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冷風襲來,高彥不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北方的天氣曆來都是這樣,哪怕是厚厚的棉衣也阻擋不了那刺骨的凜冽。公園裏的路燈開始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黃色的燈光灑下,照亮一個又一個小圓圈。不知何時,一層淡淡的薄雪從天而降,将本來就剔透的大地渲染的更爲玲珑。燈光照在雪上,折射出一層又一層結晶,遠遠看去,就像是晶瑩的童話世界。街燈黑色的柱子和白色的雪地相互輝映,在這片大地上映出了鮮明的背景。高彥看向街燈,在街燈光簾的幕布下,雪花緩緩落下,劃出一道又一道令人沈怡的軌迹。遠處,有幾個孩子歡樂的聲音傳來。
高彥犯困了,将頭靠在長凳一側,目光搜索着兩個女孩可能出現的方向,略帶不耐煩的張望着,雪花開始漫天飛舞,越來越密集,而公園裏的人,也漸漸的少了很多。
這時,高彥看到,公園一側的小徑上,一道嬌小的身影,漸漸的向自己靠近。高彥突然清醒起來,那道身影是那麽的熟悉,以至于他覺得自己頃刻間尋不回自己的呼吸了。
那道身影踩着腳下的雪花徑直走了過來,女孩帶着一個大大的口罩,圍着一條純白色的圍巾,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那一雙大大的眼睛,卻是怎麽也擋不住的,高彥望着那雙清澈的眸子,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撞碎了一般,一陣熱熱的清流,順着腎上腺,流向自己的每個心室每個心房。那雙皮靴踩到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就像是一首優雅的協奏曲,傳到了高彥的鼓膜之中,化爲一道清泉,洗滌着高彥的神經。
女孩走路的速度不慢,但在高彥感覺中,這一段路,好像是隔着一生一世。近了,又近了,高彥目不轉睛的盯着女孩走來,好像生怕錯過了什麽一樣,兩隻手緊緊的攥着長凳的邊緣,那冰冷的寒意讓他感覺的到自己的心跳。終于,女孩走到了高彥的身前,高彥卻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腦海中一片空白。之前的一切猜測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高彥隻是死死的盯着女孩一步一步走來,完全忘記了自己在想什麽,完全忘記了自己在哪裏,甚至,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終于,女孩經過了高彥的長凳,卻沒有理會高彥那近乎癡滞的目光,依舊是以原來的速度,不緊不慢的走着,走着。姿勢依舊是那麽的優美,雪花飄落在她的長發之上,隻是片刻的停留,就已經悄無聲息的化爲那一道倩影的點綴,而那童話一樣的場景早已變得黯然失色,燈光投下的那片圓圈裏,女孩就像是最閃亮的那顆明珠,将整個小天地所掩蓋。高彥好像看到那隻口罩之下,一道彎彎的弧度緩緩的揚起。那件蘭色的衣服,反射在高彥的視網膜上,激起了諸多細胞的反應,而一道道反射弧,開始以極速傳遞着那令人心碎的訊息。蘭色在高彥的眼裏極速的放大,放大,直到完全充斥了高彥的眼球,随後又變得小了起來,從占滿了高彥的雙眸,到漸漸的隻充斥了眼珠中黑色的那部分,直到最後,那道蘭色,漸漸地變成了一個點,一個永遠也無法磨滅的點。
高彥突然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的嗓子早已變得幹澀,根本說不出話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自己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軀殼。他試着張了張嘴,聲帶一陣震動,然後他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好像還可以說話,随後,他就在自己的驚訝中,脫口而出一句話。
“小偷,你好。”
聲音并不大,卻在這寂靜的雪夜裏,重重的砸進了那蓬松的雪花之中,尋覓了幾個來回之後,狠狠的撞到了路燈發出的那片漣漪之中,打了幾個轉兒,最後緩緩的傳到了女孩那雙可愛的耳朵之中。
已經走過了的那道身影突然停下來了,隻是片刻的停頓,随後,又開始以那種不緊不慢的速度,繼續移動。晶瑩的雪滴順着路燈撒下,将他的視線開始分割成一滴滴,女孩的背影,還在他的心裏緩緩的浮動着。他的腦海裏,隻剩下剛才經過的那一道身影,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應該馬上起身前去追尋,應該前去将她攔住詢問一番,但是另一個聲音卻又馬上出現了,告訴他自己有可能隻是認錯了人,有可能走上前去隻是一場不必要的尴尬。腦海之中開始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高彥卻隻是想着這一切是不是真的。他引以爲傲的反應思考和分析能力在這一刻完全崩潰了,隻剩下一個人在這裏呆呆的看着美麗到近乎完美的風景和風景裏的女孩,忘記了自己的呼吸,連心跳都不忍發出聲音來驚擾這寶貴的時刻。看着女孩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的腎上腺素突然急劇下降,心律減慢了好幾個回合之後終于恢複了正常,而高彥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所淹沒。
高彥看着那道身影最終變成了一個小點,心裏一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最後,他踩着地上的積雪,聽着那令人失落的咯吱咯吱的聲音,想着公園的那個出口,狂奔而去,嘴上還說着:“不要走,不要再次失蹤。”
跑出了公園,出乎高彥所料,那個女孩已經不見了,這裏聚集了不少的人,而有人的嘴裏喊着:“不要讓他跑了,不要走。”
他突然驚醒了,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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