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隊伍出發的時候,天氣yin沉沉的,似乎預示着,這一天的時間,很難熬過去。蘇天成的神情自若,面帶微笑,顯得很是輕松,他知道,自己的情緒至關重要。
疑點太多了,就是他自己,也分析不出來原因。
方明爲什麽明目張膽的跟随在後面,難道說有着必勝的把握,流寇的戰鬥力,雖然比土匪強很多,但也不至于嚣張到如此的程度,畢竟跟随自己的,是南京京營中的骁騎營,戰鬥力非同一般的。
方明爲什麽不在河南境内動手,要說最爲方便的時間,就是在孟津縣赈災的時候,自己時常帶着十來人,直接就下鄉去了,不要說兩千人,一百人的流寇,就可以保證取了自己的xing命,難道方明不知道抓住機會嗎。
最爲核心的問題,是方明怎麽知道自己的行蹤,按照慣例,自己是要回到京城去的,見過了皇上,上繳了敕書和尚方寶劍之後,才會回到江甯縣的,可事出突然,自己直接打道回府了,這是異常罕見的情況,這一路上,自己沒有麻煩任何的河南官吏,也沒有到城鎮去住宿,風餐露宿,想到的就是早點回家,可方明好像很清楚。
有好多的問題,不敢深想,想來想去就有問題了。
鷹嘴谷這個地方,山谷不長。隻有五百來米,而且山谷兩邊的山峰不大。很是陡峭,騎兵和步卒,都不可能埋伏在兩邊的山坡上,就是設伏,也是面對面的厮殺,山谷裏面的道路,很是寬闊,并行可以經過六匹駿馬。利于騎兵沖鋒,按說在這樣的地方設伏,是愚蠢的,方明不可能不知道,爲什麽還選擇在這裏。
當然,鷹嘴谷很是荒涼,四周沒有人煙。也不會有人選擇在這裏歇息,這一點倒是有利的,就是再多的人在這裏厮殺,也不會驚動官府。
問題很多,蘇天成想不透,雖然有些猜測。但應付眼前的困境,才是最爲重要的事情。一路上,他和骁騎營的軍官,仔細商議了,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是硬碰硬。既然人家擺出來了決戰的架勢,那就對着幹。
一千三百人。對陣兩千人,從人數上面來說,很是吃虧,但骁騎營的裝備是jing良的,大刀、長矛、弓箭,一應俱全,而且人人都穿着铠甲,流寇不可能有這樣的裝備,再說了,流寇習慣于運動作戰,對于這類的陣地戰,不一定熟悉。
斥候源源不斷的帶回來了消息,鷹嘴谷方向,流寇依舊在等候,隊伍後面的流寇,不緊不慢的跟着,滿不在乎。
午時,骁騎營的軍士,終于知道了面臨的情況。
沒有誰流露出來害怕,更多的是憤怒,身爲朝廷軍隊中的jing英,居然被流寇如此的輕視,大搖大擺的跟着,仿佛勝券在握,這是一種極度的蔑視,隻要是軍人,就憋不下這口氣的,隊伍裏面,慢慢流露出來拼命的氣勢。
士氣可鼓不可洩。
蘇天成深深明白這樣的道理。
酉時,大隊人馬,在距離鷹嘴谷兩裏的地方,安營紮寨了。
骁騎營的軍官、鄧輝、劉鐵漢等人,進入了蘇天成的帳篷。
戰前的部署開始了。首先要落實的事情,就是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率先進入鷹嘴谷。雖然說地勢已經清楚了,但最前面的軍士,遭遇的危險是最大的,厮殺開始之後,傷亡也是最大的。
骁騎營的幾個将軍,紛紛請命,要求成爲先鋒。
就在大家争論不休的時候,劉鐵漢開口說話了。
“大人,各位将軍,我帶着一百多弟兄,走在最前面。”
有骁騎營的将軍,準備訓斥劉鐵漢了,畢竟劉鐵漢以前是土匪,如此重要的關頭,先鋒部隊,決不能出現大的閃失,否則影響到了士氣。
蘇天成揮手制止了,讓劉鐵漢繼續說下去。
“我這麽說,是有理由的,骁騎營是騎兵,埋伏在鷹嘴谷的流寇,絕大部分都是步卒,他們如果布下長矛陣,必然阻攔騎兵的沖鋒,會造成很大的傷亡,我帶着的弟兄,可以在前面沖鋒,攪亂流寇的長矛陣,骁騎營在後面沖鋒,效果好很多的。”
劉鐵漢剛剛說完,鄧輝也開口了。
“大人,諸位将軍,在下覺得,劉鐵漢說的是有道理的,在下和流寇,以前有過接觸,就算是首先的一陣箭雨過去,流寇的隊形,還是不會大亂的,這個時候,若是骁騎營沖鋒,必然會有很大的傷亡,劉鐵漢帶着弟兄們,沖鋒在前面,可以有效的攪亂流寇的陣型,骁騎營抓住機會沖鋒,能夠給予流寇最大的殺傷。”
蘇天成看着鄧輝和劉鐵漢,好半天沒有說話,就是骁騎營的幾位将軍,也陷入了沉思。
長矛陣,是對付騎兵的最好辦法,一寸長一寸強,騎兵沖鋒的時候,首先面對的是長矛,就算是人不受傷,不畏懼,可戰馬會受驚,會感覺到害怕,騎兵最大的優勢,在于沖擊力,面對冷森森的長矛,的确難以發揮最大的作用,而且會造成不小的傷亡。
好半天,一位骁騎營的将軍開口說話了。
“大人,屬下覺得這樣的安排,是有道理的,隻不過劉鐵漢率領的諸位兄弟,可能要遭遇到重大的傷亡。”
排兵布陣,很快落實下來了。
進入山谷之後,面對流寇,腹背受敵,前面有劉鐵漢帶領的一百一十名兄弟,殺開一條血路,爲騎兵沖鋒,創造最好的機會,後面有四百骁騎營護衛,對付來自身後的流寇,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内,沖出鷹嘴谷,出去之後,外面都是開闊地帶,騎兵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作用,給予流寇最大的殺傷。
當然,首先還是she箭,幾輪箭雨過後,劉鐵漢帶領兄弟發起沖鋒。
醜時,大隊人馬悄然行動了,留下來一個個的帳篷。
四周黑漆漆的,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後面的軍士,跟着前面的軍士,戰馬都裹住了馬蹄,戴上了辔頭,四周傳來沙沙的聲音,聽不見任何人說話。
兩裏地,半刻鍾的時間,就到了。
鷹嘴谷谷口,所有人都停下來了,因爲前面的蘇天成,停下來了。
很快,王大治點燃了火把。
骁騎營的幾位将軍,非常吃驚,不知道爲什麽,先前的商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點燃火把的,最好是趁着黑夜,發動進攻。
“兄弟們,全部都點燃火把。”
很快,一條火龍出現了,四周照的亮堂堂的。
“兄弟們,我們的境況,大家都知道了,這鷹嘴谷裏面,有一千二百流寇埋伏,我們的身後,有八百流寇跟蹤,他們想着,前後夾擊我們,而且他們的表現,兄弟們都是知道的,仿佛是勝券在握,仿佛我們骁騎營不堪一擊,仿佛能夠全部殲滅我們。我知道兄弟們的心情,作爲軍人,被人輕視,是最大的恥辱,既然人家輕視我們了,那我們就要表現出來勇氣,讓流寇看看,究竟誰殲滅誰。”
“刀劍無情,此番搏殺,我們前無援兵,後有追兵,可謂遇到了最差的情況,但我要求兄弟們記住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是朝廷的軍隊,是南京京營的佼佼者,是朝廷的jing銳部隊,我們都是優秀的軍人,唯有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爆發出來最強的戰鬥力,兄弟們,讓流寇在我們的馬蹄下顫抖。”
簡單的幾句話說完,骁騎營的軍士,已經是滿臉通紅,走在最前面的劉鐵漢等人,已經是躍躍yu試,在骁騎營的軍士面前,就是他們最好的證明機會。
進入鷹嘴谷不過一百米,前方出現了流寇。
流寇顯然沒有料到,骁騎營的将士,會打着火把進來,将整個的山谷,照的亮堂堂的,他們的身形,已經無法掩飾。
很快,流寇也點燃了火把。
骁騎營的幾位将軍,看見了前面的路障,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上擺滿了碎石頭,這些石頭,被削的尖尖的,要是騎兵沖鋒,戰馬踩上去,後果不堪設想,他們禁不住看向了蘇天成,想不到蘇天成能夠未蔔先知,避免了重大的傷亡。
對面的流寇,已經排好了長矛陣,軍士一手持長矛,一手持盾,嚴陣以待。
劉鐵漢的鄧輝的預料,是沒有錯的。
山谷路面雖寬,但地形狹窄,流寇的長矛陣,密密麻麻的站在路上,兩邊沒有了縫隙,就是幾輪箭雨過去,流寇持盾防備,就算是有人傷亡,後面的流寇,能夠很快填補位置,騎兵在這個時候沖鋒,造成的傷亡,難以估量。
流寇隊伍的前面,一人騎着戰馬。
這是一個中年人,蒼白的臉se,布滿了yin霾,甚至可以看見眼神裏面的怒氣。
“我是方明,請蘇大人出來說話。”
骁騎營的軍士,早已經張弓搭箭,等候蘇天成的命令,至于前面的劉鐵漢,更是做好了準備,箭雨之後,就要發起沖鋒的。
蘇天成微微一笑,方明很聰明,這個時候,還在想着,盡力壓制骁騎營的士氣,這種公認的挑釁,自己豈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