。
本來狂妄自大的田明德在遭到慘敗之後,一下子變得膽小如鼠,帶着兩萬名士兵拖拖拉拉,一直磨蹭了一個多時辰才對占城進攻。有什麽樣的主将就有什麽樣的士兵,那些個安南兵個個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想第一個沖上去送死。
看到部下個個都是這個樣子,田明德想着回去不好交代,一連殺了兩個退在最後面的士兵,這才迫使安南兵極不情願地發起進攻,他自己卻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城樓上的流矢給傷到。
安南兵才沖到城樓下,城樓上頓時萬箭齊發,如雨一樣的向安南兵射去,整排整排的安南士兵倒在城樓之下。安南兵發聲呐喊,回頭就跑,落在後面的又被射死了幾百個。
“不準跑,不準跑!”看帶部下那麽不争氣,田明德氣得雙腳亂跳:“有敢退後者,殺無赦!”他當時組織起一支督戰隊,人人拿着弓箭,看到敗退下來的士兵就是一陣亂射。
安南兵面面相觑,這真是沖上去也是死,退下來也是死,橫豎都是一個死。硬着頭皮,又亂哄哄的沖向了占城。
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傷亡,終于架設起了一座座雲梯,可還沒有等他們攀登,城樓上就立刻落下了一塊塊的大石頭,澆下了一鍋鍋的滾油。安南兵哭爹喊娘,斷手折足,傷亡無數,在占城下丢了兩千多具屍體之後,安南兵心理防線徹底崩潰,誰都不肯再去送死,掉頭就往後面發瘋一樣的逃跑。饒是田明德把他們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命令督戰隊不知殺了多少人,也都無濟于事,到後來督戰隊的陣腳反而被挫動,幾十個督戰士兵竟然死在了亂軍的腳步之下,連田明德要不是躲避得快,也險些被活活踩死。
“元帥,實在攻不上去啊!”在幾名士兵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田明德來到陳疑愛面前,哭喪着一張臉說道。
本以爲自己又會迎來一場臭罵,誰想到陳疑愛臉上反倒露出了一絲微笑:“你看到沒有,本來我軍失敗,城中可以趁勝追擊,但他們爲什麽沒有那麽做?那是因爲他們兵力不足!隻要我軍徹夜不休,連番攻擊,占城早晚都會守不住的!”
田明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可是那樣會使我軍出現嚴重傷亡啊。”
“隻要能打下占城,死些士兵怕得了什麽?”陳疑愛臉上露出了一股殘忍的笑意:“占城落到我們手中,國王面前就是奇功一件,就算這些當兵的全死光了,國王也一樣會重賞你我!”
“元帥,請再把指揮攻城的重任交給我吧!”聽元帥這麽說,田明德一下子來了精神,推開攙扶着他的士兵說道:“我們有二十萬大軍,用十萬人填滿占城,那屍體就算堆着也能爬到占城城樓了,我就不相信占城真的有用不完的弓箭和石頭!”
陳疑愛點頭應允,來了精神的田明德,把幾萬安南兵召集到了一起,氣勢洶洶地說道:“全部都給我沖上去,要麽死,要麽活!第一個沖上城樓的,我賞他白銀十兩,殺死一個漢人的,賞白銀二十兩!誰要是再敢逃跑,我這次也不殺你們,隻是回去後我必然殺光你們的家人,一個也不留下!”
他這招甚是毒辣,那些安南兵都想着自己是能跑,但家裏人怎麽辦?這個田明德心狠手辣,說的出做得到,全家人都死了,自己獨自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安南兵被田明德的恐吓之詞吓住,咬着牙再次對占城發起了進攻。這次攻勢大不比前,安南兵竟然好像是來拼命的,全然不顧身邊同伴的傷亡,人海一樣一波一波的向占城湧去。占城形勢立刻吃緊起來,占城人打勝仗時人人争先,一旦占據出現對自己不利的情況,頓時個個面上露出驚慌神色,有些人打量着四周,看清楚了地形,當時就想要逃跑。
關鍵時刻,王後韓煙翠帶着公主韓思玉出現在了城樓,她大聲說道:“安南人素來兇狠歹毒,若是城破,咱們還有誰能夠活命?漢人大軍在此,有他們在,我們還怕什麽?我剛接到消息,大宋十萬大軍已經啓程,前鋒都上了海船,不日即到!”
王後親自出現在城樓,本來就令占城人大是驚詫,這時又聽王後這麽說,想到安南人的殘暴,想到很快就會到來的援軍,立刻人人精神振奮,又重新跑回陣地,和安南兵激烈搏殺,本來岌岌可危的形勢勉強維持住了。
陳中建苦笑到女人騙起人來當真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不過今天幸虧了她。自己和陶亮還是在估計上出現了錯誤,本來以爲占城軍隊雖然戰鬥力低下,但在亡國的威脅下,總能團結一緻,努力抗敵,但沒有想到,國家這個概念對他們來說甚是淡薄,一心想着的隻是如何活命!
“陳将軍,情況怎麽樣?”韓煙翠來到陳中建身邊,問道。
“現在還不要緊。”陳中建喘息着說道:“不過看來安南人是想着要拼命了,打起來死活都不顧了。這些倒也算了,我擔心的是按照他們這樣沖擊法,城中準備的弓箭和石頭很快就會用完,那時就不太好辦了!”
韓煙翠想了一下說道:“占城人住的房子都非常矮小,拆除起來方便,你看能不能把那些房子拆了,用做守城武器?”
陳中建點點頭說道:“我也正有此意,不過就怕那些人不幹啊!”
“無妨,此事交我來做,将軍隻管安心守城!”韓煙翠胸有成竹地說道。她一回去就派人在占城内四處鳴鑼,告知占城百姓自己用意,卻又言明等戰事結束,所有損失都由受損家庭自行上報過來,一切由王宮雙倍賠償。她又以身作則,帶頭拆除王宮院落。
有些精明的占城人想着王後的話,盤算着如果自行上報的話,大可以從中賺到一筆。有些還算懂些事禮之人,看到王宮都拆了,自己不拆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一時間占城上下人人動手,一間間的房子被推倒,得到的材料被源源不斷地送上城樓。本來守城器械逐漸減少的守軍,得到這些東西大喜,個個打點精神,在陳中建的指揮下浴血搏殺。
隻這一日時間,安南兵攻了七次,死了有一萬餘人,傷着不計其數,一直打到精疲力竭的時候,陳疑愛才命令暫時收兵,稍事休息之後再戰。同樣,占城也傷亡巨大,三千五百守軍倒了在城樓之上,受傷的也有一千多人。
那些個占城士兵疲憊地倒在城樓上,連送來的晚飯也不想吃。有些人聞到周圍一陣陣刺鼻的血腥味道,忍不住就在城樓上“哇哇”大吐起來。
“看樣子晚上安南人還會再攻。”陳中建皺着眉頭說道:“我們想利用人海戰術打下占城,這麽打下去的話,我怕占城人心理上會受不了。剛才就差點出現了逃亡事件,若不是皇後及時出現,隻怕我們會有負陶将軍所托!”
“能不能再讓咱們的騎兵出去沖殺一下?”陳宇恨恨地看着城外的安南兵說道:“這些安南人實在嚣張,不煞煞他們的威風不行。況且,咱們的騎兵也和他們打過一仗,他們哪裏象個士兵樣子,請将軍允許小将出擊!”
陳中建搖了搖頭:“不行,現在和那次情況不一樣。我看安南人的元帥懂些用兵之道,防禦相當嚴密,咱們騎兵人少,貿然出去落入包圍之中,隻怕要吃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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