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陳碩家門口,見大門旁邊的牆上挂起了一團白花花的紙錢,門口不斷有人出入,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穿着白色的孝服。俞一粟的心裏咯噔一下,邁步往院裏走,院裏搭起了天篷,下面擺着幾條長凳,有不少村民村民坐在長凳上,有的抽着煙,有的小聲說着話,所有人的身上有帶着白,再往裏面看,在屋門口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擺着香爐貢品,再往屋裏看,屋子的正中央赫然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蓋子開着,裏面躺着個人,看模樣正是張大嫂。張大嫂穿了一身暗紅色的壽衣,雙手疊放在胸前,眼睛緊閉着。一個人身穿肥大的孝服,跪趴在棺材前面,把臉埋在雙臂之間,看他的身形,應該就是陳碩。
俞一粟邁步要進屋,門旁邊站起個人來:“這位大哥是來吊唁的吧?你是張大嫂什麽人?”俞一粟打量這人一眼,見是個中年男人,這人身材高大,面目粗犷,眉目之間卻透露着忠厚,這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再哪見過。俞一粟遲疑一下,正想該如何解釋,旁邊又過來個人對那中年人說:“爸,這就是俞大叔。”俞一粟一看是楊海波,這才發覺是他們父子兩面目相似,就問他:“張大嫂怎麽出的事?”楊海波四下看看,說:“咱們到外面說。”說着話拉着他到了外面。
兩個人在街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靠着牆坐下,楊海波先歎了口氣,然後咬牙切齒地說:“是老杜頭害死的張阿姨。”俞一粟一愣:“怎麽會是他?”楊海波說:“肯定是他,錯不了。他的桃木劍掉在了門口,上面都是血。”俞一粟聽着,心裏想,老杜肯定是受了狐狸的蠱惑,可是昨天自己已經給他解了,可能老杜當時隻是暈倒,并沒有解除。隻聽楊海波繼續說:“我爸找了幾個人在村子裏找了一遍,沒能找到他,後來想到,他要是逃的話肯定會坐車去市裏,我們又到鎮上的車站打聽,車站門口賣燒餅的瘸子親眼看到老杜上了去市裏的汽車,那時候天才剛剛亮,算起來已經過了四五個鍾頭,汽車早就到了市裏,追都沒法追。我爸說先把喪事處理了,老杜的事隻能慢慢再說了。”說完問俞一粟:“大叔你怎麽現在才來?狐狸抓到了嗎?”俞一粟搖搖頭:“我剛把狐狸抓住,不知道是誰從後面把我打暈,把狐狸放走了。我這是剛醒過來,現在頭還疼。”楊海波這才注意到,俞一粟的後腦的頭發都被血染紅,鮮血留下來還把衣服濕了一塊,看樣子傷的不輕,就說:“大叔你傷的不輕啊,我先帶你去看醫生吧,别的事以後再說。”俞一粟站起來:“我先給張大嫂上柱香。”說着話,兩人一起進了院子。
俞一粟先來到供桌前,點上三炷香插進香爐,然後跪在地上拜了三拜。一直站在門口的楊海波的父親楊長山高升說道:“孝子還禮!”屋裏的陳碩向着門口磕了三個頭,俞一粟發現陳碩神情呆滞滿臉淚痕,顯然傷心到了極點,想要安慰他兩句卻不知道說什麽。旁邊的楊海波将他扶起來說:“大叔,我帶你去看大夫吧。”俞一粟跟着楊海波到村裏的衛生所,醫生檢查了下,發現他的後腦有一道三公分長的傷口。先給他用酒精清洗了一下,又縫了五針,之後兩人又回了陳碩家。
俞一粟跟陳碩一家非親非故,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他覺得是自己太大意,這才導緻張大嫂被害,心裏有些内疚,另一方面是見陳碩年紀輕輕便父母雙亡,再聯想到自己,不由的産生同病相憐之感,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擔心那逃脫的狐狸,生怕它會再來加害陳碩。所以才會留下來,表面上吊唁張大嫂,實際上是爲了保護陳碩。
這一天來吊唁的人并不多,而且這些人雖然是來吊唁,但臉上的表情卻并不怎麽難過。其實這些來吊唁的人,大部分和陳碩家非親非故,最多隻能算是同鄉而已。這些人來吊唁,都是楊長山之托。陳碩家是外來戶,在本村隻有一個大伯,張大嫂那邊也隻有一個哥哥,但陳碩家和他們十分疏遠。雖然陳碩父親生前在村裏有不少朋友,但他過世多年,始終和他們家保持關系的除了楊長山之外,隻有寥寥兩三人而已。楊長山見喪事太冷清,這才讓村裏那些方便的本家來走個過場。這村子叫小楊家莊,村裏大部分都是他的本家,大家也都給他面子。
其實,早上張大嫂和陳碩被路過的村民發現的時候,曾經找人去給陳碩的大伯、張大嫂的哥哥、楊海波的父親楊長山他們三家報信,同時也想請他們料理一下陳碩家的事。因爲陳碩家隻有這兩門親戚,而這些年來楊長山是陳碩父親好友,雖然陳碩父親去世多年,但兩家關系始終沒變。得到結果是,陳碩的大伯聽說之後,對報信的人說:“我們兄弟倆分家都快二十年了,他家出什麽事,跟我們沒一點關系。再說,她姓張又不姓陳,她是死是活,我們陳家都管不着。”張大嫂那個兇悍的嫂子的回複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早就不是我們張家的人了。她不是嫁跟姓陳的了嗎?你們去找姓陳啊,跟我們可說不着。”張大嫂的親哥在一旁坐着抽煙,一句話也沒說。倒是楊長山聽說之後,立刻就帶着兒子楊海波來了,并且叫來不少人來幫忙處理喪事。
陳碩醒過來之後,先是愣了大半天,然後就開始不停地哭。有人勸他兩句,他就不哭,過一會兒又開始哭。這一整天陳碩就這樣哭一陣停一陣,然後又接着哭,心裏面卻是迷迷糊糊的。他明白母親死了,但卻不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飄飄蕩蕩的似真似幻。到了晚上,來吊唁的人陸陸續續地都走了,最後隻剩下了楊長山父子和俞一粟。陳碩身上本來就有傷,又遭受了這麽大的打擊,楊長山怕他出事,就讓他早早休息,還讓楊海波給他做伴,楊長山和俞一粟兩個人輪流在外屋爲張大嫂守靈。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