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生員的野外戰争模拟34課程更加真實,第一軍事學院後山幾乎沒有任何人工造物,完全保持了最原始的自然地貌。八輛懸浮車已經葬身火海,他親手按下的爆炸按鈕;奧利弗也死了,當着斯圖亞特家族族長和所有觀看直播民衆的面,一刀斃命。
“可能性很大。”腦海中的聲音客觀回應道。
山道上,年輕人愁眉苦臉,在荊棘從叢中艱難前進。因爲生長環境所緻,在壓力過大的情況下,李牧總會做出些不在理智狀态的行爲:比如樓蘭号上的屠殺,再比如,奧利弗事件的發生。
“你說,如果現在我回去告訴他們,自己當時是腦子犯抽了,會不會有人信?”李牧想了想然後道,“我還有正規醫院開據的精神病證明。”
“可以試試看。”
……
聯邦第一軍事學院在後山有一座訓練基地,這也是李牧的目标。
穿過并不算嚴密的防護系統,李牧進入了基地。和原先預料的一樣,這裏沒有人,大部分學員現在應該都集中在一起觀看國會大廈的會議直播。當然,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熱鬧起來了。
他從來不會懷疑一個國家最大效率後能夠爆發出來的能量。但在站着等死和頑抗着死之間,他選擇後者,至少這樣看上去比較有尊嚴。
訓練基地裏有幾台機甲,李牧希望他們的功能可以稍微靠譜點,以便讓自己可以多撐幾秒。然而,事實告訴我們,期待永遠是期待。當李牧暴力破解訓練大廳密碼,然後打開機甲儲藏室合金門後,就直接被一盆涼水潑在頭上。
教練機!而且是一台早已經退出軍隊裝備清單多年的第三代C65近身機甲,沒有任何遠程火力輸出!
唯一的好消息是,這個大家夥足夠皮糙肉厚,比較耐打,早在服役期間就有着“鐵烏龜”的诨号,向來以不成對比性弱火力和強生命力著稱——雖然這不是什麽稱贊的話。
在操作台上輕點幾下,倉庫中的自動運輸裝置啓動。整個地面開始升起,到達一定高度後,平行移動,然後将這台古董C65運送出來。
操作倉打開。但正在李牧深吸一口氣,正要進去的時候,訓練大廳的門再次打開了!
刹那間,李牧渾身繃緊,然後僵硬回頭。
一個坐着輪椅的少女,穿着白色連衣裙,驚愕望來,正好與轉身的李牧對視。
大廳内的氣氛有些僵硬。
“學長,你也逃課了嗎?”許久之後,少女輕聲問道。她将大廳的門關上,然後推着輪椅走過來,臉上有些做壞事被抓住後的小羞澀:“那裏人太多了,我偷跑出來的,你不要去報告哦……”
少女吐了吐舌頭,雙眼彎起,白皙上的表情俏皮可愛。
“哦,是的,我也逃課出來了。”心中松了一口氣,李牧愣了愣,然後道。
一身藍白條紋拘留服,灰色長褲,黑色布鞋。他看了看自己的裝扮,因爲和生化人的戰鬥還有山路行走,整個人都是灰撲撲的,形容狼狽,實在不怎麽和一名在校高材生搭邊。
正苦惱于怎麽和少女解釋,沒想到對方卻再次搶先發話了。
“學長還真是認真呢。”少女笑道。她仰着腦袋,看看已經運輸到倉庫外的C65機甲,然後轉過頭,皺了皺小鼻子,“校醫院那些大夫可粘人的緊,學長竟然能從那裏跑掉,然後來後山訓練機甲操縱……我可試過好多次,但從來沒有成功過。”
“沒錯,沒錯。”年輕人連忙道,“這可廢了不少功夫。”
李牧也沒想到會這麽巧,第一軍事學院的醫務室病員服竟然和警局看守所犯人的衣服同款?他望着一臉贊歎表情的少女,慶幸之餘,也不由得升起一絲好感。禮貌和善的少女總會比較容易讓人喜歡。
……
距離那場震驚世界的劫持殺人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分鍾。
聯邦宣傳部第一時間發生,稱這是有史以來最惡劣最肆無忌憚的恐怖襲擊事件。這種嚴重傷害加亞共和國和維亞聯邦兩國關系的行爲,必須要受到嚴懲,決不能姑息。
最後一句話是聯邦總統麥林親口所言。
面對記者鏡頭,當這個向來以雷厲風行手段著稱的領導人,敲着桌子,紅眼揮手怒吼出聲的時候,所有事情便已成定局。
足足十七輛聯邦制式藍光D-97機甲齊齊開啓,軍事衛星啓動,部隊集結……這幾乎已經是東禹XC區三分之一的守備力量!沒有人認爲那個嚣張到在聯邦最高領導人和加亞共和國代表團面前行兇的年輕人可以走出學院後山,哪怕是一塊殘骸。
在這股鋼鐵洪流下,所有的敵對目标都隻能是灰飛煙滅的結局。
國會大廈三樓小間。
房門打開了,然後又關上。面對牆壁,亞德裏恩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
“你說過,他會沒事的。”他看着上方的聯邦星際地圖,那張原本還算精神抖擻的面孔已經毫無生氣。幾絲白發從額間散落。一雙眼眸中,原本的光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猶如一潭溝渠死水般的渾濁。
“前提條件是沒有越過界。”格裏菲斯站在門後,“你知道,因爲他的肆意妄爲,在接下來的談判中,聯邦将要失去多少東西?”
“我不懂政治,也不懂什麽利益交換。”亞德裏恩道,聲音嘶啞低沉,“但我知道,未來的杜姆蘭卡,這是你曾經親口給出的評價……多點時間,他爲聯邦帶來的,必定會遠遠超過現在的損失。”
“未來的永遠是未來。”好似和往常的談話一樣,格裏菲斯語氣平淡,唯一不同的便是對老人再也沒有了“我的朋友”這個後綴稱呼,“死去的杜姆蘭卡,永遠不會有早就超級帝國的機會。”
亞德裏恩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他回過頭來,與格裏菲斯對視。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一直被軟禁在房間内不得外出的緣故,他突然發現,這個自小相識的老朋友,竟然如此陌生。
恍惚中,亞德裏恩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了一個個其他熟人面孔。锒铛入獄、通敵叛國、隐世不出……原來不知什麽時候,這些老朋友都已經接連離自己而去,隻餘寥寥幾人還活躍在眼前。
一生奉獻于研究的老人終于遲鈍意識到:聯邦,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聯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