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二日。
天空湛藍的沒有一朵白雲,此時正是放風筝的好季節。
秋欣扶着一瘸一拐的男孩走出了自家大門,這次玩耍沒有一個大人的參與,孫彪把地點選在了村口的一塊田地裏。顔俊和鄭凱舉着風筝,小尤跟高彥走在最後面,微風吹過,帶給高彥的是一種别樣的好心情。此時的鄉下寂靜無比,偶爾有一兩個鄉民走過,投給他們的都是欣慰的眼神。
在秋欣的指揮下,小尤和顔俊高高的舉着風筝,孫彪的手裏拽着風筝線的另一頭,在田野裏跑來跑去,此刻的土地很硬适合他從這頭跑到那頭。終于,在孫彪跑了一半路程之後,風筝搖搖晃晃的飛上了天空,先是繞着幾個人打了兩個旋兒,然後随着孫彪手裏風筝線的松開而慢慢直入蒼穹,最後變成一個小小的點。線是秋欣找來的釣魚線,雖然高彥不太贊成用這種東西,但是也沒有其他質量更好的替代品了。孫彪手裏的線筒緩緩旋轉着将風筝送上了天空,也将小男孩的心送上了天空。
在風筝慢慢的飛穩定之後,孫彪将手裏的風筝線遞到了小男孩的手上。小男孩的臉上看不出激動,他很平穩的接過風筝線,一開始被風筝帶着往前踉跄的走了兩步,試着慢慢掌握了之後他開始站在原地擺弄着手裏的線,一拉一扯之下風筝開始逐漸被他所掌控。
“累死我了。”孫彪來到秋欣和秋穎旁邊,學着她們的樣子一屁股坐到了地埂上。在她們的旁邊,高彥和顔俊蹲在田野裏看着這一切,鄭凱和小尤一直陪在男孩的身邊,看鄭凱的表情就像小男孩随時都會跌掉一樣。
“你看這樣多好,孫彪你覺得我們是過來做什麽的?”秋欣看看風筝又看看男孩,老氣橫秋的詢問道。
“當然是來破案的。”孫彪覺得秋欣的這個問題問的很幼稚。
“可是我覺得我們是來幫助其他人的,即使我們六個做不到什麽,我們依舊可以帶給他們歡樂和笑容。”秋欣的臉上也出現了笑容。
“你說的太深奧了我聽不懂。”孫彪嘻嘻的笑着,從土地上拔了一根小草根,開始捉弄起了高彥。
“我的意思是,我覺得我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秋欣看着遠處的小孩:“你們覺得他現在高興嗎?”
“如果這都不高興的話,我覺得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他高興了。”顔俊說道:“爲了做這個風筝,你把我們折騰了一天,我有時候在懷疑是不是你想玩這個東西。”
“他比我們小了好幾歲,他不懂什麽叫做生活,我覺得他眼裏的不高興是我們強加給他的。在我們的眼裏他已經被貼上了殘疾人的标簽,所以我們覺得他有理由不高興,有理由自暴自棄。可是,他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呢?我們誰也不知道,誰也不會試着去了解,有的時候他的不快樂可能并不源于内心,很有可能是身邊的人強行加給他的,大家覺得他與衆不同,覺得他會在乎自己的傷疤,覺得他一定會因爲自己不能好好的走路而感到傷悲,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的嗎?他真的一點也不高興,還是隻是我們覺得他不高興呢?”
“你的這個讨論範疇就超出我們可以研究的範圍了。”高彥提醒道,之前他一直在思考這個案子:“歸根結底我們就是來破案的,要是沒有這個鬼拉燈的案件,我們不可能會來到這個鬼都不來的小村子,幫助這個男孩是一個方面,他的内心活動是另一個方面。”
“高彥你根本沒有認真聽妹妹說話。”秋穎輕輕推搡着高彥的肩膀。
“對,我在思考東西。”高彥想的其實并不是案情,不過在秋穎看來他想什麽都無所謂,她看着陷入沉思的高彥,悄悄的變得默不作聲。
同樣默不作聲的還有秋欣,她用牙齒輕輕咬着嘴皮,皺着眉頭不再做聲了。孫彪在她旁邊很安靜沒有說話,一時間這裏沉默的可怕。
風筝仍舊在天空中飛舞着,時而打個旋兒,時而在高空中俯沖,時而化作小點,時而像喝醉了一樣搖晃。顔俊看到男孩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開始隻是緊張和訝異,後來變成了一種發自會心的欣喜,他開始緩慢的移動步伐,離開了自己一直站立着的地方,一瘸一拐的走向風筝飛去的地方,手裏的線不自主的放着,湛藍的天空上隻剩下了一個黑色的小點,随着越來越細最後看不見的風筝線在空中搖曳。
老許站在自己的家裏,本來打算做農活的他此時顫抖着看向天空,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此時正在什麽地方,但是冥冥之中他有一個預感,天空上那個小點正是自家孩子的夢。今天的天空很普通,沒有微微移動的紗雲也沒有雨後初晴的彩虹,可是今天的天空讓他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種溫馨的感覺他已經好久都沒有感受到了。
朱家兩口子在村子裏看着田野裏的幾個孩子,瘸腿的小男孩讓他們倆思緒萬千。老兩口昨晚想了一晚上才想通所有的事情,那些被他們以爲是古董的東西,也已經找人問過了,完全就是一些老舊的物件,怪就怪在他們不懂這些東西上了。目光不自覺的看向老許家,兩家曾經那麽熟悉,緊緊依靠不分彼此,卻因爲這麽一件小事情而輕易的疏遠,到現在連說句話都顯得很生疏。明明知道爲什麽,卻依舊無法開口,沒有人願意走出第一步,就好像一隻風筝斷了線一樣,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的線軸一樣。
整整一早上,高彥他們陪着小男孩放了一早上的風筝,沒有人去阻攔他們,也沒有人叫他們回去吃飯,等到他們放完的時候高彥發現老許和朱家老兩口正在秦老頭的家裏聊天。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沒有人攙扶那個小男孩,他跟在大家後面慢慢的往回走。
“許華。”小孩緩緩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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