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發現有狼,想把它們引開不讓它們傷到大家,結果之後回來找不到你們了。”高彥這句話七分真三分假,事後他根本沒想着返回百桦村。
洪辰默不作聲的注視了他片刻,目光轉向了其他的孩子,似乎在詢問他們的身份。
高彥緩了一口氣,一五一十的把自己離開隊伍之後的經曆說了出來,重點在于跟他解釋自己是怎麽磕磕絆絆的穿過獄林,如何從崖邊跌落九死一生,又碰巧遇到了秋穎爺孫倆最後被帶到他們家,苦心學習考取維護局之後成爲了那裏的一份子。至于在維護局的生活高彥沒有多提,這涉及到了自己的能力,說出來難免會讓洪辰覺得不可思議。
高彥說的時候大家都保持着沉默,不知不覺圍着門前的洪辰繞了一個圈子。顔俊一直在觀察洪辰的表情,在他的期待中洪辰可能會有兩種反應,或者欣喜萬分的抱住高彥痛哭,或者早就知道這件事情而不癢不痛,可眼前的洪辰隻是一臉詫異的看着高彥,聽他講故事,倒也沒表現出任何感情波動。
“所以我們來這裏是維護局派來的,讓我們護送那群孩子來這裏送一封信給你。”高彥沒有給洪辰村長解釋維護局爲何派他們來這裏,既然維護局要給他送信,那麽他肯定是知道維護局的,高彥在等洪辰給自己的解釋。
“你叫秋穎?”洪辰轉過頭不理睬高彥,說話速度很慢。
秋穎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從自己和妹妹中找到自己的。
“顔俊?孫彪?”洪辰又一一分辨出了其他倆人,最後剩下的鄭凱也被他叫出了名字,唯獨漏過了秋欣。
“這是我妹妹秋欣。”秋穎以爲洪辰忘記了自己妹妹的姓名,生怕妹妹不高興。
“哦。”洪辰随口應了一句,明顯是在敷衍:“既然回來了那以後就留在這裏吧,洪欣也走了,現在就我一個挺孤獨的。你留下來給我養老,等我老了退休了你就當百桦村的村長。”
高彥大驚,洪辰這番話明顯是跟自己說的,可是讓自己留在這個村子裏,這可能嗎?他下意識的向顔俊等人求助,雖然大家都覺得這不符合規定,可這畢竟是高彥的父親,外人幹涉說不定會起反作用。
“我要是說不呢?”黑暗中露仁嘉的聲音突然大聲傳來。
“你是誰?”洪辰迷茫的看着黑暗,高彥把手電筒打開,幫助露仁嘉五人照亮了進屋子的最後這段路。
“我叫露仁嘉,是我們隊伍的組長,維護局派我們找一個叫百桦村的地方,想必就是這裏咯?沒想到一來就聽到有人要留下我們維護局最有潛力的新人,我說的沒錯吧,洪老三?”露仁嘉笑眯眯的把一封信遞到了洪辰組長的手裏。
“這封信你看了?”聽到露仁嘉口中那個熟悉又模糊的稱呼,洪辰迷茫的看着眼前活力十足的少女。
“我可不敢看,我隻是負責送信的,不過中午過河的時候這封信不小心被我掉水裏了,我把它拆開放到太陽下晾幹了,順便檢查了一下那上邊的字有沒有被吹掉,這個不算破壞規矩吧?”露仁嘉說完招呼自己的隊友們走進來。
包括王翎在内的四個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露仁嘉在撒謊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們不遠萬裏來送信,百桦村的待客之道…”露仁嘉故意拉長了聲音,洪辰幡然醒悟,随手将那封信裝進了口袋裏之後把高彥叫了過去。
“你帶他們幾個去找人家住,你劉伯家裏有空的地方,你把這幾個帶過去,你的幾個朋友就讓他們睡欣欣的屋子,你還是睡在原來的房子。”
高彥自然知道洪辰說的這些地方指的是哪裏,他先帶着露仁嘉去了其他村民家,在得知高彥還活着後這幾家人非常驚喜,被吵醒了也不計較反而主動幫高彥安頓下了露仁嘉她們。兩個男孩一間房,三個女孩一間房,尹玟和譚簪稍微嫌棄了一下居住環境之後就鑽進了被窩裏,露仁嘉則全程陪着高彥。
“去睡覺吧,明天再商量其他的事情。”高彥把露仁嘉送回了屋子裏。
“喂,你想不想知道那封信上面寫着什麽?”露仁嘉對着高彥的背影喊道。
高彥轉身,依舊搖搖頭:“你知道就行了,我不想知道那上邊寫着什麽。”
“那我幫你藏着這個秘密,等你什麽時候想知道了就找我。”露仁嘉說完走進了屋子,門被她輕輕關上了。
高彥回到自己家,顔俊他們還在院子裏等着。高彥先打開洪欣之前的那個小屋,發現裏邊的東西基本沒怎麽變,洪欣應該再也沒有回來過。目光轉過熟悉的老物品,高彥也不怕顔俊他們笑話,把沾滿塵土的桌子用袖口擦了擦,秋穎乖巧的在屋門後找到了一塊硬如石片的毛巾,艱難的幫助高彥擦拭着闆凳。
“那個不用擦了,我給你們準備睡覺的地方吧,這裏可能比獄林還不舒服。”高彥尴尬的從櫃子裏抽出兩床被子,鋪到同樣沾滿了灰塵的床上,想了想之後又把它們撤了下去。
“讓兩個女孩睡在床上吧,我們打地鋪就行了。”顔俊的意思是他們還有三個睡袋。
“也行,湊活一晚上就行了,現在也不晚了。”高彥沒有堅持。
“高彥你去哪?”秋穎問道。
“我去我之前睡的那個屋子,小時候都是我們倆一起睡的,洪辰村長可能要跟我說些什麽。”高彥回答道。
“你要留在這裏嗎?”秋穎終于問出了心中的擔憂。
“你覺得可能嗎?”孫彪反問。
高彥沒有說話,搖搖頭之後離開了這間屋子,返回到主屋裏發現洪辰正坐在煤油燈下看那封信,搖曳的火光上方一團黑色的煙缭繞着不肯散去。高彥在抽屜裏取出一把小剪刀,輕輕剪去煤油燈最上邊的那些燈芯,把剪刀放了回去。
“你有什麽想問的嗎?我都會告訴你答案。”洪辰突然說,到此時他才意識到高彥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已經擁有跟自己對話的權利了。這是很奇怪的事情,高彥離開這裏的時候才七歲,那是四年之前,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曆曆在目恍如昨日。
“洪欣姐姐她沒有回來過嗎?”
“沒有,我去看過她幾次,學習也挺好的,這個你不用操心。她上學的那個地方叫希冀中學,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現在外面她就剩你了。對了,你走之後她哭了三天,差點就走不出獄林了。”
又是希冀,高彥心裏無奈的想到,這個距離獄林最近的地方已經出現過好多次了,可是自己卻對它一無所知:“你的意思是,不留下我了?”
“我爲什麽要留下你?”洪辰反問道。
“那剛才你。”高彥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留不留看你的意思,你也是個大孩子了,維護局對你也不錯,還有别的問題嗎?”洪辰把那封信放到了放東西的櫃子裏,當着高彥的面。
“沒了。”高彥搖搖頭準備睡覺。
“那我有一句話跟你說,你出去之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始終記得,百桦村是你的家,你什麽時候想回到這裏來都行。”洪辰頓了頓:“替我向秋鴻何基他們倆問好。”
高彥驟然擡頭,好多話在他嘴裏來來回回咀嚼了好多遍,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