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兩個小姑子的要求,逢春把眼淚一吞,咬牙微笑:“好啊。”姜箬和姜籬雖爲天之驕女,但一個熱情懂事,一個活潑嬌憨,這倆小姑子,倒并不很難伺候,陪玩到晌午,待姜筠中午回來時,又留她二人一起用午飯,之後兩人手牽手走了,逢春立即癱在榻上裝死,姜筠已知來龍去脈,好笑地将逢春摟到懷裏,“都哪兒困,要不我給你揉揉。”
逢春不敢很越本分,隻道:“那怎麽成……二爺快去歇午覺吧,我有晴雪和碧巧呢。”哪怕被揶揄目光瞧呢,她也得讓那倆丫頭,給她好好按摩一番了。
姜筠還記得,逢春晨醒就不住的揉腰,遂也輕輕揉起她的後腰,低嗔道:“你也是傻,既然玩不動,爲何不與阿箬阿籬說,要這個強,累的還不是你。”
逢春挺想反駁姜筠一句你才傻,你當别人家的媳婦,都那麽好做麽,公公婆婆、叔伯妯娌、大小姑子、乃至有些體面的管事婆子,她哪個不得好好相處,男人對她再好,也不可能天天陪着她護着她,自力更生才最重要,不過,這些話不能直說,逢春便頑笑道:“那我玩不動,總得擺個合适的理由吧,我嘴笨,不如二爺先教教我怎麽說。”
姜筠哽了一哽,要不是他昨天鬧得有點過,逢春今天也不用這麽慘兮兮,說來說去,歸根結底的源頭,還出在他這裏:“是我不好……”
“二爺别這麽說,說到底,其實是我不好。”逢春垂着眼簾,低聲自責道,“我看得出來,二爺很喜歡孩子,也想要孩子,都怪我身子不争氣,不能滿足二爺的盼頭,反倒先請醫服藥起來,還不知能不能好……”
姜筠頓了頓動作,然後繼續緩揉逢春的腰腹:“養病要心平氣和,你别心思太重,便是一年兩年不成,三年四年五年六年也使得,喬太醫好歹是有名的婦科聖手,他說你能調理好,你肯定能好,别想太多了。”
逢春點點頭,并不糾纏這個話題,又道:“有件事,我想同二爺商量。”
姜筠:“你說。”
屋内燃着閑适的沉水香,逢春靠在姜筠肩頭,說道:“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凡事都有定例,什麽人拿多少月銀,屋裏能領多少份例,都是有規矩定數的,自母親給我請了喬太醫瞧病後,我每日要熏艾,隔日要服藥,還有那些膳方的補品,零零雜雜的算下來,早就越過了定數。”
逢春神色認真地看着姜筠,接着道:“我這病,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調好的,我若月月超過定例,時間長了,難免惹人閑話,母親管家不容易,對二爺隻怕也不好,所以,我想着,超出的份例,我自己掏了吧,這樣不牽扯公賬,别人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姜筠聽得深蹙眉峰:“你……”
逢春低聲道:“二爺别怪我心思重,我出身不好,能嫁給二爺,是我的福氣,二爺病好後,沒因我是庶出瞧不起我,還待我百般的好,我心裏很是感激……可我才進你家門,一沒功,二沒勞,卻受着這等特殊的好待遇,我心裏有愧,也怕别人因此說嫌話,我與二爺夫妻一體,若有議論我的嫌話,隻怕還要牽累二爺。”大概會說,姜夫人如此待逢春,全是因偏心姜筠。
姜筠抱着逢春低低歎氣道:“我原以爲,我待你挺好了……”
逢春悶聲嘀咕道:“二爺确實待我很好啊,陪我散步賞花,哄我喝藥睡覺,還想着法的勸我多吃飯,讓我多活動身子骨,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
“你考慮的也是,是我疏忽了,這樣罷,這事可以和母親提,你以後吃藥的銀子,我來想辦法。”姜筠輕撫逢春柔軟的鬓發,“艾灸的效果,與艾的好壞有關,你熏的都是最好的艾,還有那些藥方補品裏,不是人參,就是燕窩阿膠,你嫁妝才有多少,哪夠折騰這些,你還是自己存着吧。”
逢春卻一臉不同意道:“和二爺說這事前,我有多少私房錢,調養一年會超出多少銀子,我都仔細盤算過了,沒得用這麽好的藥,一年還調不出點起色來。”瞧着姜筠的臉色,逢春再道,“二爺别嫌我話直,你現在還在讀書,手裏的閑錢也沒多少,你若想辦法,隻怕還是要跟母親開口,那多不好。”
姜筠從沒因銀錢發過愁,他現在名下也無産業,一時半會确實拿不出許多銀子,可逢春是他的妻子,叫她自己用陪嫁看病,他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
見姜筠一臉糾結,逢春又開口:“原本這事,我可以直接同母親說的,因二爺之前一直說,不讓我憋着事,我才和你提,二爺放心,我除了擱在府裏的那些死物,外頭還有一片田地,一片林子,每年也能有進項,今年風調雨順,兩處的收成很不錯,我的嫁妝不會塌窟窿的……”略停了一停,逢春小聲道,“我的嫁妝,還要留給以後的兩個好呢。”
沉默良久,姜筠低聲道:“我以後會加倍補給你。”
逢春輕彎眉眼:“我信二爺的話。”
次一日,逢春挑了個姜夫人的空閑時段,仔細斟酌着語句,将自掏腰包看病的話說了,說完之後,逢春心頭惴惴,也不知姜夫人會是什麽反應,這府裏的主子不少,個個比她尊貴,她一個庶女身份的外來媳婦,實在沒膽享受這種特殊待遇,當然,逢春最怕嫌話刮到嘉甯長公主那裏。
姜夫人輕輕撇着茶葉,溫聲道:“你這孩子,叫你安心養身體,你偏這麽多心。”
逢春垂首恭敬道:“母親拿我當親女兒似的待,也不嫌我身上有病,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喝了一口茶,姜夫人擱下茶盞,拉着逢春的手道:“娘早和你說過,你進了姜家的門,就是姜家的人,你隻是身體不好,又不是不能生育,請醫服藥都是應該的,至于超出份例的銀子,娘并沒有走公賬,所以,不會有什麽閑言碎語。”
逢春擡起眼睛,愕然道:“母親,你……”
姜夫人微微笑道:“娘這一輩子的私房錢,遲早都要留給筠兒他們三兄妹,現在,就當是筠兒提前預支了,春丫頭,以後别再提這些話了,你安心調養身體,早些讓娘再抱幾個孫子孫女,才是正經事。”
逢春紅着臉頰道:“謝謝娘,我……以後多給阿箬添些嫁妝。”
姜夫人輕輕失笑:“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