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哪還有什麽以後……”姜筠啄了一下逢春的眉心,溫聲道,“事情我都與你如實說了,我既不怪你,也不生你的氣,你别放在心上,更别胡思亂想。”
逢春輕輕‘嗯’了一聲,乖乖點頭。
纾解出來煩心事後,姜筠心裏頓時舒坦多了,他心裏再怒再氣,也不好真把韓越怎麽樣,他畢竟曾是自己的親侄子,他把那封信轉寄給韓越,已算是絕了這輩子的相交,抛開占據心扉一整日的破事,姜筠輕撫逢春的肚子,關懷道:“寶寶今天乖麽?”
“挺乖的。”逢春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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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天氣,已有些悶熱,逢則單手負在背後,面無表情地跟着韓府家丁前往柴房,在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年輕的小厮,其中一人捧着托盤,盤内擱着一隻青花茶盞,行不多時,幾人到了一扇木門前,韓府家丁伸手推開門,而後口内說道:“陶四爺,就是這裏了。”
“你先下去吧。”逢則聲無起伏地說道。
韓府家丁行禮告退後,逢則叫兩個小厮留在門外,自己邁步進到柴房,柴房内的空間并不大,遍眼及處,盡是霧蒙蒙的灰塵,牆角的一片破幹草堆上,坐着一個衣衫華麗卻分外淩亂的婦人,隻見她雙手雙腳盡被繩子牢牢捆縛,口内還塞着一大團破布。
逢則提步走近,緩緩蹲低身子,目光平靜無波地看着逢瑤,曾經威風赫赫風光得意的陶家七姑娘,此時钗散發亂,兩頰紅腫,模樣可謂凄慘之極,兄妹倆對視片刻後,逢則伸手扯掉逢瑤嘴裏的破布團,然後,也不說話,隻又緩緩站起身來。
“你來這裏幹什麽?”見逢則仿若雕塑一般站立不動,逢瑤忍不住先出聲問道。
逢瑤劃爛陳梅香的臉、又踢掉她的孩子後,就被蜂擁進來的丫鬟婆子擒下,韓二太太聞訊趕來後,見到遠房外甥女渾身是血,差點氣得一佛升天,當下二話不說,親自動手掌掴逢瑤幾巴掌,又命粗使婆子們将她捆了,先丢到柴房看管,比起如何處置發落瘋兒媳,她最憂心的是,也不知孩子還能不能保得住。
“你犯下大錯,韓家要你償命,我如何能不來?”逢則臉上依舊無甚表情,似乎是在說與他完全無幹的話,逢則來韓府之時,隻知逢瑤欲毀韓越逢春名聲之事,待到了韓府,又得知,就在韓越去陶家的空隙,逢瑤壞了府中姨娘的容貌,且還動手打掉了那位姨娘的孩兒。
逢瑤雙目赤紅,口内呵呵冷笑道:“韓越對我無情,就别怪我無義,我不得好過,那誰也别想安生!”
“你說韓越對你無情,那你五姐又有哪裏對不住你的地方?”逢則冷冷問道,若真的隻想報複韓越,那往禦史台投訴韓越寵妾滅妻、以及戕害韓越未出世的孩兒也就罷了,爲何又多此一舉累上逢春。
逢瑤面色倏然又變得猙獰可怖,咬牙切齒地罵道:“我讨厭她,我恨她,她不過是個小婦生的,憑什麽過的比我好……”
“時至今日,你還是半分悔意也無?”望着陷入魔怔裏頭的逢瑤,逢則聲音漠然地問道。
逢瑤哈哈大笑,笑聲凄慘而尖利,大顆大顆的眼淚滾出眼眶:“後不後悔,還重要麽?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兩封信,以及弄死陳梅香的孩子,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可是,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的棟哥兒死了,陳梅香那個賤|人卻有了,她恨得心口淌血,夜夜難眠,要是不做點什麽,她會發瘋的,如今瘋完了,“你們預備怎麽處置我?”
“兩條路,一生一死。”逢則語氣無波道,“你若想活着,從今以後,就到清一庵待着,不會有人探望你,也不會有人關照庵堂照顧你,直到你壽終爲止,要麽,這裏已備下砒|霜茶一碗,你可以選擇自行了斷。”
逢瑤語氣幽幽道:“這是祖母的意思罷,真是好狠的心呐……再沒有别的選擇了麽?”喝下砒|霜茶,自是一了百了再無煩惱,而永遠待在清一庵,要挨打受罵,辛苦勞作,更兼吃不飽睡不好,她曾經在裏面待過三個月,隻每日看着那些犯錯女眷的生活,都覺頭皮發麻,生不如死。
逢則聲音譏诮地反問道:“就憑你犯下的錯,造出的孽,還想要什麽選擇?”
再不看形容邋遢的逢瑤一眼,逢則緩緩轉過身去:“你若是選擇永居清一庵,可以砸了砒|霜茶出來,我今夜就送你過去。”言罷,就大步走出柴房,守在門口的兩個小厮,卻一前一後進來,一個去解逢瑤身上的繩子,一個将擱着青花茶碗的木托放到逢瑤腳邊。
兩個小厮做完事後,又回到門口守着。
逢則已在三丈之外的一棵歪脖子柳樹旁邊站着,雙手負背,眼神無波地看着遙遠的天際。
已近黃昏,天邊濃霞似火,夕陽溫溫的餘熱灑在臉上,逢則一動不動地站着,三丈之後的柴房裏,傳來逢瑤的嚎啕大哭聲,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撕心裂肺,仿若鬼叫狼嚎,直到最後一縷霞光消散在天邊時,柴房裏的嚎哭聲終于止了,片刻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碎瓷響,不多時,有痛苦難忍的呻|吟聲傳出來。
逢則仍是一動不動地站着,隻緩緩合上了眼睛。
“天已經黑了,回屋去吧。”用罷晚飯後,姜筠陪逢春在庭院散了會步,之後又在廊下的搖椅裏閑着聊天,待天邊最後一縷餘霞散盡時,姜筠笑着叫逢春回房。
逢春躺在搖椅裏,慢悠悠地晃着:“時辰還早,慌什麽,叫我再看會兒星星。”
“星星,看星星……”快滿兩歲的轲哥兒,躺在逢春旁邊的小搖椅裏,也跟着奶聲奶氣地強調道。
姜筠笑罵一句:“看什麽星星,天都黑了,該回屋睡覺了。”說着,伸手撈起癱在椅中的小兒子,将他抱坐在手臂上,輕勾一下他的鼻子,笑哄道,“好兒子,爹爹陪你回去睡覺,乖啊。”轲哥兒朝懶懶躺着的母親招手,口内嚷嚷道,“我要娘,我要娘……”姜筠捉住小兒子的小胖爪,放在唇邊親了一親,再道,“乖兒子,娘累了,要休息,明天再陪你玩。”
待姜筠安頓小兒子睡下,再回到主屋之時,逢春已回了房内。
屋裏的炕床上,逢春穿着很家常的衣裙,蜜合色的薄緞上衣,寬松的輕紗羅裙,隻挽了簡單的發髻,髻中戴了兩枚金珠簪,再别無其它妝飾,姜筠進到屋裏後,發現逢春又歪在炕頭看書,不由凝眉斥道:“已和你說了,晚上不許看書,你想叫我把你的話本書全部沒收麽?”
逢春忙擱下書,嘟着嘴巴道:“才看了一小會兒。”
“一小會也不許看。”姜筠闆着臉在炕床坐下,“隻許白天看,晚上要早些休息。”
逢春臉色閑閑地攤手:“我也想早點休息,可是,我真的不困呀……”總不能叫她吃安眠藥,強制去睡吧。
姜筠黑着臉道:“那也不許看。”
逢春幽怨了一下沒有娛樂活動的古代,然後跟着姜筠回屋就寝,卸妝洗漱過後,逢春躺到架子床裏側,姜筠放下帳子後,也脫鞋爬上床,因逢春的肚子還不算太大,是以,姜筠又動作熟練地攬住她,逢春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沉寂片刻後,聲音幽幽地問姜筠:“逢瑤做了這樣的事,韓家還能再容下她麽?”
“若是我,不能。”姜筠沒有半分猶豫地回答道。
正所謂夫妻一體,若是妻子在窩裏,使勁拆丈夫的台,更甚者又對外張揚對丈夫不利的事情,這樣的妻子,哪個男人還敢要。
逢春不再吭聲,慢慢醞釀睡意入眠。
過了幾日後,又值姜筠的開葷日,當天,姜筠早早攆了三個孩子離開,小心翼翼地抱着媳婦纏綿了一回,事罷,姜筠雖覺不夠滿足,但身心已然舒暢不少,鼓着肚子做那事兒,逢春頗覺羞不可抑,臉頰紅的不得了,姜筠瞧她一幅忸怩害羞的模樣,忍不住親親她的紅臉蛋,輕聲低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羞成這樣?”
逢春輕輕啐道:“就你臉皮厚,不知害臊!”
因夜裏做了壞事,逢春第二天不免晚起慵懶,自從她有孕之後,早起的請安事宜,一律改爲随機,逢春一般是隔一日早去一回,其餘的日子,都是起床吃過早飯後,再拎着小兒子去明萱堂轉悠一圈,這一日因沒去請早安,逢春吃過早飯後,領着轲哥兒去明萱堂點了個卯即歸,回到如意苑後,逢春剛準備教小兒子數數,有丫鬟報說她的娘家嫂子蘇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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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快裏面請。”逢春捧着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笑着将蘇氏請到屋裏,轲哥兒小朋友牽着母親的裙角,好奇地望着來家裏的陌生人,逢春請蘇氏在炕桌一邊落座後,将挨在身旁的小兒子丢出去,含笑吩咐道,“轲哥兒,這是舅母,你給舅母行個禮,再說一句見過舅母。”
轲哥兒不幾天就要滿兩周歲了,在逢春的日常教育、外加一對兄姐的耳濡目染下,轲哥兒有模有樣地舉起小拳頭,撞在一起後,朝端坐在炕床上的蘇氏點頭,口内模糊不清地喊道:“見過六母。”
蘇氏輕彎下腰,摸一把轲哥兒的小臉,誇道:“嗳,轲哥兒真乖。”随侍丫鬟遞過來一個簇新的明藍色荷包,蘇氏伸手接過,笑容溫和道,“呶,舅母給轲哥兒頑的。”轲哥兒伸手接過,一臉的憨态可掬,“謝謝六母。”
簡單叫小兒子露過臉後,逢春叫奶媽領轲哥兒到外頭玩去。
“嫂子今天怎麽有空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麽?”逢春這般直問蘇氏,并非無的放矢,逢則還在爲嫡母丁憂的三年内,作爲其妻,若是沒有什麽重要事情,一般都會陪着老公在家服喪守孝。
蘇氏撥着喜鵲登梅的茶蓋,想了一想,問道:“五妹妹,這幾日……那個,五姑爺待你還好吧。”蘇氏不好意思直問逢春,你姑爺最近有沒有朝你發脾氣,或者冷落你的話,隻得這般迂回的問道。
逢春笑了一笑:“二爺一直待我很好。”頓了一頓,逢春主動說道,“嫂子是想問,七妹妹寄信給二爺那件事吧,二爺當天就與我提過了,沒什麽大礙的。”
蘇氏有些幹巴巴地回道:“那就好。”
逢春輕眨一下眼睫後,問道:“家裏既然已經知道這事,想必韓姑爺去過咱們家了,逢瑤……現在如何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逢春還挺想知道這件事的進展,不過,她不好着人去打聽,本來打算見韓氏的時候,順便咨詢一下的,誰知蘇氏剛巧送上門,那她不問白不問嘛。
“七妹妹她……已經殁了。”蘇氏扯着手絹,慢吞吞地說道,本來發生事情的第二日,她就要過來長公主府的,因又出現了一點意外,這才推遲了好幾日才來。
殁了?
逢春大吃一驚道:“怎麽會?”
就算韓越真的惱羞成怒,最多休了逢瑤就是了,逢瑤怎麽就會死了呢。
蘇氏望着逢春嬌豔如花的面龐,低低歎氣道:“五妹妹想是不知道吧,七妹妹不隻給五姑爺寄了一封信,她還給禦史台那裏也去了一封,密告韓姑爺寵妾滅妻,作風不端。”
“還有這種事?!”逢春驚上加驚,逢瑤這是想毀了……韓越的仕途啊,這個名聲一旦被禦史言官坐實,職位貶谪都是輕的,嚴重的,可能連官職直接丢掉,以後想再圖謀起複,隻怕也得大費周章。
蘇氏扯着手中的絹帕,語聲低緩道:“那一日,韓姑爺拿着兩封書信,氣洶洶地來家裏尋爹,說是要休了七妹妹,叫咱家去把人接走,祖母當時就把你四哥叫了去,待你四哥到了韓家,才知,七妹妹趁韓姑爺去咱家時,竟把韓姑爺屋裏一個有孕的姨娘打小産了,還拿碎瓷片劃花了那個姨娘的臉蛋……”
逢春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逢瑤……她這是瘋了?!”
蘇氏陡聽丈夫說這事時,也覺心中駭然,這個小姑子……也太瘋狂了,頓了一頓,蘇氏再道:“你四哥去韓家之前,祖母就已經說了,不管怎樣,陶家不會收留被休棄的出嫁女,隻給了七妹妹兩條路,第一條是,永遠留在清一庵待着,陶家權當她已經死了,第二條是,給她一碗砒|霜茶,叫她自行了斷。”
“她是……自盡的?”逢春輕輕問道。
蘇氏輕輕點頭:“是,清一庵不是普通的庵堂,大戶人家犯了錯的女眷,有好些都被送進了那裏,進到那裏之後,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生生要被折騰掉一層皮的,不少富貴大戶的女眷,因受不了裏面的折磨,尋死的人着實不少,七妹妹想是不願去遭那份罪,就……”
逢春無感可發,便低頭不語。
“還有那位又小産又毀容的姨娘,也沒熬過去,前幾天也沒了。”蘇氏又緩緩補充一句,“祖母恐這事對你有影響,便叫我過來看看,如今五妹妹的日子一如既往,我也就不多留了,妹妹好生養着,我就先回去了。”
蘇氏走後,逢春就一直望着窗戶發呆,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啥很大的胃口,待到姜筠下午回來時,發現昨晚還撒嬌可愛的媳婦,變的有點神色蔫蔫,姜筠自己去換罷衣裳,然後攬着身子柔軟的逢春,口内頑笑道:“我的大心肝兒,怎麽了這是,不會一天沒見着我,就想成這樣子罷。”
逢春歎了口氣,然後将從蘇氏那裏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姜筠。
姜筠聽罷,也沒多作表示,隻道:“别想太多了,好好過咱們的日子吧。”
逢瑤服毒自盡踏上黃泉之路,逢春雖然心情變得低落,但并非因爲傷心之故,她,隻是一時有些感慨罷了,當下輕點了點頭,溫聲回道:“我沒有多想,隻是有些感慨罷了。”說着,抛開那些閑雜的思緒,苦着臉蛋說道,“天越來越熱了,我這個夏天可怎麽過啊。”
馬上就是五月了,逢春的身孕也差不多有五個月了,如此掰着指頭一算日子,今年的暑熱季節裏,逢春既不能大肆用冰降溫,也不能随意吃井水湃過的新鮮瓜果,中秋時節常吃的螃蟹宴,她今年也沒有口福了,一想到這些孕中瑣事,逢春就忍不住給姜筠哼哼抱怨。
“好姑娘,真是難爲你了。”姜筠雙目中帶着同情與憐憫,輕輕撫着逢春氣色紅潤的臉蛋,“我雖恨不能以身相替,但……”他的确無能爲力。
逢春面帶苦惱地捧着臉蛋,輕嗔道:“少說風涼話,我又要遭十個月的罪,全都是因爲你。”
姜筠莞爾輕笑道:“我也沒辦法,誰讓咱們又有兒女緣分了。”
逢春輕輕哼了一聲,頓時無話可說,兩人都正值大好年華,夫妻間的敦倫之事,自然比較頻繁,姜筠又不像别的爺們,偶爾還會去開墾澆灌别的土壤,是以,她中标的幾率明顯會稍高一些,她真誠希望,這一胎就是最後一個了,以後千萬再别有了,阿彌陀佛,佛主要保佑她哦。
與逢春所求的願望不同,孟氏一直在期盼兒媳婦牛氏趕緊再有孕,她還沒抱到孫子呢,同樣也期盼女兒姜籮趕緊再有孕,她還沒抱到外孫子呢,至于随夫遠行就藩的姜籬,孟氏近來收到了她的書信,内容喜憂參半,喜的是,姜籬如願以償地懷了身孕,憂的是,靖郡王姑爺府裏多了好幾朵漂亮的鮮花。
孟氏又不能去信指責郡王姑爺,說你隻能守着我的女兒,不許碰别的花花草草,隻能期盼佛主保佑,願小女兒一舉得男,也好能拴拴她姑爺的心。
漸入盛夏,肚子愈來愈大的逢春,果然過得難受不已.
姜筠心疼之餘,除了對她千依百順外,更是屢次囑咐膝下三個兒女,不許惹母親生氣一星半點,誰要是不聽話,不好意思,你們老爹也要發威了,嫤姐兒和晏哥兒已經懂事,自然謹遵父命,轲哥兒年歲還小,有時候不免出現點纏人的症狀,姜筠便拎他到一旁,進行一通長篇大論的教訓,順便打屁股五下以示懲罰。
“呵呵,二爺,就你那麽點力道,連蒼蠅都拍不暈吧。”逢春挺着七個來月的肚子,在屋子裏蹒跚地散步鍛煉,她也很想懶着不動,叫丫鬟們給她打扇扇風,可惜不行呀,爲了能平安順利地生孩子,恁有再多的懶惰之意,逢春都得一一克服。
訓完小兒子後,姜筠已遣他出去玩了,屋内又隻剩了夫妻兩人,姜筠一邊扶着逢春溜達,一邊笑道:“沒辦法,實在是舍不得打。”
逢春扯扯嘴角,口内一陣陰陽怪氣道:“你倒是個慈悲的爹,我卻是個狠心的娘……”她有許多回都把娃娃揍哭了。
“别這麽說。”姜筠溫柔而笑,“教育孩子,也講究松弛之道,我松你弛,正好相得益彰……唔,走的差不多了,可以歇歇了。”說着,扶逢春往炕床走去,将逢春在炕上安頓好後,姜筠撐開自己的折扇,給自己和逢春打起一陣陣的涼風。
逢春靠在竹枕上,撫着逐漸鼓成球的大肚子,唉聲歎氣道:“唉,還得再熬兩個月,不,等把這小東西生出來,還有一個月的坐蓐期,唉……”
聽逢春唉聲不止,姜筠拿起一塊細絲絹帕,輕輕替逢春拭額上細汗,不待他開口說話,逢春已再絮絮叨叨道:“等坐完月子,又得操這小東西的心,起碼兩三年不能安甯,哎喲喂,這麽一想,我這一輩子,就顧着懷孩子、生孩子、養孩子了。”等她生不動時,又得爲這一串娃娃張羅婚事,唉,多麽悲催又單調的一生。
姜筠拿開拭完汗的手,在逢春嘴唇上輕輕一啄,低聲道:“你辛苦了。”
逢春彎眉一笑——好在,這個男人知道她的辛苦。
漸入八月,眼瞧着就是中秋佳節,逢春的肚子也又大了一号,嫤姐兒時常摸着母親的大肚子,在猜這個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逢春摸摸女兒的小腦瓜,待到九月份,就能真正揭開謎底了,雖然太醫又私下透漏,這胎還可能是個男娃。
過了中秋,陶家傳來陶老夫人情況不大好的消息,逢春的臨盆期已然将近,姜筠才舍不得叫她出府颠簸,便親自過府慰問探望,待到了九月初三那日,陶老夫人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