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三月初一。
四萬大軍包圍了嘉興府城，火炮架設好了，進攻馬上就要開始了。
從湖州和杭州回來的大軍，被江甯營殲滅的消息，劉澤清早就知道了，到了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感受到滅頂之災了，談笑間四萬大軍灰飛煙滅，這不是一般的氣魄，以前以爲江甯營是運氣好，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情況，人家是真正的有能力的，可笑自己還想着和蘇天成談判，還想着依靠十萬大軍，對蘇天成形成震懾，現在看來，太不自量力了。
和蘇天成預料的一樣，劉澤清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投降，依靠着六萬大軍來抵抗，等于是找死了，可惜的是，蘇天成不接受投降，這裏面的深層次原因，劉澤清知道一些，蘇天成和江甯營想着依靠這次的戰鬥來立威，讓大明其餘的軍隊看看，那些朝廷所謂能夠依靠的軍隊，在江甯營的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擊。這對于蘇天成今後統領天下，是有着巨大好處的，恐怕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劉澤清成爲了替罪羊。
可惜劉澤清一直都沒有反思自己，究竟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的，蘇天成不接受自己的投降，是不是自己的手下，做的過分了。
範景文的态度在慢慢變化，先前跟着他到浙江來的闫子章和吳偉業，已經徹底分裂了，吳偉業明确跟着蘇天成做事情了，等于是背叛了朝廷，闫子章還是堅持自身的認識。認爲蘇天成是造反，是大逆不道，對于看到的現實情況，闫子章也覺得不妥，但他認爲這些都是可以依靠皇上和朝廷，做出來改變的。
範景文和蘇天成私下裏也聊過闫子章。蘇天成很坦誠，說是以前對闫子章寄予厚望，可現在改變看法了，闫子章這類人，骨子裏面想到的是揚名立萬，采用的手段是激烈的反對，在地方上或許能夠好好的做事情，一旦進入到朝廷裏面去了，就會壞事。
不過十幾天的時間。範景文已經在考慮自己的選擇了，他一直都是追求真理的，當年不依附魏忠賢，也不依附東林黨，有着獨立的思考，就是最好的體現，回到京城去是什麽結局，範景文也想過了。自從他向皇上提出來建議的那一刻，就爲今後埋下了禍根。離開朝廷這麽長時間了，誰知道錦衣衛和東廠會在後面做些什麽事情，而且這段時間跟随蘇天成，浙江地方上的官吏都是知道的，偏偏蘇天成正在嚴厲查處官吏貪腐的問題，那些逃走的官員。爲了掩飾自身的貪腐，一定會極力貶低蘇天成，當然也不會忘記他範文程。
蘇天成帶領江甯營，拿下了嘉興府城之後，範景文就要到山東去看看。接下來就是做出來最後選擇的時刻。
卯時三刻，賀人龍禀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攻城的戰鬥，将在辰時正式開始。
蘇天成顯得很是輕松，邀請範景文和自己一起，走出中軍帳，去看看接下來的進攻。這一次的攻城戰鬥，江甯營的表現很是自信，通知了劉澤清，将在什麽時候發動進攻，進攻的主要方向在什麽地方等等，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說明蘇天成已經有了完全的把握，能夠一舉拿下嘉興府城了。
剛剛走出中軍帳，劉鐵漢黑着臉過來了。
“禀報德王殿下，嘉興城頭有了一些異常。”
蘇天成皺了皺眉，有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進攻馬上就要開始，炮兵營已經準備轟炸了，當然轟炸的目标就是城牆，城内是不允許轟炸的，那就等于是屠殺平民百姓了。
蘇天成拿起了望遠鏡，看向了城牆的方向，範景文等人同樣拿起了望遠鏡。
蘇天成的身體微微顫抖了。
城牆上面，站着的不是軍士，而是婦孺老幼，這些人被軍士用鋼刀長矛逼着，抖抖索索的站在城牆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這樣的情形，蘇天成第一次遇見，若是進攻開始，這些婦孺老幼，肯定是不能夠幸免的，他萬萬想不到，劉澤清竟然使用了這等流氓的手段。
範景文的反應更加激烈一些，身爲内閣大學士，本來是要注意身份的，可放下望遠鏡之後，範景文咬牙切齒的開口了。
“劉澤清不是東西，混賬。。。”
賀人龍等人，迅速趕到了中軍帳。
争論開始了，賀人龍認爲，打戰是顧不上這些的，進攻的時間不能夠改變，若是顧忌到城牆上面的老弱婦孺了，今後的戰鬥就無法進行了，但劉鐵漢認爲，還是可以與劉澤清談一談，沒有效果的情況下，可以開始進攻。
蘇天成不知道，他在海鹽縣和平湖縣的所作所爲，劉澤清都知道了，不侵害百姓的利益，堅決維護百姓的利益，這是蘇天成堅持的底線，也是江甯營極爲嚴格的軍規，也正是因爲如此，劉澤清在知道抵抗沒有什麽下場的情況下，使出了這一招，你蘇天成不是愛護百姓嗎，那我就讓百姓來到城牆上面，你既然要攻城，就是殘殺百姓，這樣你所标榜的一切不就是空口說白話了，而且這樣的行爲，将來流傳出去，就是你蘇天成攻城的時候，采用了屠城的方式，你所堅持的維護百姓利益的觀點，不就破滅了。
這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這的确是一個難點問題，考驗蘇天成的智慧了。
衆人的商議很快結束了，最終的目的，還是要發動進攻，不管怎麽說，江甯營必須徹底剿滅劉澤清率領的大軍，而且劉澤清的所作所爲，已經讓所有江甯營的軍官和将士憤怒了。
就算是堅持首先交談的劉鐵漢，最終也放棄了自己所堅持的觀點，他很清楚，大戰在即，一些小的變化，不可能完全左右戰局，若是因爲城牆上面有了很多的老弱婦孺，就不展開進攻了，大軍就退卻了，那今後的征伐就無法進行了，這樣的方式，會被其餘的明軍不斷的采用，江甯營今後舉步維艱。
這一次商議的過程，範景文全部都參加了，在潛意識裏面，範景文已經開始在仔細分析蘇天成了，這也是爲蘇天成做事情的前兆了。
範景文沒有開口，衆人商議完畢之後，蘇天成看了看範景文，想着看看範景文是不是有什麽需要說的，不過範景文搖搖頭，看來心裏還是有負擔的。
蘇天成慢慢的站起來，看着衆人開口了。
“劉澤清此舉，的确是十惡不赦，想着利用這等的手段，來保全自身的性命，從他做出來決定的那一刻開始，就失去了做人的本性，我江甯營曆來強調，戰場上拼命厮殺，取得最終的勝利，但不管是什麽對手，不管對方是強悍還是渙散，我們都是要尊重對手的，而且任何的時候，我們都不能夠以殘害百姓來換取戰鬥的勝利。”
“你們都說出來了看法，最終的意見還是要發動進攻，不能夠因爲劉澤清的此舉，讓他的陰謀得逞，我也很清楚，嘉興府城是必須要攻打的，要不然，今後我們将可能面臨更多的問題，但如何的進攻，我還是要強調的。”
“我們原定辰時正式展開進攻，我決定了，推遲一個時辰展開進攻，我馬上寫一份信函，劉鐵漢，你派出斥候，将這封信想辦法送到城牆上面去，告訴城牆上面的軍士，讓劉澤清親自看看這封信，不管他劉澤清采取什麽樣的辦法，我們都是要進攻的，他劉澤清不是将老百姓的生命當做兒戲嗎，那我就不将他劉澤清的家人當人看了，還有他手下的副總兵、副将和參将，一律不要想着活命，若是他劉澤清堅持讓城内的無辜百姓陪葬，那我就立下誓言，誅滅他劉澤清的九族，誅滅他手下副總兵、副将和參将的家眷，不管他的家人和親眷逃到什麽地方，江甯營都要追擊，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不會放棄。”
“若是他劉澤清能夠放棄此舉，我可以保證他們的家人的安全，至于那些軍官，視情況定奪，若是他執迷不悟，就等着斷子絕孫。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巳時準時開始進攻。”
中軍帳裏面非常的安靜，沒有誰說話，誅滅九族，這樣的殺戮，不少人聽說過的，可很久沒有看見過了，一般來說，就算是犯下謀逆罪行的人，也不會株連九族了，最多就是夷滅三族，就算是非常嚴厲的懲罰了，明處時候采用的拿着禍及家人的做法，慢慢的開始摒棄了。
蘇天成說出來這樣的話語，想必劉澤清是一定要考慮的，當然，衆人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蘇天成沒有說出來饒過劉澤清性命的事宜，這可以明确的理解爲，劉澤清沒有活路了，恐怕隻能夠自殺了事了。還有禍及劉澤清首先高級軍官的話語，這是帶有緻命打擊的，說不定讓劉澤清的大軍直接分崩離析。
衆人散去之後，範景文沒有離開，他親自幫着蘇天成修改這份信函。
很快，信函寫好了，劉鐵漢派出了斥候，舉着旗幟，來到了城牆下面，将這份信函射上了城牆，大聲呼喊，要求劉澤清親自看這份信函。
進攻時間推遲，對于将士來說，有一些影響，但各級軍官很快将推遲的原因傳達下去了，這樣一來，諸多的軍士都明白了，他們理解和支持上面做出來的決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