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聞獨子在哭,不待丫鬟說完,逢瑤唬的一聲站起身來,厲聲喝道:“怎麽回事?!”
她在婆家過活的唯一指望,就隻有棟哥兒這個命根子了,逢瑤絕對不容許他受半分委屈和傷害。
“是棟少爺想要嫤姑娘的手镯,嫤姑娘不給他玩,棟少爺就……”來回話的丫鬟低着頭,口齒清晰而快捷,“奶媽和丫鬟哄不住棟少爺,請七姑奶奶過去看看罷。”
得知兒子是和逢春的女兒起了糾葛,逢瑤不由恨恨地瞪了逢春一眼,然後匆忙離了屋子,逢春在心裏暗翻一個白眼,朝陶老夫人道了個辭後,也随着一道出去了,逢春和逢瑤已姐妹不合多年,又兼昔日的陳年舊事,曹氏望向微微蹙眉的婆婆,溫聲起身道:“我也去瞧瞧吧。”
案發現場,着實站了不少人。
穿着一身靛藍色緞襖的棟哥兒,正扯着嗓門哇哇大哭,奶媽在旁邊又哄又勸,棟哥兒充耳不聞,隻一邊哭一邊嚷:“我要鈴铛,我要鈴铛……”
嫤姐兒與晏哥兒站在一起,蹙着秀眉道:“這是我爹爹給我的禮物,不能送你……”逢蓉的長子崇哥兒年近十歲,已頗爲穩重懂事,隻聽他溫聲和氣道,“棟哥兒,你别哭了,哥哥已經叫人去給你找鈴铛了。”棟哥兒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戳指着嫤姐兒的手腕,“不要别的,就要那個鈴铛,就要那個……”
逢瑤、逢春、以及曹氏等人,以先後腳的功夫到了花園,逢瑤當先去抱快哭岔氣的兒子,柔聲細語地哄他别哭,棟哥兒還沒得到想要的東西,哪肯聽話,哭得愈發厲害,在逢瑤懷裏又扭又嚷:“娘,娘,我要鈴铛。”逢瑤看了一眼滿臉無辜的嫤姐兒,繼續回頭哄兒子,“棟哥兒乖,那不是鈴铛,那隻是镯子,镯子碰到一起後,就會叮咚叮咚響,娘也有,娘的镯子送你玩好不好?”
“不好,就要那個,就要那個……”棟哥兒邊哭邊跺腳,一幅若不得到東西,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見自己母親也過來了,嫤姐兒嘟着雪白的臉蛋,蹭挨到逢春的腿邊,不用逢春問話,嫤姐兒仰着秀麗的小腦袋,主動交代事情:“娘,晏哥兒說想曬太陽,我就和他一起坐着,我看他一直悶着不說話,就用我的鈴铛镯子逗他玩,誰知,叫棟哥兒看見了,他非要我的镯子玩,叫他摸一下還不行,他非要我摘下來給他,我不給他,他就直接動手扯我的镯子,叫媽媽攔開後,他就一直哭個不停……”
說完,嫤姐兒露出一臉‘這事兒真不賴我’的表情。
逢春摸一下女兒的臉蛋,神色平靜道:“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和弟弟直接回來找娘就是,别在這兒傻站着了……快要吃午飯了,跟娘回屋去吧。”至于逢瑤怎麽哄棟哥兒,那是她的事情。
嫤姐兒甜甜一笑:“好。”
逢春左手拉着嫤姐兒,右手扯過晏哥兒,轉身就要離開花園,瞧見戴着鈴铛镯子的嫤姐兒要走,棟哥兒哭得更是尖銳大聲,分貝又飙高了好幾分:“不許走,我要鈴铛,我要鈴铛……”
嫤姐兒被倏然變高的哭嚎聲吓了一跳,不由轉臉去瞧逢春。
逢春笑着安撫:“镯子是你的,你若不想送人,誰也搶不走。”
嫤姐兒不大高興的嘟嘴:“他怎麽那麽能哭啊。”
“等等!”逢瑤擰着眉頭沖逢春喊話,實在是兒子哭得太厲害,幾乎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架勢了,逢瑤着實心疼的不行,便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想趕緊哄住兒子,解了當下的燃眉之急,“你先把镯子借我一會兒,待我哄好了棟哥兒,就還給你!”
逢春頓下腳步,緩緩扭頭,語氣淡淡:“憑什麽?”
逢瑤摟着甩胳膊踢腿的兒子,心中焦急,豎起雙眉怒道:“棟哥兒好歹也是你外甥,你瞧他哭成這樣,就沒有半點恻隐之心?你也是當娘的,難道就這般狠心?我又不是貪圖你女兒的镯子,隻是拿來哄一哄棟哥兒,又不是不給你了?”
逢春譏诮的笑起來:“你和我講恻隐之心?還說我狠心?我勸你還是先想想八年前吧,我落水裏的時候,你可起了什麽恻隐之心?”便是真的一時氣惱,失手推了陶逢春下水,可接下來呢,不僅不趕緊喊人過來,還直接扭頭就跑?事後也無半分悔過之心,到底誰涼薄誰狠心。
八年前?落水?逢瑤臉色陡然變得慘白,失聲道:“你說什麽?”
逢春微微挑眉,緩緩再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不知道這些年來,半夜可有鬼去敲你的門麽?别再沖我橫挑鼻子豎挑眼,别叫我再把過去的事,給你一點一點抖出來……”說罷,拉着嫤姐兒和晏哥兒繼續往外走。
走出兩步後,逢春又頓下回頭:“奉勸你一句話,别太慣着孩子,會寵壞的。”
直到開午宴的時辰,逢瑤都沒有回來福安堂,後來才知,因逢瑤久哄不住棟哥兒,驚動了男客那邊的韓越,韓越素日要當差忙公務,閑暇之際,因很少與逢瑤相處,是以與兒子棟哥兒的關系,并不如逸哥兒那般親近,韓越親自去了花園,棟哥兒依舊大哭不止,被父親凝眉訓斥幾句後,哭得更是稀裏嘩啦,又是咳嗽,又是打嗝兒,最後是哭到脫力睡着的。
已經三歲半的娃娃了哎,真是無語……
回去的馬車之上,逢春攤手無語:“年年回來娘家,都是這麽鬧心,就沒有一年是順順當當的。”
姜筠隻輕輕歎氣,已懶得再發表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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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年年回娘家鬧心,所以,逢春和姜筠用完午宴之後,從不多留叙話,幾乎都是吃完飯就告辭離開,今年亦然,回到家裏的時候,時辰明顯還早,姜家的三位姑爺尚未離開,姜筠少不得要去碰個面,逢春也免不了要去招待出嫁的姑奶奶們。
比起在娘家閑閑地待着,逢春甯願在婆家忙點事做。
不過,今年有一點例外。
姜籮連生三女,尚無子息,便是在過年的喜慶氛圍裏,眉心也有一縷展不開的憂愁,姜箬已臨盆在即,懷的又是雙生子,姜夫人亦是喜中摻憂,至于姜籬,她才剛出嫁三個月,尚沒什麽子嗣的苦惱,她心情低落的是,下個月就要随夫婿遠離京城,以後能見雙親的次數,隻怕掰着手指都能數的出來,兩個女兒各有愁事,孟氏的喜悅之色自然也有限。
所以女眷這邊,頗有一點強撐出來的光鮮氛圍。
嫤姐兒和晏哥兒的出現,稍微緩解了這種不太協調的氛圍,兩個孩子規規矩矩見過長公主、兩位姜夫人、以及兩位姑姑,嘉甯長公主招兩個曾孫上前,一左一右攬上一個,問他們路上凍着沒,在外祖家吃好沒,玩好沒,嫤姐兒都口齒伶俐的答了,晏哥兒也惜字如金的簡語幾句。
問過一番話後,長公主自叫嫤姐兒和晏哥兒,去和姜籮家的三個姑娘玩,嫤姐兒倒是開開心心地去了,晏哥兒卻表示:“我想去看弟弟。”回來的路上,晏哥兒已得知小弟弟在明萱堂睡着了,不喜歡和女孩子玩的晏哥兒,很機智地找借口要溜走。
“轲哥兒玩累了,正在祖母屋裏睡覺。”姜夫人望着相當漂亮乖靜的孫子,語氣和藹的笑道。
晏哥兒一臉認真的表示:“我不吵弟弟睡覺,我就在旁邊看他,等他醒了,我哄他玩。”
“你自己都不愛玩兒,你哄弟弟玩什麽呀。”姜夫人一臉好笑地揶揄孫子,漂亮孫子快要六歲了,姜夫人看着他一點一點長大,對他的安靜性子還是很了解的,打他瓜熟蒂落呱呱降生,這娃娃就很少哭鬧,雖然不愛說話,卻十分聰明,加之從不調皮搗蛋,又生得如珠似玉,全家老小沒有人不喜他的。
晏哥兒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能背着弟弟轉圈,還可以戴面具逗他,我戴小豬面具時,弟弟最高興。”
姜夫人忍俊不禁道:“好,你去罷,若是困了,就在祖母屋裏睡會兒。”
晏哥兒有模有樣的抱拳行禮:“我知道,孫兒告退。”給姜夫人做完别,又朝屋内其餘衆人行了禮,逢春摸摸大兒子的腦袋瓜,溫聲囑咐道,“到隔壁給祖父、姑父們行個禮再走。”晏哥兒輕輕點了點頭,又靜聲道,“娘,晚上想喝鴨子湯。”
逢春抽了抽嘴角:“……知道了。”這臭小子肯定是溜回去睡覺。
望着乖靜懂事的晏哥兒離去,姜籮眼底有一抹豔羨之色劃過,再回頭去瞧自己的三個丫頭,大丫頭還好些,隻神色如常地和表妹嫤姐兒說話,二丫頭和三丫頭就不懂掩飾了,一個滿臉失望地看着漂亮小表哥的背影,一個已來拉自己的袖子,嘴裏輕嚷道:“哥哥,玩……”
姜籮頗無語地笑道:“和姐姐頑去吧。”二堂弟媳婦的大兒子生的太俊,就像畫裏走出來的小金童一樣,不僅惹的大人們喜他,就連懵懂無知的小女娃娃,都下意識地想和他玩,偏那男娃娃雖小小年紀,卻已經甚是穩重懂事,除了自己親姐姐,根本不大和别的小姑娘說話,更别提一起玩了,人家根本就對玩沒興趣。
“茹姐兒,你晏表哥不喜歡玩兒,姐姐和你玩兒。”在自己家裏,嫤姐兒就随性多了,跑過來拉大姑姑家最小的妹妹,十分熱心的大姐姐模樣,“來來來,姐姐教你玩遊戲。”
孟氏往嘴裏放了一枚蜜果,而後笑道:“這小姐弟倆,真是性子迥異。”大姐姐伶俐讨喜,小弟弟雖性子呆闆,但架不住腦瓜子聰明,小臉又生的俊俏,眸光一轉,忽笑望長嫂姚氏,“以後不知哪個有福氣的,能得了嫤姐兒去,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能許了晏哥兒。”
姜夫人目光一閃,神色自若地笑道:“他們才幾歲,哪就到說這事的份上了。”
逢春隻當啥都沒聽懂,隻殷勤地招呼兩位大小姑子吃茶用點心,時不時和婆婆姜夫人讨論一下戲台子上的劇情,間隔着提點嫤姐兒别玩的太嗨,要注意淑女形象,又唱完兩出戲之後,嘉甯長公主言道乏了,便領着貼身嬷嬷回頤華堂休息了,不久,薛姑爺,董姑爺,商姑爺也紛紛請辭離去。
因商文煜乃是皇孫,兩位姜老爺也親自送客到二門,姜箬有孕,董臨瑞是獨身而來,他回去簡便的很,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就跑遠了,待姜籮姜籬兩家子離去後,姜策大哥才和韓氏領着孩子姗姗歸來,因晏哥兒還和轲哥兒睡作一團,所以,逢春就留在明萱堂等着。
見過禮之後,姜策去隔壁找姜大老爺和姜筠了,韓氏留在屋裏、與姜夫人和逢春說話,說不幾句,轲哥兒舒舒服服地睡醒了,見親哥哥躺在一旁熟睡如豬,十分樂呵地趴在旁邊,撓哥哥的咯吱窩玩兒,于是乎,睡美人一般的晏哥兒,被搗蛋弟弟騷擾醒了。
時辰已不早,兩房人又留片刻後,便告辭離開明萱堂。
姜策與姜筠并排走着說話,兩房的孩子湊在一處嘻嘻哈哈,逢春和韓氏走在最後。
“你娘家那邊是不是又有不愉快了?我堂弟和他媳婦回家後,就大吵了一架。”韓氏籠着一身墨藍色的毛氅,低聲與逢春說話,她與逢春已是多年的妯娌,逢春的嫡妹又是她堂弟媳婦,這些年來,韓氏不說十分知曉陶家的事,起碼也了解了七、八分。
逢春也籠着一件暖和的毛氅,手裏還捧着一隻方形的琺琅暖手爐,聞言,輕輕點頭道:“應是爲着棟哥兒的事吧。”
若是韓越還有一點爲人父的責任心,就不能再讓逢瑤憑着性子養孩子,棟哥兒雖然不算很大,但已經快要四歲了,一般富貴人家書香門第的小孩子,四歲都開始陸陸續續啓蒙了,棟哥兒卻還是一幅小哭包脾氣,不及時矯正掰直過來,以後隻怕要被養廢了。
“正是。”韓氏慢慢地踱着腳步,“我堂弟說他媳婦不會教孩子,要把棟哥兒抱出正屋來養。”
逢春摩挲着暖爐上的精美紋案:“我七妹妹不樂意,所以吵架了?”
“可不是,不是抱到我二嬸那裏養着,而是要讓教養嬷嬷領着棟哥兒獨住,教他學規矩明道理,他媳婦非說這是要拆散她們母子,怎麽也不肯依從,棟哥兒也哭得厲害,大過年的,又不好太折騰,我堂弟便退了一步,說再叫他媳婦養一個月,若還是沒教導好棟哥兒,即刻就抱走棟哥兒,讓嬷嬷們教養。”韓氏緩聲說道。
斜陽已暮,空有光芒照在臉上,卻感覺不到半絲溫意。
逢春低聲問道:“二太太還是不喜歡棟哥兒?”逸哥兒之前一直由韓二太太撫養,逸哥兒都沒長歪,可見韓二太太并非寵溺無度的祖母。
韓氏歎氣道:“豈止是不喜歡,素日根本不愛見他,我祿堂弟的媳婦剛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我二嬸很疼小孫子。”
韓二太太刑氏共育有兩兒一女,長子韓越,長女韓絮,次子韓祿,逸哥兒已死了好幾年,逢瑤生的棟哥兒,又不得韓二太太歡心,如今小兒子那屋新添一個孫子,韓二太太自然又有了疼愛的對象,逢春默了一默,又問:“叫嬷嬷們教養,沒說不讓她們母子見面吧。”
韓氏莞爾笑道:“哪會不讓她們母子見面,就是因爲我堂弟媳婦一昧慣着寵着棟哥兒,我堂弟這才要分開她們,素日的吃飯、睡覺、還有玩耍,都得跟着嬷嬷,中午和下午,各叫她們母子相處一個時辰。”笑完又歎,“若是我堂弟媳婦把孩子教好,我堂弟也不會出此下策。”
家務事最難判斷誰對誰錯,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逢春嘴角微曬,逢瑤的家務事,她聽聽就罷,但……不予評論。
“爹爹,我今天和晏哥兒算聽話麽?”和姜策大哥一家作别後,逢春一家五口也回了如意苑,丫鬟們早已将屋子裏烘的暖和舒服,進門之後,嫤姐兒突想到和老爹的約定,連小披風都沒顧着脫,先去扯老爹要評價。
姜筠慢條斯理地解着外氅,笑着反問:“你自己說呢。”
嫤姐兒相當自信地挺着小身闆:“我們兩個都很聽話。”
姜筠勾一下女兒的小鼻子,溫聲笑道:“問你娘,你娘要說你們表現良好,爹爹就帶你們去看花燈。”說罷,轉身坐到炕桌一側,接過丫鬟獻上來的熱茶,悠然自得的啜飲着,低頭一瞧,小搗蛋鬼轲哥兒已扒着他的大腿,正在嘿咻嘿咻往上爬。
“爹爹,和我玩……”轲哥兒還不足兩歲,除了常叫的稱呼吐字略清外,别的字都是囫囵着吐出來的,好在,姜筠對兒子的發音非常熟悉,已自動翻譯過來兒子的話,擱下茶杯,姜筠将小兒子撈到腿上,和聲笑道,“轲哥兒想玩什麽?”
轲哥兒嘴角一咧,張口便道:“戴……豬……臉……”
姜筠眼角一抖,再拿眼睛去瞄長子:“晏哥兒,弟弟要看你戴小豬面具。”
晏哥兒輕輕‘哦’了一聲,很自覺地去扮小豬,轲哥兒見了,樂得拍手直笑,嘴裏又是哥哥又是豬的亂叫一氣,另一廂,嫤姐兒已去抱親媽的金大腿,一臉撒嬌的喜笑道:“娘,我今天表現好麽?”怕嚴厲的親娘說自己不乖,又趕緊掄起一對小拳頭,給母親捶起腿來,笑嘻嘻道,“娘,我聽話麽?”
女兒這般讨喜可愛,逢春哪能潑冷水,當然是誇贊:“表現的不錯,沒惹娘生氣。”一轉眼,瞧見姜筠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逢春微微挑眉,“二爺笑什麽呢?”
小兒子已和大兒子玩到一塊去了,姜筠拿茶蓋緩緩撥着碗中茶葉:“我笑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晚飯桌上,果然有晏哥兒親點的鴨子湯,小美男咕嘟咕嘟直喝了兩小碗,嫤姐兒晚飯吃的也香,一口氣啃了兩隻小雞腿,待要拿第三隻時,被逢春劈手攔住:“丫頭,不能再吃了,再吃就不消化了。”嫤姐兒扁扁小嘴,然後收回小手,目光卻可憐兮兮地望老爹,姜筠收到女兒的求助暗号後,隻笑道,“明兒再接着吃。”
老爹都不向着自己,嫤姐兒隻能望着可愛的小雞腿望洋興歎。
飯畢,丫頭們捧來水盆,晏哥兒和嫤姐兒均像模像樣地淨手,再拿幹融融的帕子擦拭,最後咕嘟咕嘟漱口,一家子接着離開飯桌去說話,餐桌自有丫鬟上前收拾,時辰還早,并不急着入睡,姜筠興緻勃勃地攬着嫤姐兒認字,晏哥兒坐在熏籠旁邊,捧着小臉蛋發呆。
至于逢春,已領着轲哥兒回屋,并叫人打了一盆熱水,給他洗小腳丫玩,逢春撓着小兒子的光腳丫,含笑問他:“舒服麽?好玩麽?”
轲哥兒喜得咯咯直笑:“好玩。”這倆字倒是吐字清楚。
洗完小腳丫,逢春拿幹棉巾給他擦幹淨,然後把他抱回床上:“轲哥兒玩了一天了,該脫衣裳睡覺了。”轲哥兒下午睡得挺足,這會兒不大瞌睡,被母親抱回床帳裏後,嗨皮地打起滾玩,逢春逗了他好一會兒,才把他塞進被子裏,慢慢拍着哄睡着。
正屋裏,嫤姐兒和晏哥兒已被打發回去,姜筠也已沐浴洗漱過了,正神色懶懶地歪在炕頭,翻着逢春的話本子閑看,見逢春身姿袅袅的回來,不由問道:“今兒怎麽這麽久?”
“轲哥兒午覺睡的長,不太困,多陪他玩了一會兒。”逢春笑道,“别在這屋待着了,回去給我暖床。”
姜筠揚了揚手裏的書卷,唇角微彎:“天上可不會掉餡餅,你可想清楚,叫我去暖床的後果?”
逢春哼哼一笑,朝姜筠龇牙:“累的又不是我!”
姜筠從迎枕上直起身來,随手将書摔到炕桌:“臭丫頭,等會兒走着瞧!”
待逢春從淨房回來,十分無語地發現,姜筠又橫亘在了床中央,耷拉在床外的兩條長腿,還有節奏地一晃又一晃,逢春坐到一側,輕輕推他,口内好笑道:“你怎麽愈大愈孩子氣了,昨兒才玩過,今兒又玩,你累不累啊你。”
“累。”姜筠一語雙關,“所以,要有勞你把我挪好了。”
逢春站起身來,從挂鈎上取下帳子,又脫了軟底睡鞋,爬進床帳裏頭,蜷腿坐在一側推姜筠:“你真不自己挪?”姜筠神色悠悠地枕着胳膊,笑着反問,“你說呢?”逢春搓了搓手,口内道,“那我可不客氣了。”姜筠揚了揚眉,“千萬别客氣。”逢春應道:“那好……”說完,伸手撓向姜筠的咯吱窩,口内笑嘻嘻道,“你挪不挪?挪不挪?”
姜筠:“……”這劇本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