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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冉冉,轉眼間就快放寒假了。
忍過了一月臘冬,除了紫衫和田老師還保持着完整的臉蛋,孩子們的臉上就像添上了一層裝甲。家裏條件稍好的孩子會佩戴着手套,如果是母親在家孩子還會戴着母親親自織的小絨帽,手巧的母親還會在帽子邊緣繡上一朵大花。但玉珠僅隻有紫衫給她在鎮上買的那雙包了手指的手套了,而且還破了洞了,但玉珠還是那麽的喜歡和愛惜那雙手套,在外邊才會戴着它。
窗外下着雪,簡直可以拿鵝毛來比喻了,地上還鋪着厚厚的一層,雪白如畫,這是來年豐收和潤年的象征,也是一年中核桃灣最美的景色了。漫山遍野的白色,沒有一絲與和諧作對的景象,紫衫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麗的天然景象,她已經被這景色給徹底征服了,站在教室的屋檐下欣賞着這巧奪天工漫無邊際的美景,完全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突然間,一個小雪球迎面而來,直接撲在了紫衫的臉上,又化作片片雪花在空中紛紛揚揚。紫衫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直視着眼前這些打着雪仗的瘋狂的孩子們,她想從百萬雄師中找到那罪魁禍首,再将這恥辱的襲擊雙倍奉還與她。
“紫衫姐姐!快來玩啊!這麽大的雪花!”
田潔在雪地裏向着紫衫招手,又展開雙手仰面朝天環抱在天地之間。
“原來是你啊!看我不整死你!”
紫衫順手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了雪球,向着田潔奔跑而去。
瞬時間,孩子們就分成了兩個陣營,沒有手套的孩子也紛紛撿起埋在雪地裏的塑料袋,套在那滿是凍瘡的手上,卷入了這漫天雪花的快意戰場。
結果當然是紫衫赢了,赢得是那樣的輕松。但失敗者更是樂此不疲,趴在雪地裏任由勝利者處罰,過後還要爲勝利者去拉用硬紙闆做成的雪橇。此時的世界已經屬于他們了,一個歡樂的,沒有貧窮,沒有痛苦,沒有淚水的天堂。
大雪是在第三天中午停的,這天也剛好是核桃灣村小放假的一天。紫衫按照以前放假的慣例,放假之前是要上兩堂課的,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放假之後會要短暫分離的。最後一堂課上的是音樂課,孩子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這堂課上的時間很長,紫衫一直彈着琴,田老師不停地在講台上指劃着黑闆上的歌詞領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我問燕子你爲啥來·····”風靡了幾代孩子的歌謠又一次在這山溝裏不斷地傳唱着,孩子們樂此不疲,跟着老師的節奏鼓動着嘴巴。大雪停了,但寒風還在吹,從窗戶的每一個角落吹進孩子們毫無防備的脖子裏,起了一層又一層的疙瘩。
再不想下的課終究還是要下的,就像不想走的人一樣,終究是要走的。
琴聲停了,紫衫輕輕的合上了琴蓋,慢慢的起身,走到講台邊,圍上脫下了的花邊圍巾。田老師擦着黑闆,輕輕的拍打着黑闆擦子,粉末不停地在教室裏舞動着。
“下課。”
“起立!”
“老師再見!”
和平常一樣,孩子們背着紫衫送的卡通書包,收拾好之後,和紫衫與田潔紛紛告别。
當天晚上,田潔收拾好了之後去找紫衫,希望明天可以結伴而行。
晚上靜悄悄的,外面還在飄灑着零散的雪花,不知是天上來的還是屋檐上飄落的。紫衫的心是靜的,可以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然後又化了,滋潤着這貧乏的土地。昏黃的電燈一直亮着,直至清晨。
第二天一大早,紫衫和田潔就結伴上路了。走在渴望豐收而從來沒有豐收過的田野間,沿着那條一直嘩啦啦的此時卻結着厚厚冰層的小溪。
到了村口的時候,她們卻意外的看見了那群最可愛的孩子們。站在村頭的兩顆大樹旁,帶着他們的弟弟妹妹,還帶着那條不知叫了多少年的叫‘旺财’的狗。孩子們圍着她們倆,抱着她們倆,但沒有哭。因爲他們知道明年她倆還會回來的,下課的時候她們親口說過的,還說要給他們帶禮物呢!一個洋娃娃?一隻布做的小狗?還是一件新衣服呢?但他們又是這樣的舍不得和她倆離開,一刻也不想。紫衫牽着一個三歲的不是她的學生卻希望做她學生的小女孩!她是柱子的妹妹!擁有着讓人看了就想親上兩口的小臉蛋。她一直看着紫衫,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直注視着沒有眨動。紫衫将小女孩的手交給了柱子。
“回去吧!天太冷,都回去吧!”
紫衫摸着孩子們的腦袋,又不由自主的親了小女孩一口。接着道:“都回去吧!明年我會回來的!一定會的!都回去吧!太冷了!”
孩子們沒有作聲,靜靜的站着,看着紫衫和田潔。
紫衫望着孩子們,又道:“都回去吧啊!太冷了!回去吧!明年還有禮物呢!”
孩子們仍然矗立着。
紫衫走了,和田老師一起,頭都不回的走了!也許是不敢回頭目視孩子們那充滿力量的眼睛,就像那個小女孩一樣。隻有兩隻都叫旺财的狗跟着她們,還有孩子們真誠的目光。
田潔問紫衫道:“衫姐,你明年還來嘛?”“來啊!我答應孩子們了!一定會來的!”
她們暫時離别了,留着那串随時被風雪掩蓋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