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丁媳婦對倆人很熱情,一進門就詢問自己的六伯母有沒有吃飯,又打聽了一下這個孩子是誰家的。在得知了是來調查案件的小孩之後,她很歡迎的打開了左邊小屋的門帶領兩人進去尋找。高彥看到這裏堆積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書和本子,還有一些文具也在裏邊雜七雜八的放着,看來老爺子在這裏的确進行過文學創作。
“都是一些沒有用的東西,前幾天我還和孩子他爸商量着要不要都丢出去,放在這裏太占地方了,沒想到這裏邊還有好東西,是這樣的嗎?我不識字,這裏邊的知識我都看不懂。”
高彥感覺她在旁邊說話很煩,可是偏偏張丁又不在,隻能聽她喋喋不休了。好在老六的媳婦接上了她的話頭,詢問她爲什麽昨天晚上不去隔壁吃羊肉,這下子關于對舊書的讨論一下子就轉移到了訴苦身上,關于一邊聽着這個女人說着自己如何如何被欺負,一邊努力把翻書的聲音弄得很大很大。
這裏邊筆記本不少,有幾個是賬本,還有張老六和張木他們小時候的識字課本。高彥一本本的都翻開看了,老六媳婦把其中幾本有年代意義的都放在了一邊,表示自己要帶走這些東西留作紀念。
“你要拿就拿吧,反正也沒什麽用,我那時候跟我家那倆孩子說,你們那裏有書本,多看看。可是就是不看,一天到晚趴在電視前面看電視,要不就是出去到處玩,根本不知道學習。你說你們城裏人到處都是書,我家孩子沒書還不主動去找着看。”又是一連串的訴苦,高彥感覺一段時間過去之後自己的耳朵已經對這個聲音免疫了。
終于,他在一個黃色膠皮封面上印着鄧麗君的本子裏發現了一些内容,這也不是一個日記本,算是一些雜言。有些是對生活的感悟,也有一些是斷斷續續的詩句,大多數紙頁都被亂寫亂畫,字詞之間完全沒有一點章法。這樣的本子這裏邊還有幾個,不過就這個隐隐約約的提到了老人的兄弟,說自己那個很遠的兄弟來找自己,來這裏的原因是日子很窮過不下去,于是他給救濟了一些錢财。然後,高彥又看到了兩個名字,都是張字開頭的,他推測可能正是老爺子的父親和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後邊再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高彥看到還有一個本子上記載着老爺子給幾個兒子孫子起名的過程,可以看到老爺子真的動了腦筋,在排除了好多名字之後最終選擇了當時最流行的幾個名字。所有的本子都找完了,高彥依舊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張老爺子的籍貫。
從大家講述的故事來說,老爺子不是這個村子本地人,來這個村子完全是個意外,那麽高彥就有十足的把握老爺子應該是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去了。中國人有句話叫做落葉歸根,來時無口,這種将自己葬在祖地的傳統是每一個真正的中國人骨子裏遺傳下來的,老爺子如果也抱着這種心态的話那麽就一定會這樣做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另一個問題也随之而來了,老爺子的父親抛妻棄子是在這之前還是在這之後。如果是在這之後的話,這個村子也就不應該是老爺子後來才到的,可是在這之前的話,他的弟弟又怎麽會尋找到這裏來呢?按理來說,抛妻棄子離家出走之後就很難聯系到自己之前的家庭了,他的三弟又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呢?老爺子的母親和哥哥又住在哪裏了?他是怎麽成爲一名知識青年被号召上山下鄉的?
種種問題萦繞在高彥的腦海中,他越是拼命去了解那些過去的事情,這些事情就離他越遙遠。知道真相的不一定會告訴他,願意和他交流的卻遠遠沒有那個年齡和資格,就連這些文獻資料也隻是隻言片語,高彥很想知道那個年齡的人還有幾個健在。他可以肯定這件事一定和老爺子以前家裏的故事有關系,可是現在他要怎麽去尋找之前的那些故事呢?
等到晚飯高彥提出這個的時候,一屋子的人都驚訝了。
“你的意思是我爸去找他的兄弟了?這不可能。”老三手中端着飯碗,筷子還停留在盛菜的盤子裏。
“他們倆已經幾十年沒見了,要是去找的話一定會給我們說,怎麽可能找得到呢,而且估計他兄弟已經死了吧,都那麽久過去了。”老大不緊不慢的吃着菜,對高彥抛出的這顆炸彈無動于衷。
“咱爸從來沒有說過這個事情,要是真的去找了的話,那怎麽可能找得到。”老二暫時沒有一票否決高彥的觀點。
“你們知道三伯住在哪裏嗎?要不我們問問,有個希望總是好的。”老六發話了。
“那怎麽可能會知道,都那麽久沒聯系過了。”老四坐在沙發上嘴裏塞滿了飯菜。
“要是我們去問問呢,我記得那一年他們來的時候說過一個地方,你們誰還記得?”老七之前一直在吃飯,現在終于停下筷子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高彥發現一直說話的就這幾個兄弟,幾個晚輩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張光和張車表現的最爲明顯。對此事表示漠不關心的是張文和張雨兄弟倆,張椿帶幾個孩子出去玩耍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老四媳婦估計他們是到野外烤東西去了,現在是冬天雜草很多,随便一點就是一堆火。
“那已經過去二十幾年了,我記得咱爸那年就坐在這個屋子這裏,三伯在門檻上坐着,說他們家裏揭不開鍋,爺爺讓他過來借點錢。”老二回憶道,這番話勾起了所有人的記憶。
“我那時候剛上學,我記得三伯穿的很爛,鞋子旁邊都磨破了,咱媽把他的衣服脫下來幫他補好了。”老六說完之後,大家都記起了什麽。
“你說你三伯?”老奶奶坐在偏房的炕上正在做着針線活,看到一大堆人湧進來詢問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他不是早就已經不見了麽。”
“他還來過一次,你記得他住在哪裏嗎?”老三的嗓門最大了:“這個孩子分析說我爸可能去找他了。”
“我記得他說他現在住在内蒙古的什麽地方,不過具體我也就不知道了。對了,他說過一個木器廠,是在那裏打工掙錢。”老奶奶說道:“早些年還給你爺爺寄過信呢,可是都被你爺爺給燒了。”
高彥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斷是正确的了,唯一的一點在于,老爺子到底爲什麽會不辭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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