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甯營雖然屬于朝廷的軍隊,但朝廷沒有給付一兩銀子的軍饷,嚴格說,江甯營屬于地方的武裝部隊,而大明朝的實際情況,地方武裝部隊,大多都是各級官員個人的武裝力量,很多的時候,将士效忠于地方官員,不一定在乎朝廷的感受。
出于這樣的情況,地方的民團,人數是嚴格限制的,否則豈不是到處都出現武裝割據的情況,其實朝廷不需要過多的限制,隻要不撥付銀兩,地方武裝就無法發展起來,畢竟蘇天成這類的官員,鳳毛麟角,迄今爲止,也就出現一人而已。
江甯營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兩萬将士,其實已經很是惹人注目了,加之其強悍的戰鬥力,不僅僅是兵部觊觎,就是一些指揮作戰的将軍,也暗暗打着主意,這種情況,出現好長時間了,一直都是蘇天成特别擔心的。
三邊總督洪承疇,曾經有好幾次,向兵部提出了奏折,意思是調遣江甯營,到陝西、山西、河南一帶剿匪,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能夠成功,如今,剛剛上任的總督陳奇瑜,也動了這樣的心思了。
朱由檢爲了徹底剿滅流寇,有感于各地事權不一,任命陳奇瑜爲兵部右侍郎、右佥都禦使,總督陝、晉、楚、豫、川五省的軍務,有權調動五省的軍隊,圍剿流寇。這也是因爲流寇出乎預料的開始進入了湖廣和四川。令朱由檢感覺到問題嚴重了。
陳奇瑜的權力是很大的,雖說是總理五省的軍務。其實也可以幹涉民政,征戰期間,一切都是要爲軍務服務的,打戰就需要銀子和糧草,一部分由朝廷拿出來,一部分地方上自籌,所以說,爲了保證征戰的順利。陳奇瑜必須過問民政事務。
渠清澤雖然離開了江甯縣,但很快從京城傳來了消息,他在董昌的面前争取了,沒有到陝西去,依舊留在京城,依舊關注江甯縣和江甯營的事情,這一次。陳奇瑜觊觎江甯營的消息,就是渠清澤從京城傳來的。
正在爲江甯營殚jing竭慮的蘇天成,收到了渠清澤的信件之後,氣不打一處來。
陳其瑜的能力,他是知道的,确屬一般。主要是沒有遠見卓識,浪費了不少徹底剿滅流寇的機會,若是江甯營調到了北邊去剿滅流寇,估計是累死了,戲也不好看。
蘇天成和陳奇瑜的認識觀點。是完全不一樣的,對于流寇的各級首領。蘇天成的态度,是堅決予以斬殺,不管對方是不是告饒或者是投降,對于下面的軍士,可以區别對待,但陳奇瑜不是這樣的認識,他有着讀書人迂腐的認識,認爲流寇也是大明的子民,能夠饒恕的機會下,盡量還是饒恕,不管是流寇的首領,還是下面的軍士。
如此的情況下,在陳奇瑜的手下,江甯營必然會因爲觀念的不同,相互發生争執的。
一直以來,蘇天成都很是注意,穿越之前,本來就是公務員,深谙官場哲學,做事情謹小慎微,注意團結各方面的力量,而且做每一件事情,都是穩紮穩打,不會憑着一是的血氣亂來的,想不到這樣的處理事情的辦法,被某些人盯上了,總是想着占便宜。
江甯營是根本,就算是不擔任江甯縣知縣了,都是無所謂的,但必須要牢牢的掌握江甯營,如今這個時代,離開了軍隊,改變曆史進程,那是做夢。不管是剿滅流寇,還是徹底打垮滿洲八旗,都要依靠江甯營。
範景文的突然召見,令蘇天成有些吃驚,前不久才去請示彙報了工作,這麽快就找自己了,他知道,不會有其他的事情,肯定是有關江甯營調防的事情。
範景文正在等候,見到了蘇天成之後,也沒有客氣,挑明了來意。
“蘇大人,陳奇瑜大人來函了,與本官商議,看看是不是調動江甯營,到北方去參與剿滅流寇,本官想着,聽聽你的意見。”
“大人,下官不同意這等的做法。”
“哦,能夠說說原因嗎。”
範景文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也聽到了一些非議,主要說蘇天成牢牢掌控江甯營,甚至當做了自己私人的武裝力量了,當然,這些傳聞是不可信的,可蘇天成剛剛的回答,令他感覺到有些不愉快了。
“大人,江甯營正在組建的過程中,若是急促之下,拉出去了,不一定能夠有着很好的效果,俗話說的好,磨刀不誤砍柴工,給予江甯營一段時間,好好訓練之後,也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再說了,陳大人總督五省軍務,能夠調動的軍隊,已經夠多了,如此的情況之下,還想着調動江甯營,别人會怎麽看,難道能夠征戰的就是江甯營嗎。”
範景文的臉se,依舊嚴肅,這不是很好的理由,江甯營調遣出去,征伐流寇,還可以得到真正的鍛煉。
“蘇大人,這些理由,本官覺得,不是很明确,你能否說說,到底有哪些想法啊,本官清楚,你在江甯營傾注了大量的心血,總想着磨砺出來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流寇猖獗,正是磨砺的好機會啊。”
蘇天成稍微愣了一下,他已經聽出來弦外之音了,敢情範景文也有些懷疑啊,看來自己一定是要說真話了,雖然說真話有些傷人。
“大人,下官曾經說過,江甯營就算是征戰,也要占據主導地位的,譬如說剿滅流寇,江甯營可以依據實際情況,拿出來自身的辦法,依照自身确定的戰術,給予流寇最大的打擊,江甯營不想受制頗多,戰機瞬息萬變,稍縱即逝,若是要層層禀報,稍有僭越,上面就有人端出來了架子,擺出來了臉se,這戰還怎麽打啊,戰場無情,江甯營的将士,可以捐軀沙場,但不想稀裏糊塗的丢命。”
範景文的臉se,有些不好看了,他本是很偏袒蘇天成的,但蘇天成的這一番話,聽起來确實不舒服,再說了,蘇天成年紀輕輕,口氣也太大了。
“蘇大人,依照你說的,豈不是認爲,我大明朝沒有好的将軍了嗎。”
“大人,下官沒有這個意思,下官也不敢狂妄到那樣的程度,以爲江甯營打了幾個勝仗了,就忘乎所以、目中無人了,下官剛剛說到的話語,也就是在大人的面前,才會這樣說的。”
“流寇侵擾好些年了,看看朝廷每次的征戰,大都是功虧一篑,下官不得不懷疑,我朝廷的軍隊,有着糧饷的保證,流寇絕無這樣的條件,雙方實力上面,也是有懸殊的,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下官不才,總結了幾點。”
“第一,流寇的兵力充足,因爲北方連年的災荒,老百姓沒有飯吃了,快要餓死了,隻能夠是跟随流寇,至少有飯吃,不至于餓死,朝廷因爲困難,欠下了很多的軍饷,這又緻使一些衛所的軍士嘩變,流寇随時能夠征召到軍士,這是最大的痼疾。”
“第二,指揮權不統一,每次的征戰,總是有一些統帥,想到的是壯大自身的力量,手裏掌握的軍隊越多越好,導緻相互之間争奪指揮權,甚至統帥之間,也因爲意見的不一緻,令下面的将士無所适從,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往往會斷送剿滅流寇的最佳時機。”
“第三,對流寇心存幻想,流寇本來就是以生存爲目的,在他們的眼裏,所謂的信義是不值一提的,這就出現了一種情況,戰場情況對他們有利的時候,他們傾盡全力進攻,得到最大的好處,戰場情況對他們不利的時候,他們會假裝投降,得到喘息的機會,回過頭來,再次的造反,他們對于這種反複無常的做法,根本就不存在廉恥之心,可惜我們有些大人,根本就看不清楚這裏面的情況,居然相信流寇。”
“第四,争奪功勞,下官鬥膽了,有些大人,領導的軍隊,剿滅流寇不力,殺良冒功倒是有一手的,大量的殘殺百姓,以期望得到朝廷的賞銀,有些地方,老百姓畏懼朝廷的軍隊,甚至超過了流寇。”
“第五,缺乏足夠的糧饷保證,有關這一點,下官不想多說了,餓着肚子征戰,下官自忖是做不好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思想,也是會出現的。”
“正是因爲有了這些緣故,下官以爲,江甯營暫時不适宜調遣,江甯營不想卷進權力争奪中間,不想因此無謂的消耗,下官曾經給大人禀報,要最大限度的保證江甯營的供給,要讓江甯營有着合格的軍官、傑出的軍士,爲的就是避免這些情況的出現。”
範景文看着蘇天成,好半天沒有說話,一直以來,他都認爲,蘇天成溫文儒雅,爲人做事都是很低調的,想不到也能夠透露出來這樣的霸氣,這些話,分明就是說了,江甯營是與衆不同的,是要作戰的,是有着充足的底氣打勝仗的,當然了,其他人也不要想着,能夠随意的染指江甯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