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進入養心殿之後,正準備行禮,可朱由檢揮揮手。
“今日過小年,本應該休憩的,朕想到了一些事情,找到愛卿商議,那些禮儀就免去了。”
朱由檢的聲音顯得很是平和,感覺不到什麽,看樣子應該是在心情穩定的情況之下,說出來這番話的,可周延儒卻不是這樣的看法。
崇祯二年,周延儒就進入了内閣,之後很快成爲了内閣首輔,深得皇上的信任,可以說他是非常了解皇上的,皇上登基之前,根本是沒有希望成爲皇帝的,要不是先帝的身體不好,加之無後,皇上絕沒有機會,也就和其他的藩王一樣,最終是到封地去,老老實實過一輩子,恐怕也正是這樣的原因,皇上在登基之前,一直都在皇宮裏面,日子不是那麽好過,那個時候飛橫跋扈的魏忠賢,根本沒有将皇上看在眼裏,後來皇上登基,果斷的鏟除魏忠賢,在周延儒看來,這其實是之前就埋下的禍根。
皇上在權力漩渦之中多年,登基之前戰戰兢兢,各方面都非常的注意,多皇宮之中的鬥争也是很清楚的,正是因爲有了這些認識,有了不同于一般的遭遇,皇上很難真正的信任一個人,所做的很多事情,最終都是以自我爲中心,這恐怕就是皇上的悲劇了。
在如何對待蘇天成的問題上面,這是表現的非常明确的,周延儒猜想。皇上恐怕是想到了萬曆年間的張居正了,甚至是東漢時期的漢獻帝,害怕成爲了傀儡,這樣的想法沒有什麽錯誤,可惜蘇天成太優秀了,根本沒有給皇上任何動手的機會。
皇上登基之後。一直都很是要強,什麽事情都追求完美,對自身的要求也是這樣的,缺乏變通,加上難以完全相信他人,這樣的性格放在帝王的身上,必然形成悲劇。更何況大明王朝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今日皇上的态度如此的柔和,肯定是有什麽大事情。
果然,周延儒剛剛坐下。王承恩就拿着诏書走過來了。
周延儒接過了诏書,剛剛看了開頭,身體就開始顫抖了,這竟然是皇上親自寫的罪己诏和退位诏書,皇上準備讓太子朱慈烺繼承皇位了。
匆匆看完了罪己诏和退位诏書之後,周延儒站起身來,準備跪下說話的時候,朱由檢開口了。
“周愛卿。朕已經下定決心了,這麽多年以來。朕勤勤懇懇,想不到大明江山,還是要毀在朕的手裏,朕對不起列祖列宗,朕沒有資格做這個皇帝了,今日就是想着與愛卿商議。朕準備在明日就宣布退位的。”
周延儒跪下了。
“皇上,臣以爲不可啊,皇上勤勤懇懇,奈何我大明遭遇這麽多的劫難,此并非是皇上之過錯。滿朝文武大臣是需要承擔主要責任的,臣懇請皇上收回罪己诏和退位诏書,值此關鍵時刻,若是皇上發布了退位诏書,恐怕動搖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周愛卿,站起來說話。”
朱由檢的聲音依舊是平和的,但平和之中,帶有了一絲的激憤。
“朕不知道該如何做了,南方全部被蘇天成占領了,北方也沒有多少地方了,唯有這京城四周,尚在朝廷的控制之下,恐怕春節之後,這些地方都不會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了,朕沒有顔面了,這亡國之君的恥辱,朕是要背定了。”
周延儒低着頭,沒有開口說話,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麽了,任何安慰性的話語,都是沒有多大作用的,江甯營占據了天津,恐怕馬上就要展開進攻了,這樣的時候,除非是能夠想到打敗江甯營的辦法,其餘的都是空話。皇上說出來的這些話,令他想到了崇祯初年,那個時候,皇上不過十多歲的年紀,驟然間肩負重任,滿腔熱血想要振興大明王朝,十六年時間過去了,皇上步入了中年,卻迎來了這樣的局面,心中的悲怆是可以想象的。
“朕非亡國之君,可朝廷裏面,都是亡國之臣。”
朱由檢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周延儒的身體再次顫抖,忍不住跪下了,這句話非常嚴重了,等同于完全否決了滿朝的文武大臣了。這也說明了,皇上已經到了絕望的邊緣了。
想當初皇上剛剛登基的時候,是想着依靠諸多的文武大臣的,也是給予了很多信賴的,最明顯的就是袁崇煥,可後來發生很多的事情,讓皇上越來越失望了,特别是朝廷之中的黨争和争權奪利,幾乎讓皇上到了無可奈何的境地,隻能夠再次開始信任太監和錦衣衛了,這裏面透露出來的轉變,其實就是王朝衰落的前兆了。
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的話語說的太重了,朱由檢放緩了語氣。
“周愛卿,平身,朕不是針對你說的,朕是想到了這麽多年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朱由檢慢慢恢複了情緒,罪己诏和退位诏書的事情,他暫時不提了,其實這也是他發洩内心苦悶的一種方式,皇上就是寡人,沒有朋友,高處不勝寒,内心的委屈沒有地方訴說,隻能夠自己承受,到了這樣的境地了,面對周延儒發洩一下,也是解脫的方式,他相信周延儒是能夠理解和承受的。
“周愛卿,朕想到了遼東邊軍的事宜,後金鞑子在遼東虎視眈眈,朕心裏很清楚,若是全部撤走了遼東邊軍,關甯錦防線很快就要落入到後金鞑子的手裏,京城一樣危險了,飲鸩止渴的事情,朕不想做,可朕還能夠有什麽辦法啊。”
說到應對江甯營進攻的事宜,周延儒的注意力開始集中了,其實他早就知道了,皇上面臨無法選擇的局面,一面是虎視眈眈的後金鞑子,一面是勢不可擋的江甯營,兩邊都是無法應對的,不管哪一邊,盯着的都是京城。
“周愛卿,朕想着問問你,可否有其他的解決之道啊。”
周延儒楞了一下,沒有及時開口回到。
其實周延儒哪裏知道,蘇天成放出來的話語,朱由檢已經知道了,也就是蘇天成拿下京城之後,不會傷害皇家諸多人員的性命,更不會做什麽屠城和劫掠的事宜,這本來是一種善意的體現,但在朱由檢看來,就是莫大的恥辱了,皇家身份尊貴,豈能遭受如此的羞辱。
朱由檢内心的想法,周延儒不得而知,但他覺得,目前的情況之下,能夠退一步,或許将來還有機會,遲疑了一下之後,周延儒終于開口了。
“皇上,臣有一個想法,蘇天成已經占領了天津,下一步肯定是準備進攻京城了,皇上可派出官吏,與蘇天成商談,蘇天成若是願意退兵,控制南方,朝廷就承認他的大晉王朝,若是蘇天成執意要進攻京城,那就隻有魚死網破了。”
周延儒說的很是謹慎,邊說邊看着皇上的神色,果然他發現皇上的神情變化了。
“周愛卿怎能說出來如此的話語啊,朕乃是順應天意,繼承大統,就算是蘇天成造反稱帝了,就算是他建立了什麽大晉朝廷了,就算是他通知了整個的南方,甚至是中原了,朕豈能認可,朝廷豈能認可,如此的做法,豈不是認爲蘇天成造反是有道理的,朕可不願意給列祖列宗臉上抹黑,朕甯願與蘇天成決一死戰。。。”
周延儒低着頭,不再說話,其實他内心裏面想到的,就算是皇上你想着與蘇天成決一死戰,恐怕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大晉朝廷已經控制了絕大部分的地區,人家憑借着雄厚的實力,就算是不馬上進攻京城,朝廷也是無法維系的,戶部已經拿不出來銀子了,秋收季節的時候,蘇天成已經占領了南方大部分的地區,而且連續的征伐,消耗了大量的銀子,府庫裏面幾乎空了,這個時候不需要蘇天成征伐,朝廷收不到賦稅,自身就會垮掉了。
周延儒更加的清楚,調動遼東邊軍,需要大量的銀子,至少糧草是需要保證的,朝廷已經拿不出來這些銀子了,還能夠指望人家拼死厮殺嗎。
離開養心殿的時候,周延儒有些糊塗了。
王承恩所言之事,應該是有關遼東邊軍的調動事宜,可皇上爲什麽沒有直接說到這件事情,難道是知道府庫沒有銀子了,難以維系幾十萬遼東邊軍的開銷嗎,還是因爲其他的什麽事情,按說遼東邊軍暫時是能夠維系的,遼饷至少還能夠維持幾個月的時間,今後的事情就不要考慮了,失去了京城,什麽都沒有了,還考慮遼東邊軍的今後幹什麽。
周延儒雖然有了腳踏兩隻船的做法,可在他的内心深處,還是想着大明王朝興旺起來的,不管怎麽說,兩度成爲内閣首輔,這等的榮耀,其他人是沒有享受過的,拿了俸祿就要做事情,在能夠想到辦法的基礎之上,還是要爲朝廷的生存考慮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