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的富裕,在朝廷裏面是比較出名的,可盡管富裕,拿出來一百萬兩銀子,也不是小事情,朱由菘如此的支持,蘇天成還是很高興的。
朱審烜封地在山西太原,福王的封地在河南府洛陽,兩地距離陝西都不遠,所以說,朱審烜和朱由菘表态之後,蘇天成立刻派出江甯營精銳将士,趕赴太原和洛陽,押解黃金,因爲白銀不好攜帶,折算成黃金,就是十萬兩,體積不大,也不會引人注目。
朱審烜和朱由菘兩人,共同去給秦王、瑞王和韓王做工作去了,秦王在西安府,瑞王在漢中府,韓王在平涼府,漢中府和平涼府都不是很安全,所以說,蘇天成派出五千江甯營将士,而且是親兵營和斥候營的将士,沿路護送,帶隊的是斥候營衛指揮使劉鐵漢。
一路上流寇的影子都看不見。
五天之後,朱審烜和朱由菘帶回來了十五萬兩黃金。
籌集銀子如此的順利,令蘇天成大爲高興。
最爲困難的事情解決了。
分配的方案,早就明确了,陝西所轄的八個知府衙門,沒有衙門撥付三十萬兩白銀,這些白銀分爲兩個部分,其中的二十萬兩,用于解決種子和耕地的問題,包括救濟百姓,剩餘的十萬兩白銀,用于解決官府的困難,剩餘的銀子作爲儲備金,巡撫衙門掌握。随時救濟地方。
銀子肯定是不夠的,知府衙門下轄的縣很多,但巡撫衙門不可能完全解決,府州縣自己也要想辦法,至于說想什麽辦法,每個人都長着腦袋。總是要想辦法的。
江甯營一分爲三,西安府駐紮三萬餘人,漢中府駐紮兩萬人,鳳翔府駐紮一萬人。
江甯營的職責也是很明确的,駐紮在西安府的将士,具體負責延安府、慶陽府、臨洮府的安全護衛事宜,駐紮在鳳翔府的江甯營将士,負責平涼府、鞏昌府的安全護衛,駐紮在漢中府的江甯營将士。僅僅負責漢中府的安全護衛事宜。
洪承疇駐紮在西安府,全面負責,孫傳庭駐紮在漢中府,畢懋康駐紮在鳳翔府。
辦理好這些事情,已經到了十一月上旬了。
第一步順利走好了,接下來,就是關鍵的改革了。
駐紮在陝西的衛所部隊,也是不少的。大部分都是由都指揮使司管轄的,這些衛所軍士的戰鬥力。是在是令人不能夠恭維,除開駐紮在邊關的邊軍,承擔的任務不同,面前有着一些戰鬥力,其餘的衛所,名存實亡。衛所的軍官,就是在混日子,依靠着吃空饷維持生機。
陝西的衛所,臭名昭著,這裏的衛所軍士。逃亡的情況,非常普遍,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流寇的精銳力量,大部分都是原來陝西衛所的軍士,軍士嘩變之後,大都投靠了流寇,壯大了流寇的實力,也令朝廷頭疼不已。
蘇天成來到陝西之後,第一步需要改革的就是衛所軍隊的事宜了。
裁撤衛所軍隊,不是太困難的事情,江甯營來到陝西之後,除開駐紮在邊關的衛所軍隊,其餘的都不需要了。
蘇天成的想法,裁撤衛所之後,一些軍士安排到府州縣的巡檢司,成爲地方民團,重點是維持地方上面的治安,這部分軍士的開支,府州縣直接負責,剩餘的軍士,悉數回家種田,陝西嚴重缺乏勞動力,多年的征戰,青壯不多了。
一直滞留在軍營的三萬投降的流寇,經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教育的差不多了,這些人,也要遣散回家,都回去種田,如此能夠最大限度彌補勞動力不足的問題。
這樣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執行起來,是兇險無比的。
軍戶制度是明太祖朱元璋定下來的,延續了幾百年,想要輕易的廢除這樣的制度,可能要冒着砍頭的風險。
再說了,衛所的設立,雖然遠遠落後于社會的發展需求,但養活了一批軍官,這些軍官依靠着喝兵血、吃空饷富裕起來,已經成爲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勢力,朝廷劃撥給衛所的土地也是不少的,這些官田,也成爲了衛所軍官的主要收入來源。
如此的改革,稍微不注意,可能引發陝西最大的騷亂,要是陝西衛所的軍官,都主動去投靠流寇,反對朝廷了,形成的影響,是緻命的。
但這樣的改革,必須要進行。
蘇天成面臨的最大兩個難題,一是銀子短缺的問題,目前已經解決了,第二個問題,就是土地兼并的問題,這個問題更加的緻命。
陝西的土地兼并,無非是兩大塊,一是士紳富戶兼并的土地,其次就是官田了,包括衛所占據的耕地,統計的數據已經在蘇天成的手裏了。
陝西省衛所有些特殊,占據的耕地,與南方是完全不能夠比較的,特别是靠近甯夏衛一帶,以及靠近榆林衛一帶,衛所占據的土地,是天文數字,附近府州縣的所有耕地,幾乎都屬于都司和衛所,這種情況,在靠近邊關的地方,是普遍的情況,這些地方,在明初的時候,主要是用來駐紮邊軍的,用于抵禦蒙古的入侵,府州縣也主要是爲都司、衛所服務的。
這種體制,延續了幾百年,到了萬曆年間,完全不符合實際情況了,朝廷曾經準備進行改革,但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最終作罷了,加上這些地方,屬于貧苦之地,糧食産量不高,也沒有誰特别注意,慢慢的就拖到現在了。
陝西全省共有耕地六十四萬頃,折合六千四百萬畝,其中有官田二十一萬頃,占據了耕地總是的三分之一了,真正的民田,不過三十萬頃,不到二分之一,這是極其不正常的現象,放在南方,這樣的耕地情況,府州縣衙門早就崩潰了。
就算是在土地兼并最爲嚴重的時候,南方的耕地,民田還是占據六成左右的,也就是說,六成左右的土地,承擔了所有的田賦,就是如此,南方的百姓都感覺到賦稅太重了。
可在陝西,民田數量,僅僅占據四成左右,也就是這四成左右的耕地,承擔了所有的賦稅,百姓頭上的田賦,增加了一倍多。
考慮到陝西糧食産量不高,每畝耕地平均收割糧食,不過是1.2到1.4石,每畝少了南方一石以上,可以想象,這裏的老百姓,承擔的賦稅有多重,不客氣的說,就算是風調雨順,老百姓也是舉步維艱,更不要說遭遇災荒了。
官府的态度一樣值得玩味,官吏想到的就是盤剝百姓,不僅僅是正常的賦稅,還在此基礎上,征收了很多其他的賦稅,比如說什麽剿饷、練饷、戰馬稅等等,上繳朝廷的賦稅,收不起來關系不大,反正拖欠着,可加征的其他賦稅,必須要收起來,不能夠有絲毫的拖欠,因爲這些銀子,是官府和官吏的小金庫。
貧窮是惡性循環,官府窮了,就在老百姓的身上盤剝,老百姓沒有活路了,就起來造反,如此的情況下,陝西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幾乎走進了死胡同了。
這也難怪陝西會有那麽多的人造反。
這也難怪朝廷裏面的官員,打死不願意到陝西來。
蘇天成必須要破除掉這個怪圈,破除的唯一辦法,就是推翻原來的制度,另起爐竈,修修補補是沒有絲毫作用的,投入再多的銀子也沒有效果。
幾百年思想的積累,加之對曆史情況的熟悉,令蘇天成知道經濟杆杠的作用,他必須要大刀闊斧的改革。
改革是要命的事情,特别是牽涉到權貴階層的利益了,那更是難上加難,古往今來的改革,很多都是通過流血才能夠推行或者是實施的。
在陝西省改革,看似簡單,但将這樣的事情放到整個大明來考慮,放到朝廷裏面讨論,那就會掀起軒然大波,這牽動了權貴的利益,可能遭遇到瘋狂的反撲。
蘇天成第一次猶豫了。
他不想觸動根本,想着通過大緻溫柔的手段,來發展經濟,進而增強朝廷的實力,讓大明朝變得強大起來,以前在府州縣這樣做,問題還不大,因爲牽涉到的人不多,地方也不大,不會引起朝廷的特别注意,加之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了,朝廷也充實的府庫,所以能夠得到支持,能夠得到大家的贊譽。
但在陝西省動手,地盤大了,形成的影響也不一般了,甚至有可能觸動權貴的根本利益了,這樣的時候,他就必須要考慮到影響了。
辦法無非是兩種,第一是通過募集銀子的方式,制造表面的繁榮,甚至是放縱走私等等,來籌集到大量的銀子,這樣的局面,可以糊弄一時,大家皆大歡喜,這樣的辦法,不會觸動到稅的利益,但最終吃虧的,還是百姓,而且這種虛假的繁榮,造成的危害是長期的,甚至是緻命的。
第二是進行改革,開始的時候,不需要那麽的徹底,但最終的出路,還是要建立起來成熟的制度,用經濟杆杠來撬動市場,也就是幾百年之後的市場經濟,要做到這一點,可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的。
蘇天成感覺到,自己陷入到兩難的選擇之中,究竟是對曆史負責,還是做一個純粹的政客,這個抉擇,是很艱難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