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播種的懶懶散散,一邊播種的還算勤快,是以,姚氏都快四十歲了,姜大老爺也沒搞出庶生的孩子,而剛過三十三歲的孟氏,她的老爺成功播種下了一顆種子。
歸根結底,這其實也是一個看臉的時代。
二房要添丁進口的喜訊,很快傳遍了長公主府,姜筠知曉此事後,并不多在意,也沒什麽想評價,說到底,這事跟他沒啥大關系,這日,用過午飯後,姜筠攬着逢春午睡,逢春望着姜筠,輕聲道:“要是二爺想早點當爹,晚上……以後都随你吧。”
姜筠輕輕一怔,摸摸逢春的臉頰,表情溫柔道:“你不是害怕生孩子麽?”
逢春微微苦笑:“是啊,我是有些害怕,可生孩子這件事,我也不能逃避啊,我仔細想過了,總有這麽一遭的,咱們已成親一年多,我的身體也調養許久,好多人都在盯着我的肚子……更何況,喬太醫都發話可以了,我要是一直沒動靜,也不好給娘交代。”再者,生兒育女也頗講緣分,身子康健也不一定就能順利懷上,還是不拖了罷,拖久了恐有别的麻煩,這個時代十六、七歲就生孩子的姑娘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個。
姜筠親了親逢春的眉心,低聲道:“你若真沒準備好,再等等也無妨,反正我們都還年輕,也沒那麽急的,别人的閑話,你不用在意,娘那邊有我,你不用擔心。”
逢春彎眉輕笑:“我已準備好了,二爺每日忙着讀書,我自個兒也怪悶的,早點有個孩子,也算是給我解解悶。”古代女人生不出兒子就是大過,唉,真是沒辦法,她以後要想好好過日子,少不了盼着生個大胖兒子,現實就是這麽悲哀,她身邊活生生的例子更是不少。
姜筠從逢春脖間拉出一枚玉鎖,上頭刻着的四個字爲‘天長地久’,柔聲道:“我們一定會天長地久,你别害怕。”姜筠連吃飯時都能聯想到孩子,若說他不想早點當爹,那絕對是假話,他已不知夢到過多少回和逢春一起逗孩子玩的場景。
逢春垂眸看着鎖上的刻字,還是忍不住懷疑:真的能天長地久麽。
在逢春和姜筠投入到造人大業時,嫁到承恩侯府的姜籮終于生了,未如孟氏燒香禱告的結果,姜籮生的是一個女兒,喜訊傳回姜府後,孟氏不免有些失望,姚氏勸道:“阿籮母女平安最重要,先開花再結果,也是常有的事,隻要阿籮身體健康,她還這麽年輕,不愁沒有哥兒的。”
孟氏也知道這個理,她自己就是先生了阿籮,後頭才生的築哥兒,隻不過,阿籮嫁的是侯府世孫,事關繼承爵位之事,女兒當然是一舉得男最好,然而,事已至此,她除了接受這個現實,也别無它法,她又沒有把外孫女再塞回女兒肚子重造的本領。
逢春心中微涼,姜籮還是長公主的親孫女呢,頭胎沒生到兒子,孟氏就擔心成這樣。
夜燈盈盈,逢春支着下巴出神,其實,自打出了新年之後,已有不少人悄問逢春有消息了沒,回娘家時,家裏的祖母伯母問,與成婚的姐妹叙話時,她們也會關問幾句,大夥兒的意思無非是,你嫁的門戶太高,若是不早早生兒子,日子恐會不好過,逢春心中略憂郁,最近背後的議論聲,也确實多了不少。
淨房那邊水聲嘩嘩,是姜筠夜讀完後在沐浴,不多久,姜筠披着一層單衣出來,伸指彈一下逢春的鼻尖,含笑低問:“想什麽呢。”
逢春幽幽地擡起眼睛,嘟着嘴巴道:“想兒子。”
姜筠忍不住撲哧一聲,把歪在桌邊的逢春橫抱回房,送逢春躺在床裏,姜筠也在外頭躺下,已是夏天,厚軟的棉被早收了起來,床裏隻擱着兩床極軟的薄被,逢春等了半天,也沒見姜筠過來親昵,不由伸腳撓撓他的小腿肚,昏暗的紗帳之内,姜筠伸手去捏逢春的鼻子:“不好好睡覺,鬧什麽呢你。”
逢春翻身滾到姜筠身上,悶聲道:“我想生兒子嘛。”這些天日子正好,得充分利用起來。
姜筠頭皮略有些發毛,語氣微微無奈道:“都已連着好幾日了,今晚歇歇吧你。”逢春不幹,趴在姜筠身上撅嘴道,“你不勤快些,我怎麽生孩子嘛,我不累,莫非二爺累了?”姜筠動手拍一記逢春的屁股,笑嗔道,“誰說我累了,我不是想讓你歇一晚嘛,你要是真想……”不待姜筠說完,逢春已連連點頭道,“我想的,我想的。”姜筠動手去脫逢春薄薄的中衣,低聲笑道,“最近臉皮倒是厚了好些。”
外頭值夜的丫鬟,聽到屋裏又響起纏綿的聲響,忍不住面面相觑,晴雪忍着發燙的臉頰,吩咐一旁的彩霞:“去小廚那裏,再吩咐準備熱水。”彩霞應聲而去後,房外便隻留了晴雪和小鴿兩個,小鴿悄聲和晴雪咬耳朵,“晴雪姐姐,咱們二奶奶應該很快就能有喜了吧。”屋裏最近兩個月的動靜,比之前頻繁多了。
晴雪低聲道:“早些有喜才好呢。”二奶奶去年三月進門,如今都是五月了,這麽長時間沒有消息,府裏偷嚼舌根的人越來越多,她心裏也替主子暗暗着急。
次一日,正是姜籮長女的洗三禮,清晨,逢春與姜筠貼着臉醒來,姜筠身心俱是滿足甜蜜,溫聲含笑道:“欲速則不達,孩子的事,我們可以慢慢來,今晚可不陪你鬧了。”逢春慢慢豎起三根手指頭,語氣柔柔道,“再陪我三天吧。”要是運氣好,下個月就能見分曉,若是運氣差,隻能下個月繼續努力再戰咯。
姜筠微瞪眼珠子,逢春卻摟住姜筠的頸子,一臉揶揄的笑問:“二爺不是不喜歡當和尚麽?”姜筠抱着懷裏的小媳婦,歎氣道,“逢春,你這是要變成勾魂的妖精啊。”伸手去扯逢春的臉皮,哼哼笑道,“這會兒你怎麽不說縱欲傷身了。”逢春忽閃忽閃眼睛,笑問,“二爺,我要是有了孩子,可不能再服侍你了,你是不是得做好久的和尚?”姜筠苦着臉點點頭,随即又保證道,“我不會破戒,你安心便是。”逢春笑着啵了一口姜筠,“起身吧,我今天還要去薛家,午飯不在家裏用,二爺要是嫌一人吃飯悶,可找阿箬一起。”
通常要外出進香、赴宴之時,逢春不用去明萱堂請安,吃過早飯之後,直接去找姜夫人彙合就成,今日的出行人員,隻有姚氏、孟氏、韓氏和逢春,四人分成兩車而坐,奔往承恩侯府薛家,到了姜籮的屋中,隻見紅豔豔的襁褓裏,裹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眉眼之間頗有些姜籮的影子,來客皆說,小丫頭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
姜籮生了女兒,不提孟氏有些失望,姜籮婆婆也是心裏遺憾,不過,今天是喜慶的日子,均不好表現出來,都是一臉喜笑顔開的模樣,反正姜籮生産過程順利,以後還可以再生。
吳氏作爲姜籮的堂嫂,今日自也來了,逢春瞅到她眼裏的羨慕,心中沒來由的一酸,丈夫身體病弱,她再健康又有什麽用。
洗三禮隻邀近親來聚,之後的滿月酒、周歲禮才會大辦,衆人用過午宴,不多久,就各自散了。
逢春纏着姜筠又造了三天孩子,之後就是很單純的睡覺了,時光一晃而過,轉眼就進了六月,逢春的經期穩定後,姜筠也記得她的不便日,待意識超期五天後,姜筠下意識去瞄逢春的肚子,逢春摸摸平坦無坡的小腹,不太确定的說:“許是……有了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再等等看吧。”
姜筠腦子有點懵懵的:他這是……快要當爹了麽?
逢春瞧不得姜筠犯傻的模樣,拿胳膊肘搗搗他的肚子,薄嗔道:“别瞧了,要是回頭沒有……”姜筠從後頭圈抱住逢春,難以描述的喜悅之情,從心底一點點蔓延出來,直至充滿整個胸腔,“一準兒是有了。”其實,逢春覺得中标的幾率應該極高,但話不能說的太滿,半扭過身去,逢春聲音輕柔道,“你又不是大夫,說的不算。”
姜筠攬着逢春,眼睛放光道:“不,我有感覺的……對,現在就請大夫來看。”逢春無語地扯住姜筠,略沒好氣道,“你現在請什麽大夫啊,别鬧了笑話,等日子再長些吧。”姜筠鎮定下來之後,忙道,“哦,對了,毽子以後不許踢了,冰鎮的水果也不許再吃,哎,我一會兒還是問問娘去吧……”
逢春戳一下姜筠的額頭,道:“别去,都和你說了,現在還是沒影的事,别到處嚷嚷。”
自意識到逢春可能揣上寶寶後,姜筠晚上睡覺别提多老實了,一天天日子等過去,姜筠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待到六月中旬時,姜筠忍不住心底的蕩漾喜悅,給姜夫人老實的說了,姜夫人是過來人,約摸逢春應該是有了,不過算算日子,迹象應該還淺,大夫不一定能瞧的出來,便說多等幾日後再請太醫來瞧。
六月陶家亦有喜事,十九那日,是逢環出嫁的日子,逢春原本打算回去的,不過,被姜筠攔下了,理由相當充分确鑿:“我已問過娘了,娘說頭三個月胎最不穩,要好好靜卧養着,你雖還沒經太醫确診,但肯定是不離十了,就别坐車來回颠簸了,你在家待着,我替你回一趟。”
逢春揉了揉肚子,應道:“嗯,也好。”姜夫人已與她說過,到六月底時再請太醫來号脈,不過,這些日子的飲食作息,都要按照養胎孕婦的标準來,素日的早晨請安,已提前給她免了。
大暑夏的,姜筠也不嫌熱,硬是把逢春拘在懷裏摟着膩着。
十九那日,姜筠帶着逢春備下的賀禮,去定國公府喝喜酒,逢環的夫婿是姑家表哥,屬于親上加親的類别,又因逢環是庶房中的庶出,婚禮派頭自比不得别的姐妹,陶家這邊邀請的客人,以自家姻親爲多。
高氏被禁足了半年,上個月才能出慶馨堂的門。
陶家姑娘的幾位姑爺,除韓越未來之外,其餘四個均來捧場,别的都是成雙成對,就姜筠是獨身前去,陶老夫人坐在花廳上首,笑問自家的五姑爺:“佑安,春丫頭怎麽沒回來?”
姜筠一幅溫文爾雅的态度:“她近來身子有些不适,正在屋子裏養着,不方便出來。”
陶老夫人瞅着眉眼帶笑的姜筠,心頭立時一亮,要是逢春生病不适,這位五姑爺肯定不會滿臉喜氣,想來逢春的不适,隻有懷上孩子時的不适了,陶老夫人一臉燦笑如菊道:“那叫她好好養着,這麽大熱的暑天,是不好随便走動。”
曹氏心明眼亮,也明白過來怎麽回事,至于喜訊爲何沒傳來自家,肯定是月份尚淺,還不到公開的時機,便也随着陶老夫人的話,囑咐幾句好好休養的話,施氏随大流的附和幾句,高氏身爲逢春的嫡母,哪怕心裏快被氣吐血,臉上還得擺出一幅慈悲的溫柔模樣。
“多謝嶽母關心。”姜筠看着佛口魔心的高氏,目光冷淡道。
吃過喜酒之後,姜筠無意多做逗留,朝陶老夫人請辭而去,姜筠早上來時,一屋子衆目睽睽,陶老夫人不好直問逢春的喜訊,這會兒客人已慢慢散了,便單獨和姜筠閑聊幾句,笑容慈祥道:“佑安,春丫頭是不是有了?”
逢春有喜的消息遲早要說,姜筠點點頭,态度和氣:“應是有喜了,月底就請太醫來診脈,待确診之後,就派人來報喜。”頓了一頓,姜筠又道,“祖母,孫婿有一件事,想與您老說。”
陶老夫人微愣,又笑:“什麽事?”
姜筠眸光微冷道:“今日我中途離席之時,聽到有人在嘀咕閑話,說什麽今天的新郎官,原是有意逢春的,說她二人自幼青梅竹馬,常常眉來眼去,早就私相授受,逢春許給我之後,新郎官才又求娶了六姑娘。”見陶老夫人臉色微變,姜筠接着道,“這些閑話,倒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陶老夫人怒道:“一派胡言亂語!”
姜筠語氣平靜道:“祖母勿要動怒,孫婿将此事告知與您,并非爲了尋根究底,隻是想請祖母給逢春做主,公府姑娘的名聲,什麽時候可以由着奴才說三道四了……亂嚼舌根的是兩個婆子,專職料理恭房,一個是張翔媳婦,一個是劉成媳婦,祖母若得空了,可以問問她們。”
聽到這些閑話時,姜筠腦子裏泛起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逢春竟與别人勾勾搭搭,而是有人在說她的壞話,敗壞她的名聲,而且好巧不巧的,這些閑話怎麽偏偏就叫他聽到了,所以姜筠離開恭房後,所做的事情,不是若無其事的離開,而是走到那兩個亂嘀咕的婆子面前,問清身份,問明職位。
看着那兩個仆婦面色如土的模樣,姜筠更是确信,這是在挑撥離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