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刻鍾的時間,一行人到了老人的家。眼前的這幅景象讓來自城市的一行人驚愕不已。
一棟七十平米左右的杉木房,即使是剛不久上了桐油,但房子在幾次雨水的沖洗之下還是黃裏發黑,有幾處更是被蟲子朽的厲害。并且幾步遠就是廁所和豬圈,豬崽子,雞崽子,鴨崽子全一窩養在裏面。令人窒息的臭味迎面而來,令紫衫,瑩瑩和淑玉三人一番幹嘔。長青等人還能強忍得住,将自行車停靠在邊上,将食材等物品放在屋檐下。老人向裏屋大嚷道:“老婆子,出來,來客人了,瞧瞧城裏娃子的俊俏模樣。”
少頃,從裏屋便走出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還牽着一個小孩,灰布衣服上面裹滿了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個小哪吒剛淌了泥丸。大爺向常青他們介紹道:“這裏我婆娘,那個小子是我孫子,鬧騰的很,你們在這歇息可要當心。紫衫說:“沒事兒,小孩嗎!貪玩就是本性,我還是個師範生呢!以後難免要和小孩打交道。”常青驚訝道:“你不是學的中文系嗎?難道以後不教高中語文還得去帶小孩嗎?”紫衫不樂意了,道:“我喜歡小孩,就愛,要你管。”
智勇,志雄等人在四周轉過後便坐在了屋檐下歇息,瑩瑩和淑玉二人早已像母狗剛生完小狗,累得也不講究了,選個地兒坐了就一直沒起來過。大爺趁着紫衫和常青鬥嘴的功夫,和老婆婆到屋裏将兒子結婚時的被褥和幾張草席抱了出來,一邊在在堂屋将席子和被褥鋪就,一邊尴尬的說道:“家裏實在沒有多的被褥了,這倆床就給幾位姑娘,你們大小夥子就将就将就。”常青滿臉不好意思,說:“大爺,我們将就湊合一個晚上得了,您快把被褥拿回去吧!我們身子好,扛得住,”
大爺和婆婆硬是要把被子整整齊齊的鋪好,說是晚上風大,冷,蟲子又多。就算不擔心他們幾個大小夥,也要爲幾個姑娘擔憂。紫衫和常青拗不過,隻好無奈順從。
第二天天還未亮的徹底,紫衫,瑩瑩和淑玉三人就都醒了,抱怨說是昨晚地上蟲子多的很,弄得全身都不舒服,再加上這群男生沒有一個不打鼾的,整個晚上都處于一個半醒狀态。于是大早醒來,就約着去四處走走,趁着天氣還涼快不知不覺的,三人就來到了滿是雜草的小樹林,路上的水珠将她們的鞋子都浸透了,她們似乎也一點漠不關心。
走着走着,草叢中忽然傳出一陣“嘶嘶”的響聲。并且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她們還以爲是條大蛇,吓的頓時不知所措,隻祈禱它會繞道而行。忽然,從草叢中猛地耷拉出一個小腦袋,紫衫三人吓得大跳起來,大聲叫道:“啊!蛇妖啊!救命啊!”那“小腦袋”立馬直起了身子,手裏還握着一把鐮刀,面對一陣吼叫也着實把她吓得不輕,直立着身子,瞪大了眼睛,全然不知所措的樣子。紫衫三人看到原來“蛇妖”隻是一個小女孩而已,才漸漸平靜下來,同時又爲自己愚蠢的行爲和誇張的舉動而後悔。
她們緩緩地向那個精神未定的女孩走去,隻見得那女孩仍像個稻草人一樣瞪大了眼睛,背着一個比身子還大的背簍,手裏還握把鐮刀,杵在那一動不動。“小妹妹,你好!你叫什麽名字啊?今年幾歲了啊?”紫衫親切的問道。但女孩隻朝紫衫看了兩眼,便又一動不動的杵着。
“你這小妹妹好沒禮貌,漂亮姐姐問你話呢?怎麽不說話呢?”瑩瑩一邊問着,一邊伸手準備摸摸女孩的小腦袋。手還沒觸着小女孩的頭發,女孩便把鐮刀挽進背上的背簍,風一般的跑走了,滿滿的豬草掉了一地。瑩瑩一臉驚悚的道:“山裏的孩子怎麽這樣,太沒禮貌了,我這纖細的手還······”淑玉打斷道:“肯定是你那粗糙的大手吓着人家小姑娘了,還好人家跑得快,要不得被你這鐵砂掌摸成啥樣。”瑩瑩一臉的不滿,立馬反嘴,于是一場世紀大戰便就地展開了。唯獨紫衫默默無語,看着小女孩急速離去的背影,心中就像埋下了一塊千斤巨石,讓她的興緻全無。三人回到老人家,看見常青幾人正在收拾昨晚燒烤造成的垃圾,智志雄幾人正準備打包。原來常青他們準備返程了,原定的在鄉下踏青三天在返程的計劃,因爲沒有想到核桃灣的特殊情況而不得不提前了。瑩瑩和淑玉知道後立馬歡欣鼓舞,她們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一刻,光是昨晚的蟲子就讓她們好受了。趁他們還在收拾,紫衫将常青拉到一邊,問他是否能陪她到村裏轉轉。常青收到女神的特意邀請,歡喜的魂兒都跑沒了,一個勁的點頭。便吩咐了志雄收拾完在等等他們回來了再一起走。志雄和智勇幾人本也想一起跟着女神去,但經不住紫衫的再三推阻,隻好留下陪着瑩瑩和淑玉兩個活寶。
常青和紫衫二人迎着朝霞和尚未褪去的霜露向村子裏走去,一路上碰到許多挽着鋤頭下田勞作的人們,紫衫熱情的向他們打着招呼。
不知不覺的,二人來到了村委會,村委會是兩層用青磚砌成的小樓,二樓的一側不知爲什麽還沒有用水泥抹平,青磚全都露在外面,經過雨水的漂洗,表面已經長滿了一層青苔。他們看見在一樓的大門口,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台階上大口地抽着旱煙。他們猜到了可能是村書記或是村主任,因爲隻有這樣的知識型幹部才會帶着眼鏡。初來乍到,他們也沒有像這位中年男人打招呼,而是繞過村委會大樓繼續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半裏地,他們發現了一個用油布和木闆蓋起的一個簡陋的房子,爲了防止雨水的沖刷,油布上還塗抹着一層桐油。紫衫以爲這個簡陋的大棚會是一個小型的養殖場,覺得裏面會有小羊羔或者小牛犢,她想親眼看看這些小動物,便執意的拉上常青陪她上前看看,常青也隻有任由她擺布。
漸漸的靠近之後,從大棚中傳來陣陣叽叽喳喳的聲音,紫衫以爲是小牛犢們互相嬉戲發出的聲音,于是興趣更加高漲了,由走開始小跑,但跑近再一聽,不禁讓紫衫和常青大吃一驚。原來剛才叽叽喳喳的聲音是一群小孩朗誦《詩經》所發出的聲音,因爲普通話不标準,普通話和鄉話互相參雜,所以才顯得像是小牛犢嬉戲發出的聲音。紫衫和常青好奇的靠在木闆上從縫隙中朝裏面看,教室由一些木闆拼成的桌子,磚頭碼成的椅子所構成,大概有三四十個由七歲到十二歲的孩子擠在狹小的教室中,一個六旬老人拿着荊條在教室中踱來踱去,認真的審視着每一個孩子。兩三個孩子共同拿着一本用黃紙釘成的手抄書,每個孩子身上都背着一個黃皮布的手袋,像寶貝一樣挎着,沒有一個孩子将黃皮手袋随意的仍在或放在地上。黑闆是用一塊平整的木闆上面刷了一層白漆構成的,先生平時就用黑木炭在上面教孩子們寫字,寫完就用濕布擦幹淨,幹了就又繼續寫。孩子們一個個全都張大了嘴巴帶着鄉音大聲地朗誦着。
看着這群可愛的孩子,紫衫和常青心裏怎麽都不是滋味,想着這群可愛的孩子在這麽艱苦的條件下仍然這麽開朗,個個都充滿了陽光,自己也就沒有資格在優厚的生活條件下抱怨城市的煩悶和喧嚣,更沒有資格想方設法的四處找地方遊玩。
正當紫衫和常青準備離開的時候,剛轉背,在大棚的一側忽然發現一隻小腳露在外面。紫衫好奇以爲是老先生讓學生罰站呢。便想一個人過去看看那個孩子,走近後卻意外的發現這個小孩正是清早在林子裏割豬草的那個小女孩,仍紮着那兩個羊角辮,正趴在木闆上偷聽老先生教課呢!大概是聽得太投入了,小女孩渾然不知紫衫已經站在她背後了。紫衫彎下腰輕聲的道:“你好!小妹妹!”小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吓得隻差大跳起來,撒腿就準備溜。但紫衫早已抓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怕,我就是來玩的,沒有惡意的。”小女孩轉過頭看見正是早上見到的那幾個大姐姐之一,也就慢慢定下神來。喘着粗氣道:“你怎麽總是吓小孩呀!”紫衫明白了原來今天早上小女孩着實被她們吓着了,滿臉慚愧的說:“對不起啊!小妹妹,姐姐錯了,今天早上不應該吓着你的,都是姐姐的不好。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小女孩無所謂的道:“我叫孫玉珠,七歲了。”紫衫好奇的道:“怎麽趴在外面呢?想聽課進去不行嗎?”玉珠滿臉無奈的說:“奶奶不讓我上學,所以才偷偷的趴在外面,剛才還以爲我奶奶發現我了,差點被你吓死。”紫衫不好意思的道:“呵呵!真不好意思,把小妹妹吓到了······”
玉珠沒等紫衫說完,就打斷道:“我得回去了,早飯還沒吃呢!要不待會兒奶奶得出來找我了。”沒等紫衫反應過來,小玉珠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本來紫衫想讓常青陪着回到村委會去再看看,但經不住常青的一再說勸,怕待會兒太陽大了又得受苦,便一起回到了老人家裏。看到紫衫他們回來了,瑩瑩馬上抱怨道:“怎麽去了那麽久啊!可把本小姐等苦了。”淑玉打趣地道:“大小姐一番勘察過後有什麽新發現嗎?”紫衫沒有怎麽理會,隻是的微微道:“我想我還會再來的。”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故意不搭理,瑩瑩和淑玉都上前扶起自行車準備出發了。
大家紛紛向大爺和奶奶寒暄一陣,說了一些感謝和客套之類的話語之後,就告别返程了。瑩瑩和淑玉都擡起頭,仰望天空,大聲的怒吼道:“朝陽市我們回來啦!”
隻有紫衫一人坐在常青的身後,眼睛眺望遠離的核桃灣,似乎在頃刻間有一種再相重逢的感覺。她在心裏默默地感覺到,自己也許已經被這個陌生的地方吸去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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