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一粟這一離開,家裏就隻剩了母子二人,生活似乎又重新恢複了平靜。但在着平靜的生活之中,陳碩發覺張大嫂跟以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同。最明顯的就是張大嫂比之前更加挂念陳碩,廠子裏加班或者跟朋友出去玩回來稍微晚一點,張大嫂就會立刻打來電話。開始開始幾次陳碩覺得母親有些小題大做,時間過了幾次之後也就漸漸習慣事前跟母親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有天晚上,陳碩睡夢中感覺屋裏似乎多了個人,睜開眼睛,黑暗中果然見有個人影站在床頭,趕緊打開屋裏的燈,卻發現是張大嫂站在床頭,正呆呆地凝視着陳碩,同時雙眼之中不停地流淚。陳碩先是吓了一跳,等看到是自己的母親才放下心來,見她滿臉淚水又覺得迷惑,趕忙坐起來拉住張大嫂的胳膊:“媽,你怎麽哭了?”張大嫂見兒子醒了,忙有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沒事,我夢見你爸了。”陳碩歎了口氣:“這麽多年過去,您就别瞎想了。”張大嫂點點頭:“我知道,我就是想多看看你。”陳碩一笑:“我天天都在家,您想不見都不成。這都兩點多了,快去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張大嫂又盯着兒子的臉看了半分鍾,這才點點頭回自己房間休息。
幾天之後的早上,陳碩醒過來後剛睜開眼睛,又看到張大嫂站在床頭,睜着一雙迷蒙的淚眼呆呆地看着他,等發覺陳碩醒了,趕忙擦了擦眼睛:“早飯做好了,快起床吧。”說完轉身出去了。陳碩起床後到院子洗了把臉,走進廚房,張大嫂已經把飯菜準備好。母子倆在桌旁坐下開始吃飯,一邊吃着飯,張大嫂笑吟吟地跟陳碩說:“陳碩,媽托媒人給你找了個對象,你要不要見見?”一聽這話,陳碩就一愣,因爲對于他的婚事母子二人早已經有了約定。
因爲多年以來,母子二人的生活全靠張大嫂一個人的收入支撐,現在陳碩雖然已經離開學校,但上班的時間還不足一年,家裏的經濟十分拮據。按照村裏的習俗,年輕人到了十八九歲,如果不是上學的話,基本就應該結婚了,即使不結婚,起碼也已經訂了親。但村裏結婚,首先要有一套新房,同時還得給女方準備彩禮,這一套下來最起碼也得十來萬,這是他們家所無法想象的。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把陳碩當作倒插門的女婿,到别家人入贅,這個辦法不管是陳碩還是張大嫂都無法接受。所以,母子倆人早已經做了決定,再過幾年,等攢夠了錢之後,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因爲重新翻蓋費用太大,短時間内無法實現),再托媒人給找一個要求沒那麽高的。所以在短時間内,陳碩根本沒有要結婚的想法。
這時張大嫂忽然提出來,陳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媽,咱們不都說好了嗎?等過幾年再說。”張大嫂一笑:“我知道。要是再過幾年,跟你歲數差不多的都得結婚了,再想找可就不容易了。”陳碩說:“可咱們家現在,也沒結不起婚啊。”張大嫂沉吟片刻說:“我想好了,你就做個倒插門的女婿吧。”陳碩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一變,張大嫂不等他開口接着說:“你留在家裏是爲了什麽?還不是爲了照顧媽?媽這麽多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就算你不在家,媽也照樣活的好好的。要是你能早點結婚,能有個人照顧你,媽也就放心了。”陳碩聽他了說完,過了老半天才說:“不。”張大嫂說:“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你願不願意等見面之後再說。”陳碩又說:“我不去。”張大嫂說:“你這孩子,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不去不行!”陳碩往嘴裏扒拉兩口飯,說:“不去就是不去,說什麽也不去。”說完站起來走到外面,跨上自行車上班去了。張大嫂握着筷子追了出去,跟在後面喊了半天,陳碩連頭也沒回。
陳碩在鄰村的家具廠做小工,給木工師傅打下手,他找這個工作掙錢是其次,主要是爲了能跟着木工師傅學門糊口的手藝。陳碩一邊工作,一邊回想早上的事,越想越覺得奇怪,這麽多年母子二人相依爲命,母親的爲人他很了解,知道母親雖然柔弱但也是個好臉面的人,像倒插門這種事情,按理來說,母親是斷然不會考慮的,更何況他們早就做了決定,可爲什麽母親忽然改變自己多年以來的想法?陳碩想來想去,忽然想起了母親死而複生的事,她所有的變化也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隻是當初家裏有方菲菲,有俞一粟,而且母子兩人都在家養傷沒有上班,陳碩沒有察覺。想到這一點,陳碩感覺心中一陣酸楚,可憐天下父母心,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擔心自己,晚上下班之後一定要好好跟母親解釋一番。
可是,沒等到下班,陳碩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他正準備爲早上的事情向張大嫂道歉,張大嫂卻在電話裏說:“陳碩,有人來咱家送信,說俞師傅出事了,你給老闆請個假,快回來。”陳碩一聽俞師傅出事,心裏就是一驚,趕忙跟木工師傅說了一聲,騎車往家趕。一路上陳碩都在考慮,俞師傅出什麽事了,想到他的肋骨受過傷,估計是舊傷複發。既然是舊傷複發應該沒什麽大礙,但聽母親的語氣似乎事情十分緊急。陳碩一刻不敢耽擱,一口氣騎回了家。來到家門附近,遠遠地就看到門口停了一輛嶄新的黑色奔馳轎車。陳碩一愣,什麽人開的車?看俞師傅的打扮,似乎沒有這種富貴朋友,自己家更是不可能。一邊想着,一邊推車進了院子,張大嫂聽到腳步聲從屋裏出來:“回來了?快進來。”陳碩把車子挺好,跟着張大嫂進了屋。
一進屋陳碩就愣住了,屋裏坐着一個胖和尚。這和尚長了一張肉嘟嘟的圓臉,腦袋又光又亮,濃眉大眼相貌和善,身上穿了一件淡黃色的僧袍,脖子上挂着佛珠,手裏握着念珠,陳碩雖然不懂,但見那佛珠念珠顔色深沉,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古物,同時也意識到停在門口的奔馳車,肯定是他的。和尚見陳碩進來就站了起來,笑容可掬地問他:“你是陳碩?”陳碩點點頭,說:“你……”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和尚,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和尚說:“我是俞師傅的朋友,我叫弘光。”陳碩問他:“我媽說,俞師傅出事了?”弘光和尚點點,神色暗淡下來:“俞師傅去世了。”陳碩一愣:“俞師傅,死了嗎?”弘光和尚點點頭,陳碩又說:“不會吧,他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弘光和尚不說話,低頭撥弄念珠。陳碩愣一會兒,對弘光和尚說:“俞師傅在什麽地方?我能去看看嗎?”弘光和尚說:“當然可以,俞師傅現在就停放在我們的廟裏。”陳說點點頭,扭頭看張大嫂,張大嫂站起來說:“我幫你帶幾件衣服。”
在張大嫂給陳碩收拾衣服的時間裏,陳碩問弘光和尚:“俞師傅是怎麽死的?”弘光歎了口氣:“這事全怪我。我托俞師傅到望天谷處理一件怪事,他去了一個多星期,忽然打來電話說他受了傷。我一聽趕緊趕過去,到的時候俞師傅已經奄奄一息了,我開車想要把他送進醫院,可還沒等進市裏,俞師傅就去世了。”陳碩又問:“他受的什麽傷?”弘光和尚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在他受傷之後,他總是口渴,每隔兩三分鍾就要喝一瓶水。”正說着,張大嫂從裏屋出來,手裏拎着一個黑色的雙肩包,把雙肩包交給陳碩:“快去快回,别讓媽擔心。”陳碩說:“我知道。”張大嫂又對和尚說:“大師傅,我們家孩子年輕不懂事,麻煩你多費心。”弘光和尚點點頭:“我知道,大嫂盡管放心。”等張大嫂囑咐完了,陳碩跟着弘光和尚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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