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蘇東坡臉上的猶豫和遲疑,楚小柏心中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過,他又實在不太喜歡如此安靜的氣氛,才坐了一會兒,就快有點兒憋不住了。
“唉~。”一聲歎氣,楚小柏打破了寂靜:“子瞻兄,難道你也跟他們一樣,把我當成了高不可攀的仙人了麽?”
“小人實不敢逾越。”蘇東坡拱了拱手,臉上露出了一絲敬畏。
“逾越?不至于。”楚小柏苦笑着搖了搖頭:“說實在的,我真的不像看到現在這一幕。與其被你如此對待,遠不如當個朋友來的痛快啊。話說,你跟佛印不也是好朋友麽?不妨像對待他那樣來對待我,行麽?”
‘你跟佛印可不一樣,他隻是一個僧人,最多也就是個高僧,總歸不是佛祖羅漢,而你,卻是地地道道的仙人’如此想着,蘇東坡還是有些猶豫:“這個……。”
看出蘇東坡的态度有些頑固,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通的,不得已之下,楚小柏隻好下了個狠招,利用自己的身份對他忽悠起來:“子瞻兄,你可知爲什麽朝堂上那麽多人,我卻獨獨對你另眼相看麽?”
“實不相瞞,你本是文曲星君座下侍讀童子下凡投胎,你的原配妻子,則是披香殿前的一株蘭草。當初,是你無意之中灑落了一些瓊漿玉露,點化了她的靈性,讓她得以化形,之後爲了報答你的恩情,她才找到了月老,求他幫忙與你定下了三世之約。”
“你灑落的那一份瓊漿玉露,本是我讓你送去給文曲星君的。後來,你那原配妻子找到月老,也是我從中牽線,才讓月老答應了她的請求。說起來,我們兩人之間可不僅僅隻是曾經見過的關系,還有不少的因果呢。”
楚小柏的胡謅瞎說果然起到了作用。
這不,一聽說自己也是天上的仙童下凡,蘇東坡心裏對楚小柏的敬畏立刻就被削弱了不少,再聽到自己的原配妻子竟然是仙草化形投胎,他心中的那一根浪漫主義神經又收到了刺激。最關鍵的是,楚小柏話中還有一句‘三世之約’,對于一心挂念着亡妻的蘇東坡來說,這無疑就是最好的開解了。
“仙長,你說的都是真的麽?”略微猶豫了一下,蘇東坡總算開口了,同時,他的臉上也終于浮現出了一絲激動。
“當然是真的。”楚小柏點了點頭,爲了增加自己話語中的可信度,他又擺手說道:“以前,你可從來都沒有叫過我仙長。隻要有閑暇,你就總是上我那裏蹭吃蹭喝,吃的開心了,會喊我一聲楚大哥,要是沒蹭到,你就會鼓着臉直接用喂來喊我。”
“我是個逍遙散人,天庭中的朋友沒多少,願意沒大沒小陪我一起胡鬧的,也就隻有你一個了。唉,說起來,還是原來身爲侍讀童子的時候比較可愛啊。”
蘇東坡一邊聽楚小柏描述自己以前的生活,一邊聯想出了一個較爲具體的人物形象,并跟現在的自己做起了對比。
下凡之前,是文曲星君的侍讀童子?想必就是因爲跟在文曲星君身邊耳濡目染了很久,自己這輩子才能闖出這麽大的文名;跟原配妻子之間有那麽多的因果,所以當她去世之後,自己才會相思成疾,久久不能忘懷;總是跑去楚小柏那裏蹭吃蹭喝,看來自己以前就是個吃貨,所以這輩子才會對吃食這麽上心……。
不知道楚小柏的話是故意對照自己的人生經曆捏造出來的,一通腦補之後,蘇東坡自己就徹底信了楚小柏的邪。
“那個,……楚大哥。”既然信了,那就要把稱呼改回來。不過,因爲楚小柏現在看起來才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比年過五十的自己小了許多,蘇東坡這一聲大哥就喊得還是頗爲猶豫和糾結。
“……。”楚小柏也有些别扭,沉吟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不裝這個逼:“暫時先别這麽喊,等你歸位了再說吧。現在嘛,你喊着别扭,我聽着也不對勁。要不這樣,你還是跟昨天晚上一樣,喊我楚小哥,我呢,就叫你子瞻兄。”
“那好吧。”考慮了一下,蘇東坡也點了點頭。
互相之間有了對話,房間裏的氣氛總算是變得活泛起來了。
對于任何一個凡人來說,天庭上的事情總是那麽的引人入勝。于是,在接下來的對話之中,大多都是蘇東坡在提問,他的問題也大多都跟天庭以及自己的前世有關。
面對這些提問,楚小柏要麽是參考着自己曾經看過的網絡小說繼續胡謅,遇到一些自己也沒法說明白的,他就會以‘你現在還是肉體凡胎,不能對你透露太多天機’的話蒙混過去。
可就算是這樣,蘇東坡也還是聽了個如癡如醉。
反過來,楚小柏卻是費盡了心思。畢竟說謊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周密系統的說謊就更難了。
“好了好了,子瞻兄,你就别問了。還是那句話,現在的你,不适合知道太多。”有些口幹舌燥,也是擔心言多有失,楚小柏不得不擡手阻止了蘇東坡的提問,把話題帶向了另外一個方向:“說說别的吧,據我所知,你這一次從杭州回來,是要入京爲官了麽?”
“不知道啊,我才剛剛回來幾天。今天本來是我上朝述職的日子,可是,楚小哥你這一過來,陛下沒有心思處理其他事情,我的事就被耽誤了。”蘇東坡想起了今天上朝的主要目的,臉上不由的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還沒有委派新的職位麽?”楚小柏點了點頭:“這樣倒也挺好的,要我說啊,你還是别摻和那麽多了。”
既然會得到上朝觐見皇帝的機會,說明蘇東坡的官職不小。而走到這一步的,又有哪個不想再往上一步呢?
真的沒想到楚小柏會有這麽一說,蘇東坡一下子就被他說得愣住了:“唉?此話怎講?”
“那就是個泥潭啊。你在朝上當官,不會不知道現在的朝廷上是什麽個狀況吧?新黨,舊黨,呵呵,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是怎麽想的,難道都沒有學過曆史,從來不知道漢時的黨锢之禍麽?”說道此處,楚小柏的臉上浮現出了清晰可見的怒意,還有一絲恨其不争的遺憾。
黨锢之禍發生在漢末,之後不久就是三國鼎立。從表面上來看,貌似是靈帝的昏庸導緻了漢朝的分崩離析,但深究起來,還是黨争帶來的危害更大,是黨争動搖了整個大漢朝的根基。
“可是,黨锢之禍那是宦官……。”帶着一絲驚訝,還有不少的質疑,蘇東坡并不認同楚小柏的比喻。
“宦官一黨,外戚一黨,散人官員又是一黨,派系林立,隻爲争權,從不考慮天下民生。”楚小柏擡手攔住了蘇東坡的反駁,搖了搖頭,歎氣說道:“狀況雖然不同,但道理卻是一樣的,不是麽?”
“這個……。”回想了一下朝堂上發生過的那些事情,蘇東坡啞口無言。就如同楚小柏說的一樣,在眼下的朝廷之中,确實有不少人一心隻想着争權,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甚至會無視掉各種新政有可能帶來的好處。
“上一代皇帝當政的時候,本來是大宋朝的一個機會。要是底下的官員們同心協力,大宋朝有可能煥發新的生機,一舉超過強漢盛唐,成就華夏曆史上最爲強盛的盛世王朝。可是,就是黨争,讓大宋朝失去了千古難遇的機會,走上了由盛轉衰的岔路。”說道這裏,楚小柏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唉,你以爲我這一次爲什麽會下來?還不是玉帝他看不過眼了,所以才拜托我下來幫他的後人一把。”
楚小柏的這通話深深的觸動了蘇東坡,不,應該說是把他吓住了。
“由盛轉衰?”
“恩。”楚小柏又點了點頭,斬釘截鐵的說道:“要是我這次沒有下來,最多不過二十年之後,大宋朝就會遇到巨大的危機,然後被北方的蠻子奪去大片河山。對了,千年之後,會把現在的大宋稱爲北宋,而危機之後,遷都與南方苟延殘喘的大宋,則會被後人稱爲南宋。”
西漢和東漢就是最好不過的前例。但稍有不同的是,東漢初年時,整個國家還算得上強大和興盛,相比之下,并沒有比之前的西漢差太多,而北宋和南宋呢?從楚小柏的話裏那一句‘苟延殘喘’,蘇東坡已經聽出了明确的評價——雖然都是宋朝,但南宋卻比北宋差了太多,兩者顯然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這,這,竟然會……。”一邊回想自己看過的史書上的内容,一邊結合楚小柏的話,再稍微聯想了一下,蘇東坡的腦門上立刻冒出了一大片的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