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成心知肚明,好多人,是從其他地方趕來的,他的目的,來的人越多越好。
河南的赈災工作,不是那麽好開展的,這裏面,有地方官府的利益,蘇天成這樣做,最大限度的遏制了地方官府。
慢慢的,河南府知府有些看法了,看見白銀就這麽流出去,落到最後,官府恐怕剩不了多少了,這種情況,持續了半個月之後,河南省布政使司和巡撫,也有看法了。
他們覺得,這次朝廷的赈災,将地方官府,排斥在外,完全是朝廷派來的巡按禦史做主了,這是極大的不尊敬,何況,這次的巡按禦史,隻不過是應天府江甯縣知縣,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要是朝廷的三品以上大員,他們也不敢随意的發表意見。
彈劾的奏折到了朝廷。
蘇天成也得知了消息,當然是錦衣衛送來的消息。
這次的赈災,他顯得很孤獨,腦子裏想到的,都是災民和流民的利益,可以說,是頂着壓力,與河南一省的官員對着幹。
這樣做,其實很危險,要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将大部分的銀兩,交給省裏的官員,或者直接交給巡撫大人,說不定能夠得到很多的好評。
可他不會這麽做。這樣做了,不長時間。河南就要成爲重災區,糧食的缺乏,連連的災害,讓吃不飽飯的農民越來越多,引發的結果,就是造反的農民特别的多,僅僅依靠救濟,根本顧不過來。這一次,有銀子了,就要最大限度的發揮作用。
農民其實是很善良的,隻要有活路,他們絕對不願意造反。
來到孟津縣的人越多,得到銀子的農戶就越多。
河南的農民,很是自覺。參加清淤工作的,全部都是青壯,幾乎看不見老人小孩,女人更是不要說了,不少的農民明白,這是朝廷在救助他們。勞動一天,不僅僅有飯吃,還有三錢銀子的補助,十天下來,就是三兩銀子。依靠着這些銀子,全家人可以勉強湊活一年時間了。這些銀子,都用來買糧食,足足六石到七石糧食。
他們知道,讓出來一個位置,就能夠救活一家人。
而且這位巡按禦史,正在組織糧食,最大限度的壓低糧價,曾經需要五錢銀子一石的麥面,已經降到了四錢銀子了。
赈災的效果,正在慢慢體現出來,先是河南府各地的流民,包括農民,趕到孟津,接着是懷慶府、衛輝府、彰德府,到後來,開封府和汝州的農民,也聞訊趕來了,聚集在孟津的農民,越來越多了。
孟津各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民做事情,不偷懶,不耍滑,老老實實,這些淤泥也是農田裏面的肥料,清理出來的耕地,蓋上一層風幹的淤泥,肥力很足,種田的老手,都是很清楚的。
一個月之後,沿途各地的淤泥,清理的差不多了,時間也到了九月上旬了。
蘇天成基本完成了赈災的任務。
孟津各地,建設很不錯了,若是有人到這裏來,猛地看見,絕不會相信,三個月前,這裏遭遇了洪澇災害。
建設工作結束,災民陸續離開了孟津縣,當然,他們都是帶着白花花的銀子離開的,不少人還帶着官府發給的來年的種子。
帶來的一百萬兩白銀,開支了七十多萬兩,尚餘接近三十萬兩白銀。
這些銀子,蘇天成和闫子章商議之後,準備悉數交給了河南布政使司衙門。
孟津以及河南府,已經不需要這些銀子了。
畢竟還有歸德府、汝甯府和南陽府等地,沒有得到多少的救濟,剩餘的銀兩,投到這些地方,也就差不多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能夠到災民的手裏,天知道。
工部主事徐爾一突然來到了孟津縣。
蘇天成見到徐爾一的時候,非常的吃驚,得知徐爾一是代表朝廷,前來詢問事情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算計了。
徐爾一很是嚴肅,盡管在縣衙的二堂,隻有他們倆。
“蘇大人,我代表朝廷,詢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第一個問題,朝廷委派你爲巡按禦史,負責河南一地的赈災事宜,你爲什麽一直都在孟津,沒有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回禀徐大人,孟津一地的災害,最爲嚴重,本官身負重任,時刻不敢耽誤,若說這次的赈災,隻是關心了孟津一地,沒有照顧到其他地方,下官絕不承認,孟津縣内的災民,不超過兩萬,可下官救濟的災民,已經達到二十萬人次,試問那些災民,從什麽地方來的。”
“你如何敢肯定,這些人都是災民?”
“所有到孟津來的災民,都持有官府的路引,而且下官也派出了軍士,到各地去征詢情況,證明這些人,确實是遭遇了災害,他們到孟津來做事情,得到了銀兩,可以維系家裏的生活,下官以爲,這種救濟的方式,最爲妥當。”
“第二個問題,既然到河南來赈災,爲什麽不依靠當地官府,充分掌握情況,而是獨自做出來決斷?”
“下官一直是依靠當地官府,本官的計劃,分爲了兩步,第一步,最大限度的救濟災民,這就需要身體力行,掌握情況,而不是聽取地方的彙報,做好了這件事情,第二步,就是地方組織災民,開展生産自救,若是将這些事情,全部都委托地方辦理了。下官有負皇上的期盼,有負朝廷的重托。”
兩個問題之後。徐爾一看着蘇天成,好半天沒有開口。
“徐大人,還有什麽問題嗎,下官等着回答。”
“好了,後面的問題,不需要問了,坤元,我有一句實話。不知道你是不是愛聽,這赈災的事宜,必須要依靠地方啊。”
“恩師,學生也有一句實話,依靠地方是一定的,可學生一定要最大限度的讓災民得到實惠,如此做了。就是後面的赈災工作不得力,農民也可以挺過去。”
“難道你不怕得罪諸多的同僚嗎?”
“說不怕是假的,可是,若因爲赈災工作不得力,讓農民走投無路,甚至于落草爲寇。或者是加入流寇的隊伍,學生甯願得罪諸多的同僚。”
徐爾一的嘴唇抖動了一下。
“好,說的好,老夫沒有看錯你,坤元。你放心,老夫回去以後。一定據理力争,若是你這樣的忠心,都遭遇彈劾,還有什麽天理可言,可恨河南這些官吏,時刻想到自身的利益,眼睛裏面盯着的,就是朝廷撥付的赈災銀子,老夫恥于和他們交談了,你盡管大膽的做,老夫爲你撐腰。”
“學生拜謝恩師了。”
“坤元,不要說了,應該是老夫拜謝你啊,到孟津已經兩天時間了,老夫下去看了看,情況非常好,百姓都稱呼你爲青天菩薩,老夫看見的災民,臉se紅潤,仰慕朝廷,認爲這次的赈災,實實在在,銀子都用到他們頭上了。”
“學生做的還不夠,可惜時間太短,轉眼就要回京城複命了,若是時間長一些,學生一定将所有的銀子,都用到災民的頭上。”
“老夫理解你的心情,适可而止,老夫爲官這麽多年,雖然脾氣不好,但看見的事情,還是不少的,你不能夠跟着老夫學習,太過于耿直是不行的,必要的靈活,還是要有的。”
蘇天成看着徐爾一,顯得很是吃驚。
“呵呵,人都是會變的。”
正事說完之後,徐爾一神情再次變得嚴肅了。
“坤元,這段時間,朝廷裏面,發生了一些事情,吏部尚書闵洪學,被免去了官職,太子少保、左都禦史陳于廷,亦被免去官職,朝廷恐怕是要公推了。”
蘇天成看着徐爾一,沒有說話。
“周大人和溫大人,誰都沒有能夠讨好,鬥來鬥去,還不是兩敗俱傷,皇上豈能不明白這些事情,各打五十大闆,不知道今後,朝廷能不能消停一些。”
“學生以爲,不會消停的。”
“坤元,你爲什麽這麽看啊?”
“朝廷内部的黨争,曆來都存在,若是想着消除這些争鬥,是不可能的,學生以爲,國家遭遇危難之際,文武大臣能夠摒棄前嫌,齊心協力,共度難關,就算是很不錯了,若是在關鍵時刻,仍然想到利益,想到争鬥,那就是罪不可赦了。”
“坤元,你不簡單啊,能夠有這樣的分析,好了,你的赈災任務,已經完成了,不需要回到京城複旨了,帶着骁騎營,直接回到江甯縣。”
蘇天成有些黯然,不回京城去,說明還是有人在不遺餘力的彈劾自己,皇上左右爲難,隻好讓自己直接回江甯縣去,想不到朝廷裏面,缺乏了基本的正義,難怪徐爾一這麽大的意見,想着在皇上的面前,爲自己據理力争。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是萬萬想不到的。
闫子章居然爲他說好話了,在徐爾一調查的時候,闫子章實事求是,認爲河南的赈災工作,做的非常好,蘇天成居功至偉。
至于說鄧輝,一直都跟随蘇天成,他還是有些膽戰心驚的,蘇天成殺伐果斷,這樣的俊傑之士,他是第一次見到,特别是河南的赈災工作,做的非常出se,他是打心眼裏面佩服,自己都想不到這麽好的辦法。
涉及到自己的前途,他忐忑不安,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慢慢的下定了決心,跟着蘇天成幹,隻要忠心耿耿,一定會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