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爆竹聲中,新的一年又翩然來臨。
大年初二,逢春照例要回娘家,這一清早,逢春和姜筠、嫤姐兒、晏哥兒、轲哥兒都穿戴整齊,轲哥兒由奶媽陪着在一旁獨自用飯,兩個大人和另兩個孩子圍桌就餐,飯畢,隔間嬰兒房内的遊哥兒寶寶,咧着小嘴哭醒了,待奶媽喂過吃的,逢春将他抱在懷内輕輕悠着:“噢,寶寶乖。”
待親自将遊哥兒哄睡後,一行五人先去明萱堂拜别姜大老爺夫婦,然後乘車出府,嫤姐兒和晏哥兒單獨坐一輛,逢春和姜筠領着轲哥兒坐一輛,置着熏籠的溫暖車廂内,轲哥兒老往車窗口探腦袋,姜筠摸了摸他的腦袋瓜,笑着應允道:“隻許開一點縫,别叫涼氣透進來。”
轲哥兒興奮的點頭如搗蒜,連連道:“好,我聽話。”
到了陶府,隻見府内樸素如平常,并無半分點紅紮彩的過年喜意,陶老夫人雖已出了百天,但府中子孫都還在孝期内,自不好弄的張燈結彩。
陶老夫人已過世,衆人自不再往福安堂聚會,一律在府中正廳齊坐,拜過年發過壓歲錢後,孩子們三三兩兩的自去玩耍,老少爺們也去了外廳說話,女眷們就在内堂吃茶閑話,因蘇氏的娘家人不在京城,是以,陶家所有的兒媳婦中,就她一人留在婆家,别的媳婦和夫婿都領着孩子去了嶽家。
“待到下一年正月初二,咱們姐妹就坐不到一張桌子上了。”二房如今僅剩的姑娘逢萍,輕輕感慨一聲。
逢春捧着一隻溫熱的茶盞,輕輕垂下眼簾,陶家老一輩的長輩俱已過世,陶家三兄弟也該分家獨過了,據逢春所知,陶老夫人在過世之前,已當着三房子孫媳婦的面,将陶家的家産田地分割清楚,長房和三房乃是嫡房,分到的家産自然多些,二房乃是庶房,分到的家資難免薄些。
嫡庶有别,陶覺二伯争無可争,亦辨無可辨,不過陶家家資豐厚,便是隻分到兩成,也是很龐大的一筆财富了。
陶府年後将要分家的事情,在座的五位陶家姑娘,大都有耳聞風聲,隻聽逢蓉輕笑一聲,态度溫和道:“便是分家了,咱們依舊是有來有往的一家子骨肉,二姐何必出此傷感之語。”語調微微一轉,逢蓉又歎道,“想咱們八個姐妹,如今就隻剩我們五個了。”
逢春捧着茶碗,依舊默不作聲。
逢蘭見桌上有些冷場,便笑問逢春:“遊哥兒已三個月大了,他可學會翻身了?”
“沒有,天兒冷,給他穿的厚,他還翻不動。”逢春微笑着回道,頓了一頓,又道,“待出了年,天慢慢暖和了,他也能自在些。”
逢春成婚近十年,育有三兒一女,絕對稱得上碩果累累,逢夏忍不住豔羨道:“咱家的姐妹裏,就你有福氣了,這才幾年呢,就養了四個孩兒,照這速度下去,你以後隻怕要養一屋子的兒女了。”逢夏親生的孩兒隻有一兒一女,其餘的一個小子一個丫頭,均爲妾室所出。
“饒了我吧,我可再也不想生了。”逢春苦笑着回道,她說的這句話,絕對的真心實意。
逢蘭趴到逢春耳旁,悄悄的低笑道:“光你不想有什麽用,那得五姐夫肯饒了你才行……”逢春耳根一熱,伸手去掐逢蘭的腰,瞪眼低斥道,“你個小丫頭,渾說什麽呢。”逢蘭嘿嘿一笑,忙捧了茶杯,裝模作樣的喝茶。
逢萍在心内悠悠地歎一口氣,五堂妹可不是最有福氣的麽,婆婆和氣溫善,夫婿寵愛有加,又生了一串的哥兒,現在,已差不多是個當家奶奶,以後,還要做矜貴的侯夫人呢,家裏的衆位姐妹,誰也越不過去她了,當初,當大夥兒得知她要嫁給傻子時,無不暗歎惋惜,好好的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了,誰知一夕之間,傻子突然不傻了,這位本來最爲可憐的堂妹,搖身一變,竟變成了姐妹中的第一風光人。
吃茶閑話到午前,内外各開了一桌素筵,不隻沒有小戲助興取樂,宴桌上連酒的蹤迹也無,衆人隻斯斯文文地吃菜聊天,飯畢後,二太太施氏拖着逢萍回了二房,大夫人曹氏領着逢蓉、逢蘭,也自回屋裏說體己話,因陶景挽留不住姜筠,故而,逢春算是一吃完飯,就和娘家人說咕嘟拜了。
陶景自然又是一陣氣悶,逢春才不會照管他的心情,隻乖乖跟着老公乘車離去。
“唉,待到下一年,咱們就要單獨去給我爹拜年了。”平穩緩行的車轱辘之上,逢春抱着昏昏欲睡的轲哥兒,低聲和姜筠閑聊道,“我那邊還好,隻和我四嫂、大姐打打交道就完了,二爺那邊,呃……”下一年之時,逢林會領着媳婦去嶽家,所以,姜筠隻會面對兩個人,一個是逢則,另一個就是陶景。
姜筠伸手摸摸轲哥兒的腦袋,随口道:“好辦的很,咱們去的晚些,走的再早些就行了,能少處一會兒,就少處一會兒。”
逢春彎唇輕笑:“是個法子。”對于陶景這個爹,逢春隻要全了門面上的禮節就行,至于裏子,呵呵。
說起來,這一次回娘家拜年,倒是最爲平靜祥和的一年了。
回到長公主府,除了随夫就藩的姜籬外,姜籮夫婦和姜箬夫婦均領了孩子回來,鑒于轲哥兒在馬車上搖睡着了,夫婦倆便先送次子回屋躺着,姜筠是個極疼孩子的父親,親自用大氅裹着兒子,将他一路抱回屋裏,再由逢春慢慢給他脫了外裳棉褲和鞋子。
把轲哥兒安頓進被窩後,兩人輕手輕腳地離了屋子,先回主屋看了會遊哥兒寶寶,然後再如往年一般,去招待回家省親的姑爺和姑奶奶。
姜箬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打生了雙胞胎兒子後,每天都是紅光滿面,喜笑顔開,說不出的心滿意足,反觀姜籮,清麗的眉眼中依舊隐含清愁之意,這是還在爲沒有生到兒子愁惱呢,逢春在心内暗歎一聲,徑直神色自若地說笑起來。
晚上,一家子圍着桌子吃暖鍋,晏哥兒吃的老神淡定,嫤姐兒吃的津津有味,逢春吃的大快朵頤,姜筠見媳婦和女兒吃的歡暢,光顧着給兩人撈菜了,逢春一邊吃燙菜,一邊問長子:“晏哥兒,你不喜歡和姐姐妹妹們玩麽?”不拘是回陶家,還是在自己家裏,凡有表姐表妹和晏哥兒說話,這小子就闆着一張冰雪容顔,嘴裏要麽隻會‘嗯嗯嗯’,要麽就幹脆一言不發,此行爲嚴重傷害了小姑娘們的柔弱心靈。
“不喜歡,她們太吵了。”面對自己親娘,晏哥兒無甚隐瞞之意,将心裏最真實的感想表達出來。
逢春嘴角微微一曬,在肚内腹诽道,應該是你自己太|安靜了吧。
默了一默後,逢春忽然目光詭異地問道:“晏哥兒呀,你嫌能說愛笑的姑娘吵,那你以後想娶個什麽樣的媳婦呢?不會是想娶個啞巴姑娘吧。”
已經是快七歲的小少年了,晏哥兒素來早慧,早明白男孩子長大了,是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的,更明白男女結成夫妻後,要日日住在一起。
晏哥兒的表情頗有些糾結:“娘,能叫我自己選媳婦麽?”同樣的,晏哥兒也知道,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爹娘能成爲夫妻,就是由他們父母做主結的親,但是,“我想選個自己不讨厭的。”既然躲不過娶妻的命運,起碼叫他挑個略合心意的吧。
聞聽長子之請求,姜筠差點将嘴裏的菜吐出來,嘴角抽抽道:“爲什麽是想選個不讨厭的,而不是選個喜歡的?”
晏哥兒扁了扁嘴:“我不喜歡女孩兒。”
逢春撲哧一聲,不加掩飾地笑出來:“真是個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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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嫤姐兒和晏哥兒紛紛裹成棉團子,然後離了父母的主屋,各回自己屋裏歇着去,目送兩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遊廊之後,逢春才籠着手回到屋裏,臨窗的暖炕上,姜筠已把遊哥兒寶寶抱了出來,此時正歪在迎枕上,表情閑閑地逗着他玩兒。
冬日夜長,又閑來無事,逢春拿起一隻紅豔豔的撥浪鼓,也爬上炕床,挨着姜筠身旁而坐,坐定後,逢春擡起手臂,慢慢地搖着撥浪鼓,咚咚咚的響聲中,遊哥兒寶寶很給親娘面子地笑個不停,逢春創造出來的勞動果實,叫姜筠輕輕巧巧地摘了去,隻見他微微俯頭,在遊哥兒臉上親了一口。
“該我抱了吧。”逢春見小兒子笑的歡樂,也想攬到自己懷裏一親芳澤。
姜筠饒有興緻地笑嗔道:“不好意思,遊哥兒是我先搶到的,你想抱呀,沒門。”
逢春輕輕哼了一聲:“沒門就沒門,等過幾天,你再去上衙辦差,我就能天天抱遊哥兒,且讓你稀罕幾天吧。”放下手中的撥浪鼓,逢春下炕去穿鞋,“那你自己逗兒子玩吧,我可要睡覺去了。”說着,伸手掩唇打了個淺淺的呵欠,“這幾天都沒睡好。”
望着逢春去沐浴洗漱的背影,姜筠悠着懷裏的小兒子,柔聲哄道:“乖寶寶,爹要去陪娘了,你現在能不能乖乖開始睡覺呢?”
遊哥兒寶寶懵懂無知的哼哼,并朝老爹吐了幾個奶泡泡。
逢春洗漱完後,躺在床上還沒多久,姜筠就穿着一身中衣摸爬了上來,逢春縮在一幅被筒裏,低聲哼笑道:“剛還抱着兒子不撒手呢,怎麽這麽快就撂開了。”姜筠無視逢春給自己單獨準備的被窩,直接伸手去扒逢春的被子,“已經哄他睡着了,難道還要我抱一夜不成……唔,幹嘛呢你。”
姜筠伸手去扯被窩,卻發現被窩不朝自己敞開大門。
逢春死死摟着自己的被子,說道:“鑽你自己的被窩去,别來和我擠。”
姜筠輕笑一聲,然後在逢春旁邊盤腿坐了起來,語氣抑揚頓挫道:“你确定?你若是乖乖放我進去,什麽都好說,要是你執意和我對着幹,可沒好果子吃哦。”
逢春毫不畏怕地哼哼:“還不都一樣嘛。”
“這回,你可猜錯了,我今天要給你的爛果子是……”姜筠慢慢擡起一條腿,然後将一隻大腳掌往逢春臉上湊,口内笑道,“來,你替我聞聞,我的腳洗幹淨了沒?”
逢春伸手擋住砸下來的大腳丫,聲音微惱道:“誰要聞你的腳丫子,快給我起開!”早在逢春接招大腳丫的時候,她就用力推過了,誰知,沉下來的力度太大,她壓根推不動,所以,她現在好似在練舉重一般,且壓下來的份量還在不斷加大,逢春隻得使出吃奶的力氣抵擋。
“我早和你說了,你若是乖乖聽話,萬事大吉,可惜呀,你偏偏不聽我的話……”姜筠意态閑閑地調侃道。
逢春的胳膊倍感壓力,趕緊嗚嗚道:“好了,我錯了,我叫你進來,你快把腳丫子挪開吧。”這個死鬼,今兒怎麽又想了這一出,居然拿腳蹭她的臉。
“也不知怎麽了,我突然又不想進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姜筠裝腔作勢道。
逢春死死擎舉着姜筠的腳腕,也擺出一幅楚楚可憐的架勢:“算我求你進來行不行?我快撐不住了,你不會真要把腳擱我臉上吧,那你以後親的可就是你的腳丫子了。”
姜筠這才把腳挪開,逢春低嗔一句‘你真讨厭’後,主動掀開半幅被角,請姜筠進來躺着,哪知姜筠動也不動,口内又道:“請我進去睡,能不能有點誠意?隻給我掀開被子就完事了?”
逢春嘟了嘟嘴,然後坐起身來,伸手去拉姜筠的袖子:“二爺。”
“你早這麽乖巧,不就結了,偏害我多費一番功夫……”姜筠終于不再捉弄逢春,攬着她一起躺到被子之下,再低低地輕笑起來,“别給我裝縮頭鳥,乖,你也勤快些,别總叫我先動手動腳。”
逢春:“……”又叫她當母色狼啊?
事罷後,逢春懶懶地躺着,與姜筠說道:“二爺,等以後孩子們大了,關于他們的終身大事,我們别亂做主好不好,最好都能叫他們找到合心意的妻子,便是年齡耽擱稍大了些,也别給他們施加壓力。”古代男女成親的歲數實在是太小了,有的人甚至不到三十歲,就當上祖父祖母了。
“瞧你說的,我是那麽古闆的人麽?我若是古闆的老學究,還能把你寵成這般沒大沒小?”姜筠輕輕笑道,“姻緣自有天定,咱們慢慢瞧着吧,就是……晏哥兒這孩子,性子的确靜僻了些,一看就不是會哄媳婦的。”
逢春深以爲然。
這娃娃幾乎就不和女孩兒說話,哪怕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也甚少和嫤姐兒說笑玩鬧,都是嫤姐兒想着法兒地鬧他,這娃娃才肯依依哦哦幾句,她今日忽提這種事情,是想知道姜筠對兒女婚事的态度和看法,目前看來,還算喜聞樂見。
姜筠每年的新春節假,是從臘月二十五到正月初十,在家舒坦悠閑半個月後,姜筠接着起早上班,一日日過去,天氣慢慢暖和起來,天氣好的時候,逢春常抱遊哥兒寶寶到屋外散步閑逛,與此同時,孟氏的肚子慢慢開始鼓凸起來。
孟氏的肚子雖一日日大起來,但養胎的過程,卻并不順利,好容易前期的孕吐勉強過了,後面又整日覺着頭疼起來,太醫不知請了多少,卻總是治不下去,這才懷孕四個來月,孟氏已明顯消瘦許多,且精神頭也不濟的很,饒是如此,孟氏也沒有想放棄這個孩子的打算。
逢春去探望時,看得心驚膽戰,回來後就給姜筠說了:“這才四個月呢,就難受成這幅模樣,等到月份越來越大,還不知怎麽難熬呢。”可從嘉甯長公主、到姜二老爺、再到孟氏本人,沒有一個說要放棄孩子的打算,隻是隔幾日就請太醫過來診脈複查,安胎藥也不停地喝着。
姜筠深深蹙眉:“二嬸要吃這麽多苦,但願能生個健康的孩兒,也不算辜負她這一遭罪了。”
逢春抿着嘴唇沒有說話,高齡孕婦生孩子,拼的可是人品,人品值高了,或許懷孕順利、生産順利、生出來的孩兒也健健康康,若是人品值低了,一屍兩命的可能性非常之高,哪怕人品值不高不低,不拘是母體受了大創,抑或是孩子有點問題,那也是很叫人頭疼之事。
姜筠從搖籃裏抱出咿咿呀呀的遊哥兒,輕輕地搖着晃着,逗的小男孩咯咯直笑,奶奶嫩嫩的小笑聲,笑的姜筠心中柔軟一片,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又親。
——好在,他的每一個孩子都健健康康。
說罷孟氏近日的境況,逢春抛開擔憂不已的心思,轉了别的話題:“明日休沐,公爹也在家,明兒要是天不錯,就把遊哥兒抱去明萱堂,也叫公爹喜歡喜歡。”先前一直寒意凜然,便沒把遊哥兒抱出過如意苑,最多隻在苑内轉轉,如今終于春暖花開了,也該叫姜大老爺見見小孫子了。
姜筠輕輕颔首:“也好。”
逢春挨在姜筠身旁,揉捏着兒子嫩軟的小手,再道:“我爹他們已經搬離公府了,今兒他打發人過來,想叫咱們過去看一趟。”親爹喬遷新居,作爲女兒,她的确應該過去轉悠一圈,“二爺就不用去了,我隻領着嫤姐兒回一趟就成。”
姜筠蹙眉片刻,然後再道:“噢,那别在那兒留太久,若是他又爲難你,你回來一定要說與我知道。”
逢春莞爾笑道:“放心,我現在又用不着怕他。”
次一日,待到暖和的陽光下來後,逢春抱着遊哥兒寶寶前往明萱堂,小男孩生的眉目如畫,皮膚雪白,粉嫩嫩的一團,極招人喜歡,姜大老爺抱着小孫子,喜得眉花眼笑,不住地輕聲逗弄,因天氣漸漸熱了,小男孩總想扯掉頭上的小軟帽,奶媽總是盡職盡責地搞破壞,氣得小男孩不高興的直哼哼。
又過了兩日,依舊是風和日麗的天氣,逢春拎了嫤姐兒一起出門,在馬車裏搖晃了半天,終于到了陶景老爹的新宅子,其實,早在陶老夫人過世之前,她就在外頭給二房庶子和三房嫡子,置辦了兩處宅子,當然,陶景老爹分到的這一幢,比陶覺二伯的地段要好,占地也更大些。
給陶景行罷禮後,逢春一臉淡定地坐下飲茶,陶景不大高興地問道:“前幾天,不是休沐麽,你怎麽沒和姑爺一道過來,卻到今天才來?”專門在休沐日的前一天派人去,就是想叫她們一家子都過來,還有今天來就今天來吧,也不說帶兩個大些的外孫過來,隻帶了一個丫頭片子,真是不像話。
逢春靜靜地吹着熱茶,回道:“二爺那天沒空。”
陶景忍了忍氣,又問:“那晏哥兒呢,怎麽沒見他來?”
逢春喝了一口茶後,擱下三月煙花的粉彩茶碗,再不鹹不淡地回道:“晏哥兒要讀書、要習武,今兒不是他的休息日。”
不管陶景問逢春啥話,逢春都是一幅客氣卻疏離的态度,這一種不被女兒恭敬加尊重的感覺,叫陶景心裏很不爽,逢春也不管陶景面色有多難看,隻管一闆一眼地說着話,她不是扮不了活潑讨喜的女兒,可是,她就是不想扮。
待中午吃過飯,不多時,逢春就告辭離去,理由很萬金油——家裏還有事等着她處理,因姜夫人年紀漸漸大了,她已從庶務中慢慢脫手出來,韓氏已不住在長公主府,逢春很順理成章的成了接班人。
回家的路上,逢春撐着額頭發呆。
嫤姐兒則十分安靜的坐在一旁,漂亮的小姑娘長大了,也漸漸懂事了,家裏的堂兄和堂姐,常回外祖家玩,偶爾還會小住一陣,而她和晏哥兒、乃至轲哥兒,不提去外祖家小住,連回去都是罕之又罕的事情,除了逢年過節外,其餘的日子裏幾乎不曾回去過。
她剛開始不是很明白,後來,才隐約知道緣故。
原來,特别疼愛她的爹爹曾經是個傻子,娘被外祖父做主,嫁給了還是傻子時的爹,後來,爹爹不幸的摔了一跤,卻很幸運的把傻病摔好了,她當初知道這些事的時候,呆了好久好久,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外祖父真是……太壞了,娘可是他的女兒呀,他怎麽舍得這樣對娘,要是爹爹一直沒變好,那娘這輩子該多可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