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下,九天至尊。那氣勢就這樣擺在這裏,毫無削減之意,呼延藏喃喃古僅喬這個名字許久,緩緩沉眸,一聲冷笑,再次擡起眸子時,眼中的擔憂和迷茫已全然不見,隻剩一片清明。
“我早該想到的,已經近乎失傳的古迹面具術,浴火着方能恢複。。。童家的主人,叱咤風雲的傳奇人物,除了她誰還能有這樣的才智與陰謀。古僅喬,是嗎?”
古僅喬回之一笑,“不論是娼狗還是古僅喬,我想我也都沒有妨礙到你不是嗎?反而還助你以剿匪的名義光明正大的坐上皇帝之位,你非但不謝我,怎麽還帶着埋怨的意味。”
又是一場安靜,呼延藏的目光冷到了冰點,而他所吐出的言語,也如閻羅地獄般的陰狠,“古僅喬,你是要助我做皇——還是要自稱爲皇!”
身後,呼延訟易聽到這句話後猛個機靈清醒了過來,趁着呼延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古僅喬身上,他慌亂的爬起身來,狂笑着繞到呼延藏身前,表情如瘋如癫,“呼延藏,你看到了吧,真正挂記皇位的人不是我呀,哈哈,是這個女人,這個卑微的女人。反正,反正,你肯定也玩不過她,要不咱們兩個聯手吧,幹掉這個女人,朔國的天下我們平。。。”
呼延訟易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呼延藏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地上,呼延訟易傻傻的癱在地面上,望着近乎全身都在發抖的呼延藏,一動不動。
“你怎麽也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怎麽也變成了這個樣子!曾經無憂無慮天真的呼延秩爲了太子之位血刃了大哥和二哥,而曾經說要永遠保護弟弟妹妹,上對得起君主做好明臣本分,下對得起黎民百姓對得良心的呼延訟易,現在呢,卻因爲他從不奢求的皇帝之位變成了一個瘋子,就連曾經連死都要保護的弟妹都選擇殺得幹淨。如今的你,貪婪殘忍令人作嘔。五哥!”
曾經,那個男孩兒始終帶着陽光的笑容,莫名的正義感,宏偉的遠大志向,猶如不是生在皇家,而是逍遙劍湖的劍客。
他會在弟弟妹妹們犯錯誤時擔任起一個當哥哥的責任,替他們承受所有的罪過,就算被打闆子打得皮開肉綻,他也要呲牙笑着不讓弟弟妹妹擔心。
他會在浴血奮戰的時候爲同他一起上戰場的弟弟盡可能的擋住一刀一劍,十七初上戰場的他,已經學會用付出去獲得應有的回報。
他會在爲弟弟妹妹犯的事兒求情時,跪在北風蕭索,漫天大雪中毫不動搖,直到凍暈過去。
他曾經是呼延藏全部的希望和全部的仰望,可是,随着年歲的流逝,他已經完全被黑暗和腐朽同化得不堪,爲了那個虛無的皇位,爲了那個虛無的權力,爲了那個虛無的**,呼延訟易完全死去。
爲了那個陽光的五哥,爲了那個正義的五哥,爲了他自己心目中那個五哥。呼延藏選擇站在了呼延訟易的對立面,與呼延訟易爲敵。皇位可以是呼延訟易的,但不能是如今的呼延訟易!
現在看來,卻是什麽都不能挽回。
“正義有什麽用!親情有什麽用!宏圖大志有什麽用!呼延藏!”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呼延訟易用快的不能用肉眼捕捉的速度從地上起來扼住了呼延藏的脖子,額頭根根青筋暴露,面部表情扭曲到了極點。
“我有這些,卻永遠得不到父皇的另眼相看,就連我的母妃,因爲我的如此,因我的愚蠢,死都沒有再見父皇一眼,草草掩埋。。。我以爲我能承受這些痛苦,但發現父皇對我如工具般的利用,我才發現我已經無法忍受!呼延藏,父皇看的永遠都是呼延秩,永遠都是你呼延藏。哈,隻有我登上了皇位,一統天下,我才能洗刷我所有的恥辱,所有!”
忽的,一抹紅色利索的拍掉了呼延訟易掐着呼延藏脖子的手,呼延藏被震的連連向後退了幾步倒在了地面,不知作何表情的看着滿臉不耐煩的古僅喬。
“五皇子殿下,這就是你的失敗宣言嗎?這也未免太過無聊!”
“我沒有輸!”呼延藏一聲怒吼,掙紮的站了起來,“父皇還活着,他還活着,皇位繼承人就沒有定數,呼延藏!我沒有輸!”
“夠了!”古僅喬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面色陰暗的令呼延藏和呼延訟易都全身一抖,而她接下來說的話,更令兩人陷入了更大的震驚。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根本就不是你們的父皇。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的父皇應該在幾個月前就被那人囚禁或者已經殺死。”
“什麽?!”異口同聲,呼延藏的瞳孔蓦地皺縮,隻剩黑色的瞳孔不停在眼眶中顫抖,顫抖的手不小心撕下了黑紅色的袍子,碎片在寒風中旋轉落地。“古僅喬,你不要。。。”
“這不是謬論,六皇子殿下。”她對上呼延藏的眼睛,頓時,呼延藏的氣焰低了半截,在古僅喬的眼中,他看到隻是不可忤逆的真實性。古僅喬旋身,向前走了幾步,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側過半張臉,黑色的眸子映着火光的跳躍。“我既然提出來了,就有一定的證據證明,所以,建議你們最好不要跟着我過來,以免打草驚蛇,驚了我的老朋友。”
離去的背後,空寂一片。
呼延訟易回過了神,爬身卻又被呼延藏鋒利的刀劍抵在了地上,他瞪大眼睛,森冷的望着呼延藏,“呼延藏,你當真信那個女人的鬼話?!”
彌久,呼延藏艱難的開口,“的确,這幾個月來,父皇不論是上朝還是接見大臣的時候,近乎都是隔着簾子,聲音也很嘶啞,我懷疑過他得了什麽重病,但是我偷看藥方的時候發現上面的藥也僅僅是一些補身子,治不了什麽病。。。而且,紀騰也說了,他是先受了父皇一刀,才差點被你殺死,那刀子直貫胸膛,甚至釘到了柱子上,可是——父皇沒有這樣高湛的武藝,也沒有這麽殘暴,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人。”
風在耳邊呼嘯,宮牆斑駁,巍峨的主殿大門金色的巨龍盤旋其上,如真實般,似乎進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吐息,殿外有挂着的銅鈴不緊不慢的在風中搖響,襯着殿内的死氣沉沉。古僅喬推開吱呀作響的店門,諾大的主殿,卻在點燃了寥寥幾盞燈。不過也就這幾盞燈便好,讓她看清了殿内的那個人。魁梧的身材,穿着仍是一身金黃色的袍子,隻是青色紋騰上染了血色斑斑,與金碧輝煌的大殿有幾分不相稱。雖是背影,卻已深知面貌。
“自朔帝都一别,許久不見了。”她平靜的一笑,禮節性将左右背在身後,微微彎了彎身,再擡起頭來時,那雙含笑的眼神已是鋒芒無比。“不過我該叫你什麽呢?劍門門主劉奕姚?朔國皇帝?還是——童函祿童丞相。”
眼前的人轉過身來,如古僅喬所料,這一次,他沒有易容,而是以本來的面貌出現在她的面前。無比熟悉的臉孔,這是那張古稀老臉上再也看不出來對她的尊敬,有的,隻是面對敵人時的殺機重重。他一吹胡子,像是在笑,又不像是笑。“老夫實在不想讓你這樣以禮相待。”他說的是實話,呆在古僅喬身邊八年,他懂得她對待敵人的方式,不是陰狠殘暴,而是以禮相待,可就是她的禮節,卻不禁的便令人毛骨悚然。此刻,她以禮相待,便已認定他是她的敵人。
“你,是何時都知道這些的?”
“起先對你懷疑是四門滅亡之亂的時候,我去查看劍門門主劉奕姚的屍身,想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可是在搜查的過程中,我卻無意中發現了劍門的劍譜,也看見了其中的内容,其中有很多的招式都和童紹紀的招式相類似,而他的武藝大半都是傳自你那裏。稍後,童紹紀發現了劉奕姚的屍身,我觸摸了一下他的體溫,他面部和面部以下的體溫都是不一樣的,而那時候,镖門門主陳悟的屍身卻始終找不到,于是我就猜想,這具屍身并不是劉奕姚,而是披着劉奕姚面具的陳悟,而原本的劉奕姚已經坐在了朔國皇帝的龍椅上,辦起了另一個角色。”
“其次,我在刺殺太子殿下的時候他說皇帝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整天躲在幕簾後面,我想這是因爲躲在幕簾後面的,不是皇上,不是你,而是你找的一個人,用來證明你與皇帝之間沒有關系。随便找的人,就算戴上面具,也是不能正大光明的。”
“其三,就是你在殿上選拔貼身宮女的時候給我的那一本關于不酒天朝的書籍,選這麽對我口味的書,其實你也就想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反應,有沒有真的因爲換了身軀而記憶混亂精神崩潰。不過,你似乎隻草草看了封皮,沒有看到裏面的内容吧——在書裏面,有關于劉奕姚的介紹,在巅峰之戰中,劉奕姚重傷下落不明,直到幾日後才被人發現,但救活以後,劉奕姚卻不怎麽出面了,門内大多數事情也都是讓大弟子去執掌。我想,就是那個時候,你代替了劉奕姚成爲了劍門門主吧。”
“最後——你對一個奴婢混亂的夢境太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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