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王組長,請相信我們。”葉青笑了笑。
“不是不相信警/察同志,隻是……我們修複組的人際關系不太好處理,有些話不太好說。”王文歎了口氣。
一群搞技術的人在一起,人際關系會不好處理?這簡直是李越白聽過的最大的笑話。
誰不知道,自古以來人際關系最複雜,最勾心鬥角的地方都是機關辦公室那種,不搞技術隻搞政治的地方。
這文物修複組,大家都埋頭做實事,跟程序員似的,能有什麽不好處理的啊?這王文看起來也是一個謙謙君子會照顧人會來事的,他這種人會搞不定?
正當李越白一頭霧水的時候,隻聽修複室裏響起一陣罵聲。
“傻x,長眼睛了嗎?膠水往哪兒粘呢?我可告兒你,你手裏拿的這個東西值一千萬,把你賣了也賠不起!實習生實習生,你這種垃圾也配來這裏當實習生?幼兒園的都比你強多了,什麽玩意兒,趕緊滾回家種地該幹嘛幹嘛去,别在這裏裹亂!”
一連串的罵聲又清脆又難聽,标準的北京小混混語氣,聽得李越白頭皮一陣發麻。
順着罵聲往修複室中央看去,隻見一個染了一頭紅毛的年輕男人,正翹着二郎腿罵人。
紅毛穿的也是白大褂,但那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怎麽看怎麽别扭,扣子都沒扣好,裏面穿的好像是黑色t恤,還戴了什麽形狀誇張的項鏈,怎麽看都是一個潑皮無賴。
挨罵的是一個實習生,男生,個子小小的,戴着黑框眼鏡,長相可愛,神情懦弱,紅毛的罵聲一加重,實習生就吓得縮一縮脖子,看起來十分可憐。
其他專家像是沒聽到一樣,照樣幹自己手裏的活,似乎是習以爲常了。
但王文作爲修複組組長,可不能袖手旁觀,立刻上前去勸和:“唉,唉,卓大專家,别鬧脾氣了行不行?這兒有公/安同志來參觀,傳出去影響不好……消消氣,消消氣啊。”
然後王文又闆着臉低聲批評那個實習生:“小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都跟着專家們學了好幾天了,怎麽還笨手笨腳的?文物的事情可馬虎不得,要繼續努力啊!”
這樣明顯的偏向,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更何況,那個紅毛根本就不買賬,臉一甩就轉過身,矛頭對準了王文,又開始趾高氣揚地開罵了:“王大組長,你也别在這裏裝好人!什麽玩意兒,拿着雞毛當令箭,文物的事情你懂個屁,一沒技術二沒學曆,不就是一個臨時指配下來的小組長?也配來跟我談影響?老子就這個脾氣,就是影響不好了,你能怎麽地吧?”
李越白覺得太陽穴有點疼。
王文不愧是欽定的組長,紅毛再怎麽無理取鬧頤指氣使,他都不生氣,三句兩句把事情安撫下來,就把李越白和葉青帶過來,把紅毛介紹給他們:“這位是我們修複組的技術骨幹,卓灼。”
卓灼這個名字也确實挺到位,李越白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那一腦袋紅頭發灼瞎眼了。
看來,這人嚣張跋扈也是有一定底氣的,技術水平太高,别人自然就讓他幾分。
外人可能想不到,一個技術水平這麽高的人,脾氣性格居然這麽差,罵起人來這麽難聽,隻能解釋爲天才都不好伺候了。
卓灼趾高氣揚地扭過臉,上下打量了葉青和李越白一眼:“公安局的?有證嗎?”
葉青淡定地用修長的手指在胸卡上彈了一下。
卓灼翻了個白眼,勉強算他過關,可是一轉頭看見李越白,表情立刻又炸了。
“喲嗬!我還當是哪幾位警官來這裏參觀,原來是大名人啊!”卓灼一邊使勁瞪着李越白,一邊回憶着:“你不就是那個上了新聞的顧什麽……顧凱撒?殺了人的那個,你丫還沒進監獄呢?”
顧西沙一槍斃了高承峪的事情确實傳得沸沸揚揚,但對新聞不敏感的人就不會知道,例如館長、秘書、王組長等人,都是大概知道有這麽回事,卻根本認不出顧西沙的臉,所以都沒有大驚小怪,這個卓灼卻是眼睛毒得很,對新聞敏感得很,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還沒,讓你失望了。”李越白回他一個更嚣張跋扈的笑容。
論性格強勢,顧西沙應該沒有輸給過誰。
“讓你這種人來這邊參觀,我們敢放心嗎?要是一會兒你不高興了,一槍崩了王大組長怎麽辦?”卓灼哼了一聲。
王文脾氣再怎麽好,總被他這麽擠兌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卓專家,公安同志有個問題要咨詢你。”王文索性把剛才那個問題抛給了卓灼:“這些陶偶木偶裏,有沒有什麽特别的東西?”
“王組長這是拉公安來當友軍了啊。”卓灼冷笑:“特别的東西當然有,但是,憑什麽給你們看?”
李越白聽他這個話,再看他這個表情,必然是知道内情了。
“我們收到線報,犯罪團夥對出土文物裏的一個木雕很感興趣,很有可能前來搶劫。”李越白正色厲聲道:“這可不是小事,希望大家能配合一下,詳細講述一下相關信息。”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犯罪團夥什麽線報,隻是李越白懷疑那個小醜木雕裏面有休眠體,才選用了這樣冠冕堂皇的說辭
“聽這意思,是希望我們把那個木雕交給你了?”卓灼冷笑道:“搞清楚,你現在根本就不是公安了,隻是一個取保候審的殺人犯,再說,就算你旁邊那個葉公安來跟我要,那也不能給!這些文物現在都是博物館的,往大裏說,那都是國家的!憑什麽交給你們一個小小的市局?”
“卓專家,你冷靜點,人家公安同志也不是問咱們要木雕,隻是詢問一下情況嘛……”王文在一邊擦了擦冷汗。
“文物的機密,也能随随便便講的?公安了不起?”卓灼不依不饒:“再說,你丫的有上頭給的文書嗎?有搜查令嗎?”
唇槍舌劍地對吼了好一陣子,李越白才把事情搞明白了。
那個小醜木雕,現在确實在修複室裏沒錯,可是卻沒看見,原因就是——它被卓灼給窩藏起來了。
修複室裏面還有一個小房間,裏面有一台保險櫃,是專供他們修複專家組使用的,分爲很多個格子,每人一格,每人都有自己的密碼,裏面可以存放自己的随身貴重物品,而不用擔心丢失。
前幾天,修複專家組一看到這些出土文物,就很快被那個小醜木雕吸引了注意力。
專家們都是專攻本土明清文物的,對于一些舶來品确實不熟悉,尤其是那個小醜木雕,一看就是外國舶來品,都想湊近了好好觀察一番,結果卓灼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獨斷專行地将小醜木雕擅自鎖進了自己的保險格裏。
其他專家們跟他共事好幾年了,都知道他脾氣蠻橫,不好惹,便也沒有多和他計較,都去忙着修複其他文物了。
王文看不過去,和他理論了幾次,全都沒有成功。
因此,現在這小醜木雕,還是安安靜靜地鎖在卓灼的保險格裏。
這也是王文一開始對李越白說“我們人際關系比較複雜”這句話的原因。王文臉皮薄,覺得在公安同志面前暴露這件事,顯得修複組特别不團結,顯得專家特别不講理,顯得他這個組長管理能力特别差……其實說到底,所謂人際關系複雜,不就是卓灼這個刺頭不好伺候嗎?
“卓專家,你就聽聽勸行不行?”王文都無奈了:“下午三點就要開始展出了,你還霸着那個木雕不放,不太合适吧?”
“嘁,以爲我不知道?展出宣傳上根本沒有提小醜木雕,它完全可以不展出!”卓灼不依不饒:“正經文物都還沒完全修複好呢,誰還顧得上那個?王組長,您也别在這兒跟我倔了,我話就撂這兒,那個小醜木雕就隻能放我那兒,給誰我都不放心!”
王文搖搖頭,走開了。
“它好好地鎖在我櫃子裏,能出什麽問題?除了我,沒人能打開那個櫃子。”卓灼還在跟李越白争個不停:“你們想拿回去研究?你們懂文物嗎?能研究出個什麽來?我告兒你,沒有搜查令,就連一顆土坷垃都别想從我這裏拿走!”
卓灼的态度,實在是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被小醜木雕裏的休眠體控制了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