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心裏默翻白眼,面色卻溫柔:“二爺每日少走些路,就不會出汗了。”你大少爺每洗一次澡,她就要犯一回尴尬症,可以不要這麽随性麽。
姜筠滿臉無辜道:“馮太醫說了,我平日多活動活動,有助于早日康複。”他的确想早日康複,有了健康的身軀,他可以盡情的走路,肆意的奔跑,再不用拖着瘦骨的病體,孱弱的幾乎寸步難行,而且,“我早日康複了,你……也可以好生歇一歇。”
關懷的話語終于出了口,姜筠輕輕覆住逢春的手背,肌膚細膩,骨肉纖軟:“你臉瘦的都快沒肉了,氣色也不好,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因是真心實意的話語,姜筠越說越順嘴,最後低聲歸納總結道:“以後,我……會待你好的。”
逢春看着姜筠,目光些許呆愣複雜,姜筠沖她微微一笑:“我說真的。”健康的身體,賢惠的妻子,他一下子全都擁有了,他會好好珍視愛惜,認真的再活一遍。
煽情完了,姜筠不忘正事:“我要沐浴。”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舒暢了,身體恢複的也快,這日,馮太醫又來給姜筠換藥,順便診了診脈相,最後,撩着颌下一把花白的胡須道:“二爺恢複的很好,頭傷不日就能痊愈,至于這胳膊,再好生将養一個月,便也完好無事了。”
姜夫人不在,姜筠是個寡言分子,逢春遂出面應道:“有勞馮太醫了。”
馮太醫拱了拱手,态度謙和:“二奶奶客氣了。”再略叮囑一番注意事項,就提着藥箱離開,馮太醫德高望重,逢春親自送他出了如意苑,方折轉回到房内,進了屋,隻見姜筠歪在鋪着細竹席的寬榻上,逢春抽了抽嘴角,“二爺要是倦了,還是回床上躺着罷。”别霸占她的窩啊。
姜筠手臂有傷,兩人雖同居一房,卻每晚分床而睡,姜筠睡大床,逢春睡寬榻。
養傷的日子閑适而平淡,新的父母兄妹,不可能日日陪着姜筠,隻有逢春朝夕相處的伴着他,解開心中症結後,姜筠心中一片澄明,他既真心要和逢春做夫妻,自不會淡着她,遠着她:“我不倦……要不,以後我睡榻,你睡床吧。”
“二爺說什麽呢。”逢春走近榻邊,在榻沿兒坐下,她辛辛苦苦樹立一個賢惠的形象容易麽,她跑去睡床,叫手臂不便的姜筠睡榻,姜夫人知道了會怎麽想,“二爺手臂有傷,理該睡的舒服些,哪有和我掉個的道理,以後可别這麽說了。”
坐在旁邊的逢春,發絲柔軟,唇瓣盈盈,不知怎的,姜筠突然覺得嗓子有些幹癢,真是奇怪,他明明沒有在沐浴,她的嫩手也沒有碰他,他怎麽還會有這種感覺,姜筠努力裝出無事的模樣,卻道:“逢春,有些渴。”
“噢,我去給二爺倒水。”逢春不疑有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再端着杯身喂姜筠喝下。
一杯溫水下了肚,姜筠頓時覺着嗓子舒服不少,便随意起了個話題:“今日怎麽沒人來看我?”之前,每天都會有人過來探他,不是爹娘,就是兄妹,或者叔侄等等。
逢春也擺出拉家常的态度,配合着回道:“昨日宮裏來了旨意,說老太後有些悶,今日一早,祖母帶阿箬和阿籬進宮去了,今日是大嫂娘家小叔叔的末七,母親、大哥和大嫂都去清平侯府了,按理說,咱們原也該去的,你還沒完全康複,便作罷了,母親說你靜心養病是正事,這些瑣事就别和你提了。”
姜筠心口一窒,手背青筋根根浮起。
逢春察覺姜筠面色不對,語氣惴惴:“二爺,我……說錯什麽話了麽?”
姜筠勉強一笑:“沒有。”
這段時日,他怕露出破綻,一直隐忍未問,原來他回到惠安二十三年的同時,原本的韓胤竟提前死了,他是清平老侯爺夫婦的老來子,原該很疼愛的,然而,他在母體裏先天不足,自幼骨瘦如柴,病魔纏身,從會吃飯時,就日日在吃藥,被無數的大夫斷定很難養大,方才給他診脈的馮太醫,就是其中之一,上輩子的二十年,他雖衣食無憂,父母卻很少與自己親近,父親是公務繁忙,母親是怕……觸景傷懷吧。
見逢春目含疑惑,姜筠定了定心神,說道:“過兩日,你幫我洗頭發吧,我覺着有蟲子在頭皮上爬,癢得很。”
“不會吧,我每天都有給你篦頭。”逢春将信将疑,“沒篦出來蟲子。”
真從他頭上篦出蟲子,那還得了,他會瘋的,姜筠伸手勾一下逢春的鼻子:“逗你玩的。”
逢春摸摸鼻子,心情有些微妙,之前都是她對他動手動腳,現在慢慢開始颠個了,前幾天,他摸了她的手背,今天,又勾了她的鼻子,下一回……
她與姜筠也算認識快兩個月了,按照現代相親的步驟,兩個月的時間,思想保守些的,或許還處于牽牽小手親親小嘴的含蓄階段,奔放豪邁些的,隻怕早已共赴巫山順便扯證了,她和姜筠的進展程度,還算不急不緩,反正這婚她也離不了,在這個婚姻多爲盲婚啞嫁的時代,能有三個月的功夫培養感情,她就知足吧。
唉,真沒想到,她的婚姻大事,居然是這麽解決的。
然而,生于古代富貴之家的男人,他們劈腿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你還不能跟男人鬧騰,會被指點爲妒婦,而女人若是出了軌,十之八|九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因爲男家和女家都丢不起這個人,言而總之一句話,逢春要想在古代好好活着,就得入鄉随俗,所以,她得放明白一點,領導得敬着捧着,同事得和睦地處着,直到她有朝一日翻身做領導。
三日之後,逢春耐不住姜筠的念叨,挽起袖子給他洗發。
古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之說,要是姜筠擱到現代治療,就憑他腦袋上的傷口,早不知給他剃成多锃光瓦亮的光瓢了,馮太醫手下留情,隻剪了他重傷之處的長發,饒是如此,姜筠的頭上也秃了一塊嬰孩拳頭大小的地方。
逢春輕輕揉着姜筠的長發,口内說道:“二爺,我之前沒給人洗過頭發,若是弄疼你了,你可要給我說。”姜筠屬于半領導半同事的類别,這位尤其要搞好關系,和他關系鐵了,上面的領導好通融,中間的同事好相處,下面的小喽啰好管制。
平躺在椅中的姜筠,微微笑應道:“嗯……逢春,你給我洗仔細些。”滿頭異味時,他渾身難受别扭不說,也不好意思長時間接近她,怕熏污了她的鼻子。
“嗳,我曉得。”逢春滿口應是,換成她快兩個月不能洗頭,她早一剪子削發了,反正還會再長出來,不過,大概逃不掉被很訓一通的結果。
洗到半茬時,突聞外頭響起傳報聲:“夫人來了!”
姜筠還頂着一腦門泡泡,逢春迅速扯過一條毛巾擦手,又對不好動彈的姜筠說道:“我去迎一下母親,二爺,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回來。”快步走出隔間,逢春給進到正廳的姜夫人,先行禮問好,再解釋道:“母親,我正給二爺洗頭,才洗一半……”
姜夫人臉上溢笑道:“筠兒之前最煩洗頭,每洗一次頭,都得摁着哄着,如今洗頭可乖了吧,我也瞧瞧去。”說着,就一臉笑意地瞧姜筠去了,自打姜筠的記憶全部初始化,可以再重新填鴨似長大後,姜夫人每日都喜氣盈面。
望到母愛滿滿的姜夫人進來,躺在竹椅上的姜筠,揮了揮完好的左臂,出聲道:“娘,兒子起身不便,不能給您行禮了,娘别見怪。”自接受姜筠的身份後,韓胤便決定了,他以後會好生孝敬姜筠的父母。
“不怪,不怪!”瞧着兒子日漸說話流利,還有條有理,姜夫人連聲說道,又對随後進來的逢春說,“春丫頭,你繼續給筠兒洗頭,不用管我。”
逢春哪能真不管姜夫人,忙将姜夫人讓坐到炕上,又叫人奉上香茶,方坐回到小闆凳上,動作輕柔地給姜筠洗發,姜夫人端着茶碗,一邊輕輕撥動漂浮的茶葉,一邊說道:“春丫頭,筠兒能恢複的這麽好,多虧了你的細心照料,待他好全了,娘讓他陪你風風光光的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