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毅算是樓蘭号的老熟人了。
至于沐陽,李牧也是來了項目組後才知道:原來早在兩人第一次于瑟博卡研究所見面的三個小時後,他就從陸瑾那裏獲知了李牧的存在。而之後的日子中,與其說是李牧在十六樓暗中偷師,倒不如說是以沐陽爲首的團隊對李牧能力的一次集體考核。
現在考核通過了。
另外,第八代機甲的研究并不順利。
通過近來的一系列事情,聯邦通過某些途徑獲得了大量高等機甲研究資料,然後出于政治和商業利益的雙重考慮,幾個高層領導湊到一起商量半宿,臨時拍闆,決定來一次躍進。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聯邦群衆爲之歡欣鼓舞的背後,孫毅和沐陽等一幹老教授卻幾乎想跳腳罵娘。或者說不僅僅是想,如果有機會,他們真的會這麽做!李牧一直懷疑,亞德裏恩那老家夥死活不願意和自己來項目組,就是在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因爲他就是這些招人罵的決策者之一。
研究基地b區三樓的房間中,工作了一上午的孫毅從電子光屏上移開目光。他艱難擡頭,然後伸出雙手使勁兒揉着脖子。
“你看了多少了?”孫毅開口問道。
“早着呢。”沐陽回答道,然後掃了眼自己的屏幕,郁悶歎息一聲:“百分之三十五。”
“你呢?”他反問道。
“比你好一點,百分之四十。”孫毅揉着眉頭,一臉疲倦。
兩個老家夥對視一眼,然後齊齊轉頭。
“咳咳咳!”
沒有料到前面兩個人會突然看過來,李牧緊張之下,頓時被一不小心整個吞下去的面包噎得不輕。他連忙站起來,一邊努力撫着胸脯,一邊小口喝水,好半晌後才恢複過來。
“百分之七十。”李牧用死裏逃生般的語氣說道。
見兩人一副不服老不行的神情,李牧不由得咧咧嘴:“看得多又有什麽用。也不知道這些挑選資料的人是不是沒有一個好好上過學的,所有的東西全部夾雜在一塊,瞧上去似乎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卻寥寥無幾。”
沐陽點點頭道:“畢竟不是正規渠道得來的東西,夾雜些無關緊要的内容混淆視聽,再正常不過了……”
“可不僅僅是夾雜東西吧?”孫毅瞪大了眼睛道:“裏面有些,不,是絕大部分的數據,根本就是胡鄒的。”
“比如這個。”他啓動半空中的綠色光屏,找出一份文件夾,點開,再點開,然後把它移到三人中間來,指着上面的文字道:“副能量儲存系統,按照416的級别輸出動能?這是拿人當傻子糊弄吧!”
緊接着,他又快速挑選出了另外幾個數據,最後總結道:“真要是完全參考這上面的東西來進行設計,造出來的機甲要麽一步都走不了,要麽磕藥打雞血一樣,直接沖出銀河系了。”
“當時驗收的時候,按照慣例,完全是着重把精力放在簡述報告和最重要的聯動設計書上的,誰會想到他們竟然會沒臉沒皮地整出這種幺蛾子?”沐陽無奈道:“原則性的錯誤沒有,其他地方漏洞百出,這是純粹惡心人呢。”
“好在大緻方向已經确定了,其他的隻需要見招拆招就好。”李牧終于吃完了面包。在第八機甲研究項目組的三位負責人裏面,他或許是最沒有心理壓力的人了。
或許先一開始有,但當時間稍稍拉長,想清楚一些事情後,年輕人便又恢複了平常心态。最壞結果不過是做回自己的肆業生而已。無論怎樣,在這個高度發達的星際時代,總不至于餓死。
這就足夠了。
“說的輕巧!”孫毅又不高興了。他看着解決掉面包後,轉而向一盒巧克力餅幹發起攻擊的年輕人。活了這麽大歲數,處事冷靜的後輩他見得多了,但沒心沒肺到李牧這種程度的家夥,他還是頭一回碰到。
“你當是過家家麽?足足兩個階層的技術斷代,哪怕有了指導流程,想要順利制造出一台可以投入使用的機甲,也是難比登天。在沒有足夠研究基礎的情況下,單憑那些含糊不清的資料,随便一個問題冒出來,卡你幾個月不得寸進都算輕的。”
“哦哦。”李牧不斷點着頭,然後道:“那怎麽辦?”
看着年輕人那一副好似小朋友遇到難題後主動向老師求教的神情,孫毅直接被他氣樂了,甚至忍不住爆粗口道:“我特麽哪裏知道怎麽辦!”
一旁,還算是比較正經的沐陽樂呵呵看着這對活寶鬥嘴。這種有些奇葩的研究環境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但是,還不賴。
就在這時候,沐陽的通訊儀突然響了。他聽了一會兒,然後挂斷,對李牧說道:“你的助手已經到了,去見見吧。”
“助手?”李牧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回想起了亞德裏恩臨走前給他看的那張照片,于是恍然。他和兩個老搭檔招呼一聲,然後起身出門。
在一樓的大廳裏,随着工作人員的陪同,他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助手。和照片上一樣,很漂亮一個女人。隻是她一身迷彩裝,英氣倒是頗爲英氣,也很合身,但總顯得和滿目望去一個又一個白大褂研究員有些格格不入。
看見推開玻璃門後出現的李牧,原本安靜等候的女人立即從大廳邊角的沙發上站起來。她上前幾步,然後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杜夜莺,請多多指教。”
“李牧。”年輕人同樣伸出手道。
兩人靠近,李牧正好對上女人的眼眸。那是和李牧同樣的黑色,如墨,如琉璃,清澈妩媚。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還沒等李牧仔細回想,自己是不是從什麽地方見過這雙眼睛,對方接下來的行爲就徹底擊碎了年輕人認知。
或者說,不僅僅是他,一旁的陪同人員也都驚呆了。
因爲原本還正常和李牧禮貌會面的女人,突然上前一步,随後一把捧住年輕人的腦袋,踮起腳尖,瞄準他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柔軟的,略有些濕潤的觸感,還有一絲淡淡的馨香。
李牧徹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