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隊長看到我們過來了,一陣感激的話之後,我給他隆重介紹了堂弟。那前綴可是華麗麗的啊。當初李叔怎麽跟那些軍官介紹我的,我就怎麽跟那隊長介紹的堂弟的。風水世家,嫡脈傳人啊。
大概我是老警察介紹的,我那形象隊長已經震驚過了,所以見到堂弟這個戴着耳釘的風水先生也沒多大感觸了吧。
堂弟問道:“人還沒擡走?”
隊長用嘴努努一旁的家屬和那家具城的老闆道:“還沒找到人來擡呢。”
“我看看吧。”堂弟說着往裏走去。他就是看墳地做喪事的料,看死人的活沒少幹,所以他也沒我這麽大的反感。反正我是不敢看的。
剛走進那倉庫門口,堂弟又退了出來,看看那倉庫大門,再看看四周,說道:“大過年的沒有貼對聯,福字,紅紙的嗎?”
一旁的家具城老闆道:“這就是個倉庫,又不住人,貼那個幹嗎啊?”
“也沒點炮?”這裏已經算是出了城區了,而且四周都比較偏僻,就算放炮也沒有會計較吧。
“沒有。”
堂弟點點頭:“難怪會出事。”
他冷哼一聲就拿着羅盤走了進去。他和那警察隊長去到了裏面那張還躺着死人的床前,我則是站在遠遠的地方,盡量靠近一旁看門的警察旁,看着他們。
我是血工藝美術出身的,所以雖然看得遠,但是對那床還是看出點門道的。那是一張仿古的木床。黑色的木,沒能靠近,看不出是什麽木頭。樣式的古代帝王的樣式,床頂床背,雕刻的那是龍啊。沒有鳳,隻是龍。
堂弟看了一會,就過來了。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套木雕茶桌前,蹲下身子,聞了聞,才對那站在我身旁的家具城老闆說道:“這個從哪裏進貨的?”
那老闆說道:“是我親戚自己做的。”
“買多少?”
“你想買的話,就便宜點,五萬六吧。”
靠,搶錢啊!一張不過一平方米的木雕茶桌,加四個木墩凳子就三萬六了。
堂弟白了那家具城老闆一眼,道:“送我,我都不要。這種東西你也敢擺這裏。誰買誰倒黴。”
“怎麽了?怎麽了?”我感興趣地問道。我的專業告訴我,那桌子從雕刻來看,确實很好。我也湊了過去,看那木頭已經石化了,應該是古木。那就是木頭的化石啊。這東西确實貴。不過,五萬六一張小桌子,還是貴,還是搶錢。
“有問題?”我問着堂弟。
堂弟站起來說道:“這個是香樟木吧,河裏挖出來的吧。”在距離我們城市一個小時四十分鍾車程有着一條河,河邊有古香樟,凡是活的樹那都是在林業局登記過的。據說那樹的年齡,很多都是從恐龍時候算起的。年輕的也有幾千年了。
活着的不可能砍了,大家就都盯着河裏的。那地方據說恐龍時期全是香樟。然後幾千的變化之後,就剩下河岸旁爲數不多的那些了,很多都被埋在了河底。挖到了,磨去外面一層腐爛的,裏面就是這種化石的古香樟。想想,一平方米買五萬六還是便宜的。
呃,說遠了啊。堂弟說道:“他命不好,以爲挖到寶,其實是挖了個麻煩。”堂弟指着那桌角的一點不一樣的色澤道,“這應該是被沉入河裏的古棺材的第一層。他把人家棺材木頭都扒下來了,那棺材主人能放過他啊。”
家具城老闆一驚,看着我堂弟趕緊握手啊。“大師啊,你說得對啊。我那親戚做完這個茶桌就在家裏自殺了。”
大師?!呃?帶耳釘的大師?
警察隊長也覺得堂弟那就是大師啊,連忙問他關于那死者的事情。
我們一起走了出來,那死者家屬也圍過來,問下怎麽處理。
堂弟說道:“那床是古檀木做的,偏偏雕着九條龍。”他看向那老闆道,“那床你打算賣給誰啊?國家主席啊?九龍那是帝王啊,誰那麽大福分能睡那張床啊。那保安也是的,睡那張床不好,睡龍床。他命裏受不了這麽大的福分,被折了壽,直接被龍纏在床上壓死了。多大碗吃多少飯,多大的命,睡多大的床。”
要知道,不僅僅是房子的風水,很多時候,家裏的一些家具或者是小玩意,不适合你的,也會對你有害。
死者家屬一下哭了起來,問道:“那現在呢?”
堂弟掏出了手機道:“我跟殡儀館的人說,讓他們過來幫你們做了法事,這事也隻能這樣了。”
得出了死因,警察隊長就對死者家屬和老闆說着,讓他們私了吧。這案子算是民事範疇,有什麽談不妥的,就告法院。但是就說意外猝死得了。法醫這邊開的也是意外猝死的驗屍單給他們。
這件事要是照實報上去的話,隻怕,那邊都辦不好。
接着,警察就準備收工回家過年去了。老闆和家屬就繼續吵了起來。家屬說是算工傷,讓老闆全賠還加贍養費。老闆說誰叫他自己去睡那床的,明明有規定不準睡商品的。他隻出五千的喪葬費。
堂弟就在手機裏叫老宋過來,加上殡儀館的車子,說這邊的事情,他看好了,沒事了。堂弟還走一邊壓低着聲音說道:“老宋,這個可是有糾紛的,死得也不對勁。你把場面弄大點,多開點單子,到時候我可要跟你分三成的。”
幾分鍾之後,堂弟就對家屬說,已經和殡儀館談好了,殡儀館的車子,準備過來了。讓他們耐心等等。那家屬和老闆還一個勁謝堂弟呢。
估計他們要多花個上萬塊來擺平這件事了。堂弟跟着李叔和老宋别的沒學會,就學會了弄大場面,好多要錢。
警察隊長那是一個勁地誇我誇堂弟啊。說現在這個年紀有學這個的已經很少了。其實吧,據我聽說,很多大學裏的建築系,土木工程系,地理系,都還有涉及到風水學的。還有還是作爲課程開課的。所以我這個年紀學這個應該還是比較多人的吧。
回去的路上,堂弟說其實很多賣得很貴的仿古家具,用的都是棺材闆。想想你買一張沙發,扶的那扶手,說不定就是當初屍體墊腳的地方。
還好,我家桌子是大理石的,沙發是布藝的,櫃子是合闆的,誰叫我們沒錢買那五萬六的小桌子呢。
周末的時候,我們約上小區裏的幾戶人家,帶着寶寶,也去了那小鎮子上挖古香樟去。
堂弟是給打擊了啊。人家一平米的木頭,賣出了五萬六啊。他要是挖出一塊來,那就可以在家當一年的豬了。他的目标,挖出個五平方的大木樁,然後當五年的豬。
我哥還特意借了同時的皮卡車,準備着要是挖到了,好拉回來。
我們這裏過年本來就不是很冷,就算河水冷,但是那也時候,河水也幹得差不多了。古香樟就在那河沙下埋着呢。
我和我寶寶就爬在一旁活着的古香樟上玩,看着幾個男人拿着鋤頭在幹枯的河床裏走來走去的。一天的時候,他們除了挖出幾個螃蟹給我寶寶玩之外,什麽也沒挖出來。
後來才知道,我們去的那片都被人挖過好幾次了,要想挖到就要往下遊走。真能挖到的都是熟悉這行的人。我們不熟,所以沒挖到。
在準備回家的時候,堂弟從包包裏掏出了一把香,點燃之後,三支三支地給看得見的活着的香樟上了香。就插在樹腳下。最後還把剩下的,都插在了河邊。
他說這地方風水好,有靈氣,說不定那棵香樟已經成精了呢。燒把香,讓香樟原諒我們今天打擾了它休息了。
其實挖古香樟的人,很多也有下河前上香的習慣。但是也有莫名就死了的事情發生。
反正我們也賺不來這錢,當出去玩了。隻是堂弟念念不忘,夏天的時候又去了一下,真給他挖了一塊。不過手掌大小的。磨去了外面腐爛的,裏面的化石也不過四厘米高。他還拿去古玩店,讓人幫忙雕兩個蝙蝠。是兩個,很小很小的兩個。他和表弟一人一個,表弟的帶脖子上,他的帶在左手腕上。他的脖子上還挂着一個小鬼呢。
不過這件事後沒多久,那小鎮上的夫婦就打電話來說懷上孩子了,剛從醫院檢查回來。我堂弟就去了他們家,把那槐木牌放在了那倒扣的碗上,被上了香。從此那小鬼,就算是找到家了。
我沒去,但是堂弟晚上回來的時候,還給那夫婦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孩子出生之後,通知他,他要當幹爹。畢竟那孩子跟在他身旁也快一年了。
想着大半年裏,堂弟從當初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到現在基本能處理事情,也是很不容易的啊。我也不容易,活着就是不容易了。
我的羅盤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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