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成的名字,鄧輝聽見過,雖然說不是很熟悉,畢竟蘇天成是山西人,北方的讀書人,普遍比不上南方人,可蘇天成擊敗諸多南方學子,成爲會試會元,這是北方讀書人的驕傲,鄧輝想不到這次朝廷派來的赈災大臣,居然是蘇天成。
看着年輕的有些過分的蘇天成,鄧輝感覺到的不是輕視,而是徹骨的寒冷。
蘇天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他有些熟悉,那是遭受過磨砺,對事情有着透徹看法,睿智成熟的體現,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不要想着有什麽僥幸的心理。
可鄧輝不會這麽快屈服,他也是經曆過事情的。
“草民是新鄉縣的農民,遭災了,走投無路,聽說朝廷赈災了,來祈求幫助的。”
“看來你還是不死心啊,你們不是新鄉的災民,是從輝縣過來的,怎麽樣,是不是還想我多說一些出來。”
鄧輝的臉se,有些發白了。
“草民不懂大人的意思,草民是新鄉縣人。”
“呵呵,那你說說,你是新鄉什麽地方的人,當地的裏長和甲首分别是誰,你們這一百多人,都是哪個村的,這些問題,應該很簡單。”
鄧輝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我的耐心有限,不想和你兜圈子,你若是什麽都不願意說。我也懶得問了,想着打劫朝廷赈災銀兩。你們大概是活膩了。”
看見鄧輝的身體顫抖,蘇天成繼續施壓。
“我看你也是讀書人,憐惜你,才找你來問話,否則,你沒有機會和我說話,看你的談吐氣質,應該是有功名在身的。不知道你的那些學問,學到什麽地方去了,以爲本官查不出來你的身份嗎,到時候,你死了,不能夠進宗祠,還要連累家人。可不要說後悔的話語。”
強大的壓力之下,鄧輝渾身顫抖,撲通跪下了。
讀書人最爲害怕的,就是徹底毀了名聲,如果被宗祠排擠了,死後都不得入地獄。不得超生,成爲孤魂野鬼。
這也是爲什麽農民起義軍中間,讀書人總是很少的緣故。
畢竟讀書人接受的是正統的儒家教育。
反觀農民,走投無路之下,很容易聚到一起造反。他們地位本來就低下,沒有那麽多的顧慮。活不下去了,就要找生路。
鄧輝和農民畢竟不同,隻不過是遭受了一些冤屈,一怒之下,失去了理智,做出來這樣的決定的,落草爲寇之後,他從來沒有公開自己的身份,就是杜老三,也不知道他的家人在什麽地方,可面對官府的時候,要查出來他的身份,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他的心還是沒有死的,絕對不會想着,一輩子都是落草爲寇,機會合适的時候,還是要找尋處理的,盡管說這個出路,顯得有些渺茫。
鄧輝跪在了地上,蘇天成不再開口說話,他相信,鄧輝一定會開口的。
“大人,草民想單獨和您說。”
蘇天成點頭示意,身邊幾個骁騎營的軍官,走出了帳篷,唯有王大治,依舊在帳篷裏,他是不會離開的。
“在下确實是讀書人,一時糊塗,落草爲寇,可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
“混賬話,落草爲寇是迫不得已,想想遭遇你們侵襲的那些商賈、農民,他們會相信你是迫不得已嗎,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錯了就是錯了,本官一直認爲,錯了沒有什麽了不起,本官也會出現錯誤,最害怕的是不承認錯了,一味的掩飾,更沒有想到改正,一條路走到黑,這才是可悲的。”
鄧輝身體繼續顫抖,已經流出來了眼淚。
“好了,你既然是讀書人,站起身來說話,朝廷的規矩,本官也是要遵循的,本官給你一個機會,若是能夠幫助朝廷,剿滅心懷叵測的土匪,以前的一切,一筆勾銷。”
鄧輝沒有站起來,聽見蘇天成這樣說,他猛的擡起頭。
“大人不要糊弄在下。”
鄧輝這種顧不上尊卑和急切的态度,暴露了内心的真實想法。
“本官沒有必要糊弄你,你恐怕是想到了,既然是本地人,落草爲寇了,這麽多的人知曉了,見過你的面容,不會有出頭之ri,不過本官處理這樣的事情,很是簡單,讓你到南方去,誰還知道你的身份。”
鄧輝再次開口說話了,語氣更加的急迫。
“大人和在下從不相識,爲什麽如此的維護在下。”
“本官前面以及說過了,任何人都會犯錯,隻要肯改正錯誤,總是要給予機會的,你落草爲寇,錯的離譜,有了大的功勞,才可能彌補。”
随着鄧輝的訴說,蘇天成越來越心驚。
杜老三竟然真的喪心病狂,想着打劫赈災大軍,而且計劃頗爲周密。
杜老三是衛輝府轄區内最大的土匪了,若是打掉了這一股的土匪,相信其餘的土匪,絕對不敢觊觎赈災銀兩了。
逃避不是辦法,唯有顯示出來威力,才能夠杜絕此類情況。
“大人,知道的事情,在下全部都說了,明ri亥時,就是行動的時間。”
“嗯,杜老三手下,究竟有多少土匪,戰鬥力如何?”
“一共有六千土匪,留下一千人駐守山寨,其餘五千人,全部參與進來了,這一百多人,是主要的骨幹。”
“哦,那你說說,你是什麽建議。”
“在下建議,将這一百多人,悉數扣押起來,明ri午時。還有一千人,扮作流民。剩餘的三千多人,等候在前面,他們是準備裏應外合的。”
“扣押了這一百多人,明ri午時,其餘一千人來了,怎麽解釋。”
“在下可以負責解釋,讓他們不疑心。”
“好,就依照你說的辦。不過這一百多人,就沒有必要扣留了。”
鄧輝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明白蘇天成的意思。
“大人不懷疑在下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不要想得太多,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待到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本官可以保證既往不咎。”
鄧輝離開帳篷的時候。有些不敢相信,他看了看四周,沒有誰跟蹤。
雖然說有着一絲愧疚的心理,但蘇天成的信任,令他抛棄了這一絲的愧疚,死心塌地的爲朝廷服務了。
鄧輝離開之後。骁騎營的軍官,進入了帳篷裏面。
蘇天成開始安排布置了,他的内心,早就有了規劃。
子時,派出去聯系新鄉縣的軍士回來了。新鄉一千軍士已經出動了,遺憾的都是步卒。不可能有多大的戰鬥力。
蘇天成的臉上露出了冷笑,有了這一千步卒,足夠了,土匪畢竟沒有多大的戰鬥力,隻不過這一千步卒,要遭受一些損失了。
醜時,沉睡中的一百多土匪,遭遇了滅頂之災,盡管他們準備很是充分,盡管他們是土匪中間的佼佼者,可他們沒有攜帶武器,在骁騎營軍士的面前,隻有乖乖挨打的份,當然,也有不服氣的,做出來反抗的姿态,被毫不留情的斬殺了。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被斬殺了四十多人之後,餘下的土匪,悉數跪地投降。
蘇天成沒有手軟,投降的土匪,押解到帳篷裏面,悉數被斬殺。
醜時二科,新鄉縣的軍士到了。
蘇天成的調度迅速開始了,骁騎營的軍士,全部都是騎兵,他們是剿匪的主要力量,至于說派來的新鄉縣巡檢司的軍士,主要任務,就是作爲誘餌,護送饷銀,沿着官道前進。
鄧輝也不清楚杜老三設伏的地點,這裏面有時間差的問題,也就是說,新鄉縣的軍士,必須要抵擋一陣時間,作爲誘餌,他們的任務也不輕,決不能是烏合之衆。
否則,他們過早的崩潰,骁騎營就無法最大限度殺傷土匪。
這樣的安排,肯定是有危險的,但兵行險着。
最大的問題,就是蘇天成本人的問題,他是不可能離開的,必須坐鎮,和新鄉縣的軍士在一起,雖然身邊留下了一百骁騎營的軍士,可危險是存在的。
其餘的安排都沒有問題,牽涉到坐鎮指揮人員的問題,發生了一些争論,最終還是蘇天成拍闆了,自己留下來。
卯時,大部隊出發的時候,已經有了一些改變,除開百來人的騎兵,其餘的都換成了步卒了,至于說跟随赈災部隊的流民和災民,大都是一些老人小孩和女人。
新鄉縣的軍士,不知道有些什麽任務,他們以爲,赈災部隊到了每一個地方,縣衙都是要派人來護送的,畢竟這麽多的赈災銀子,安全是最爲重要的。
早晨吃飯的時候,是敞開供應的,軍士吃得很飽,而且還吃到了肉。
至于說跟随在後面的流民和災民,沒有感覺到什麽異常,他們很少能夠直接接觸到軍士,都是隔着一段距離,一路走過來,好多的流民,就地安置了,不出意外,他們也會被臨時安置在新鄉縣的。
雖然沒有休息好,蘇天成還是很jing惕的,馬上就要面臨衆多的土匪了,雖然說感覺到勝券在握,但還是不能夠疏忽,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會遭遇大問題的。
身邊的王大治,更是緊張,這一次非同小可,兩千軍士迎戰五千土匪,人數上面,有着巨大的差距,在他看來,銀子是次要的,重點是保護好少爺的安全,不能夠有絲毫的問題,必要的時候,拼上自己的xing命,都在所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