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來的基本上都還是昨天的那一波人,有幾位新來的人,但都是來其他的村子,其中有幾位是張大嫂的同事,聽說張大嫂去世之後,特意請假來吊唁,還有兩個是陳碩父親生前的朋友,不知道怎麽聽說了這事,也趕來吊唁。到了下午的時候,又來了一位吊客,這位吊客進院之後所有人都爲之一愣,因爲走進院子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而且這少女外表時尚,絕不像是村裏人。隻見這女孩進院之後,對着屋裏的張大嫂叫了聲:“舅媽!”然後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主事的楊長山見這孩子面生的很,以前從沒見過,不知道是陳碩家的什麽親戚,但見哭得聲淚俱下,顯然和陳碩家關系匪淺。但那姑娘哭了一會兒卻不見停下,于是就高聲喊:“孝子還禮!”陳碩聽到之後,在裏面對着姑娘磕了一個頭,女孩子聽到楊長山的喊聲,也直起身來,待陳碩磕完頭這才站起來。楊長山迎上去,問她:“孩子,你和張大嫂是什麽親戚?”那姑娘說:“她是我舅媽。”楊長山點點頭,卻不知道陳碩家還有這麽個親戚,但好心好意來吊唁,也不能虧了禮數,于是就招呼自己的老婆周大嫂過來招待這姑娘。
周大嫂和幾個中年女人爲前來吊唁的人準備孝服,同時還要爲大家準備三餐,還要招待前來吊唁的女客人。周大嫂将那姑娘帶到角落裏,拿出一頂孝帽子給她帶上,那姑娘向周大嫂道了聲謝,轉身進了屋。這時陳碩正在拼命回想這女孩是他家的什麽親戚,見那女孩進了屋就是一愣,那女孩走過去在他身旁和并肩跪在地上,側過頭來小聲說:“表哥,還記得我不?”陳碩扭頭掃了她一眼,搖搖頭。女孩又說:“你仔細想想,我是方菲菲呀!”聽到方菲菲這個名字,陳碩心裏就是一動,聽着的确有些耳熟,但卻想不起來,忍不住轉過頭去仔細端詳,見那女孩是一張小圓臉,彎彎的眉毛,一雙黑晶晶的眼睛閃閃發亮,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颌,一張肉嘟嘟的小嘴,烏黑的頭發梳成了雙馬尾,上身一件橘紅色的女式短衫,下面是一條齊膝的深藍色褶裙,腳上一雙白色高跟涼鞋,渾身上下膚白勝雪,完全不像是村裏人。陳碩上下看了大半天,怎麽也想不起有這麽一門親戚,最後搖了搖頭:“想不起來。”方菲菲歎了口氣說:“你還記不記得,五歲的時候被我在胳膊上咬了一口?你哭着跟我媽告狀,害得我被我媽打屁股?記不記得?”一說這件事,陳碩立刻就想了起來。
陳碩有個舅老爺,就是陳碩父親的親舅舅,每年過年的時候,陳碩的父親都會帶他到舅老爺家串親戚,方菲菲就是這個舅老爺的親外孫女,過年的時候就會跟着媽媽回娘家住一段時間,所以陳碩每次去的時候,都會遇到她。方菲菲雖然喊他表哥,但其實兩個人的歲數一般大,隻不過陳碩的生日是農曆二月,而方菲菲的生日是農曆十月,陳碩比她大了七八個月。因爲兩人的年齡相仿,所以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玩,過家家,轉陀螺,踢毽子什麽的。方菲菲說的那件事,是在他們五歲的時候,他們倆在門口的街邊玩過家家,兩個到路邊撿一些磚頭瓦塊之類的東西當道具,陳碩無意間撿到了一個玻璃的小兔子,晶瑩剔透非常好看。方菲菲看到也想要,陳碩當然不肯,兩個人扭打起來,方菲菲打不過陳碩,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陳碩年紀不大,但卻非常争氣,裂開大嘴哭了起來。跑進院裏跟大人告狀,方菲菲媽媽爲了哄陳碩,才假裝打了方菲菲兩下,其實并沒用力。但這件事兩個人卻都記得,因爲兩個人向來玩的很投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陳碩還跟方菲菲說過長大了要娶她,隻有這一件事是唯一的不愉快。後來舅老爺和陳碩父親又相繼去世,這一門親戚也就不再走動,兩個人也就再沒見過面。
方菲菲見陳碩臉上浮現出笑容,就問他:“想起來了吧?”陳碩點點頭:“想起來了。咱們都多少年沒見了?”方菲菲想了想:“十二三年吧,七歲那年我姥爺沒的,從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你。”陳碩問她:“我聽說你家搬到了市裏,我們家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方菲菲說:“是大舅,就是你大伯,他打電話跟我爸說起的。我爸媽都忙,沒時間,就說過了這陣再來看你。我閑着也是閑着,就跟他們說了一聲,這就來了。”說到這裏,忽然長長歎了口氣神情暗淡下來,拉住陳碩的手:“表哥,你别太難過,如果有什麽難處,你盡管開口,我都會幫你的。”說着話眼裏泛出了淚光。陳碩知道她是同情自己父母雙亡,心裏很是感激,但卻沒表現出來,隻淡淡一笑:“放心,我沒事。你去外邊吧,不用在這陪我跪着,挺累的。”方菲菲點點頭,轉身出去了。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