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潛悠真的呆住了,他從來沒想到,青叔會這麽低聲下氣的向他求情裏但但是青叔确實這麽做了。
是什麽讓青叔如此的低聲下氣,也許是偏見,但任潛悠可不認爲青叔是因爲愧疚才如此。
“不要怪周心婷嗎?”任潛悠擡頭看着青叔,眼中滿是冷笑,“爲什麽不要怪她?你知道她做了什麽嗎?”
看青叔有些說不出話來,任潛悠又冷冷的笑了,“如果你不讓我怪罪周心婷,說她還是一個小女孩,她隻是有些任性,那麽你可知道,因爲她的任性,發生了什麽事情?”
青叔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
“冬雨死了。”任潛悠道,“金鐵也差點死了……
平淡的口氣,卻有說不出的餘韻在裏面。
任潛悠心中又想起了在省城的小雨,雖然他知道她有着小雨的一切記憶,一切想法,但是每當他想起她的時候,心中卻總會莫名其妙的蹦出來一個無法忽略的事實——小雨死了。
就連現在的小雨都無法否認,所以當任潛悠說,他要爲小雨報仇的時候,現在的小雨都有些歎息,這筆糊塗賬,到底要怎麽算?
小雨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這仇到底還算不算仇?
任潛悠也曾經迷茫過,但是現在他已經不迷茫了。
失去心愛人的痛苦,任潛悠體驗過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讓任潛悠一想起來就有些害怕。若不是黑衣他們一直看着他,說不定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人憑什麽證明自己活着?普通人和植物人有什麽不同?還不就是那樣的感覺?
既然已經感覺到一件事情發生了,那麽它就是發生了,無法否認。
人最應該相信地。不是什麽道理和邏輯,而是自己的記憶。
任潛悠可以把現在的小雨當成以前的小雨來對待,但并不代表他就會因此而放棄所謂仇恨。
而且,現在地他,所擁有的已經不是仇恨了。
“小悠,仇恨隻能夠毀滅一個人,而不能讓人變的更加的堅強和偉大……”小雨曾經這麽對任潛悠說,那時候兩人坐在刀槍家門外的長椅上,雖然蚊子擾人,卻都不願意回去。
那些爲了報仇而拼命修煉的人。總會因爲仇恨而做很多錯誤的事情,這樣的小說,任潛悠已經看過很多遍了。而他們也根本就不顧其他配角的感受,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他們才是反角。甚至現在黑暗的,反面地角色更加的流行,因爲所有人都有陰暗面。卻又被整個社會的法律和道德束縛住,他們隻能通過小說來幻想。
有時候,任潛悠就會想。在這個每個人都向往陰暗地世界裏,人類的社會怎麽可能是明媚而美麗的?到底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在發生着什麽樣的事情?
還有,我自己也不見得是完全光明地吧,甚至我的身體中有更多的陰暗面,我殺過人,我也偷竊過東西,那麽……爲什麽,我并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壞人呢?
苦思了很長時間。任潛悠就想通了,既然他堅信自己是正确地,那麽還猶豫什麽?不論好人還是壞人,都是漫漫曆史中的一粒沙子,未來怎麽樣,誰都不知道,所有的未來都需要無數人的努力才能改變,憑借一個人改變全社會?太妄想了。如果真有人做到,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所謂社會,不就是所有人都在拼命改變着身邊的一切,同時也在被身邊的一切所改變着的東西嗎?
而之所以認爲自己不是壞人,是因爲自己所做的都是自己的道德觀念所能允許地事情。
不同的人擁有不同的道德觀念,很少有人會認爲自己是一個壞人,但每個人其實都是壞人。
這個世界有兩個極端,一個極端是雪白的“善”,一個極端是漆黑的“惡”,而我們人類,就是處在中間這個“漸變,上的灰。
如果比自己更黑的人是壞人,比自己更白的人是好人。
再如果,好人有權力懲罰壞人。
我至少要比他們好一些,所以我有權利懲罰他們,隻要我懲罰了比我壞的人,那麽我就有資格說,我做的是正确的。
當然,如果有人覺得我做的是錯誤的,想要懲罰我的話,那麽,就來吧!
我也不會束手就擒的,就好像他們不會乖乖俯首認罪一樣。
我不是正義的,但是對我和我身邊的人來說,我是正确的。
我不是聖人,聖人都已經死了。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我的宗旨就是,在我看來錯誤的,就要付出代價。
最先被任潛悠劃分在“錯誤”的,需要付出代價的,就是以四海和崇嶽做代表的黑社會,上自黑社會總管級人物青叔,下到學校霸王街頭小混混的老四,任潛悠沒有看到一個人不需要懲罰,雖然“懲罰”這個詞看上去有些幼稚,但是這個詞在任潛悠這裏,卻已經被賦予了更多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義。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複雜了,不是任潛悠這個年齡的人所能夠了解的,所以他爲自己“量身定做”了一種非常奇怪的世界觀,在他真正成熟起來之前,這世界觀還要伴随他很長的時間。
少年總是少年,雖然擁有力量,卻沒有正确使用力量的思想,像任潛悠這樣,能夠嚴守自己的道德底線,已經非常難得了,更何況,他還面對這樣的事情。
“周心婷做錯了,她必須付出代價。”任潛悠對青叔道。
這句話他說的平淡,但是很堅決。
“她已經付出代價了,她回來之後,整天以淚洗面,我實在不忍心她這樣整天痛苦下去……”青叔苦澀道,“所以我想想問你,到底怎麽樣才能原諒她……而且,這事情歸根結底是我的錯。”青叔頓了頓,看任潛悠并沒有表情,才道:“如果當時我不想把你們拉入四海的話……如果你真的想出氣的話,我随便你怎麽樣,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任潛悠冷笑道:“殺了你?殺了你又能怎麽樣?你不會有任何的怨言?你身邊的人呢?”他的目光轉向已經快要把拳頭捏碎的雪甯身上,他的手中紅藍光刃吞吞吐吐,似乎下一秒鍾就要撲上來。
“我可以保證,就算你殺了我,我身邊的人也不會找你的麻煩。”青叔低聲道,“我廖素雖然不算什麽好人,但我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嗎?”任潛悠冷冷地笑了,他的笑容裏滿是嘲諷,“很好,我也說到做到。廖素,我現在就告訴你,周心婷讓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也會讓她失去她最重要的人。而且我要報複的人絕對不隻你和她,所有傷害過我們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也許我現在還沒有那力量,但是我會一天天的等下去,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沒有人能代替,也沒有人能逃脫。”
任潛悠的話并不特别響亮,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堅決。
“潛悠,你何必非要這樣,我已經……”我已經很讓步了啊!青叔這樣想着,如果可以的話,青叔真的不想和任潛悠沖突。
起初僅僅是鶴不歸,讓青叔想起了自己往昔的生活,并且不想和使用這刀法的人沖突。
而後來越接觸,青叔越覺得自己非常欣賞這個少年,漸漸萌生了一種近乎子侄輩的特别感情,人的感情本就是如此奇怪,那一段時間,青叔是看任潛悠哪裏都覺得順眼。
冷靜,聰明,堅韌,一切的一切都很符合他的審美觀,是他這些年僅見的合胃口的少年,他已經老了,真希望自己能夠讓任潛悠到自己身邊來,好好培養他,甚至把他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
而現在,他又多了一個不可以和任潛悠沖突的理由。
都說小女兒的心最不可琢磨,他怎麽也想不到,周心婷竟然對任潛悠産生了好感,而且不是普通的好感。
可惜造化弄人啊……青叔歎息着。
“如果僅僅是悔過就可以贖罪的話,如果我殺掉周心婷,然後真心悔過,你會放過我嗎?”任潛悠并不知道青叔心中在想什麽,他近乎調侃道。
青叔猛然擡起了頭,雙眼看着任潛悠,眼中已經爆發出了森森的殺機,周心婷是他心中的禁忌,如果他對任潛悠有一種類似鄰家晚輩的感情,那麽周心婷簡直就是他的女兒了。
任潛悠冷冷笑了:“如果這樣的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那憑什麽來說服我?”
他的拳頭慢慢握起來,眼中漸漸爆發出了殺意,随時提防着青叔出手,沒想到青叔眼中的殺意卻慢慢散去了。
“我并沒有讓你平白原諒周心婷,我這條命也随便你處理。”青叔道,“這樣,公青了嗎?”
“那如果我殺掉周心婷,然後随便從街上拉一個絕症患者,塞給他點錢,告訴他如果他能提前幾天死,就能賺一大筆錢,此後家人生活無憂。然後由他對你說這些話,你會答應嗎?”任潛悠的詭辯讓雪甯再也忍不住,雪甯火吼一聲,道:“混蛋,你到底想怎麽樣,青爺他如此的容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