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騎營準備完畢,就等着蘇天成的命令了。
救災如救火,他當然不會耽誤,接到了聖旨,即刻準備出發了。
不過這次到河南赈災的巡按禦史,可不止一人,都察院的監察禦史闫子章,作爲副使,跟随蘇天成一同到河南。
闫子章是天啓年間的進士,浙江紹興人,一直都是在京城。
派遣闫子章作爲副使,也是周延儒的意思,大概是不放心,覺得蘇天成過于年輕。
相關的準備工作,剛剛鋪開,蘇天成和闫子章之間,就出現了矛盾。
按照要求,這些銀兩,要押運到河南,至于說是首先到河南的首府開封府,還是到河南府轄下的孟津,這是根據赈災工作的需要,自行安排的。
闫子章的意思,押運這些銀兩,直接到河南洛陽,洛陽距離孟津,不到五十裏的距離,便于就地就近展開赈災事宜。
蘇天成的看法不同,他認爲,兵分兩路,闫子章帶着少量的銀子,到洛陽,自己帶着大批量的銀子,到開封府。
乍看起來,闫子章的建議,是很有道理的,蘇天成的提議,有些舍近求遠的意思了,浪費了人力和物力。
其實蘇天成有着更深一層的想法。
黃河在孟津決口,附近災民無數。孟津距離洛陽,不過四十多裏地。可以說,大量的災民,第一選擇是湧入洛陽,洛陽的ri子,肯定不好過,按照朝廷邸報上面的消息,洛陽的一些地方,也都遭遇了災害。
黃河決口是六月初六的事情。現在已經是七月底,接近兩個月時間過去,災民的情況,肯定是非常的糟糕了,邸報上面的描寫,言軍民死傷無數,百姓轉徙。到處祈食,幾至無路可走。這說明,災民已經陷入了絕境。
這樣的情況下,災民需要的不是銀子,是糧食,還有必要的生活用品。包括藥品。
帶着這些銀子到洛陽去,不可能購買到很多的糧食,包括必要的生活物資和藥品,最好的辦法,是一邊安撫災民的情緒。一面購置大量的糧食和赈災物資。
再說了,部分災民很有可能離開了洛陽。朝着開封而來了,人都是這樣,眼看着沒有活路了,盡量往大的地方去,或許有一線生機。
分爲兩條線,有很大的好處,闫子章在洛陽,可以代表朝廷,安撫災民,自己在開封,購置大量的糧食、藥品等物資之後,直接到孟津,沿路還可以收留諸多的災民。
蘇天成很耐心的解釋了自己的想法,畢竟他和闫子章赈災的這段時間,需要共事,很多的事情,兩人可以商議着辦理。
闫子章聽了解釋,沒有多說,顯然有些心動了,但他就是不贊成蘇天成的意見,可自己又說不出來反對的理由,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災情緊急,不能夠耽誤,不能夠南轅北轍。
蘇天成很是奇怪,不明白闫子章爲什麽會這樣,這等同于無理取鬧了。
争論了大半天的時間,蘇天成是在是忍不住了,他是主使,有着臨機決斷的權力,而且有皇上賜予的尚方寶劍,這點小事情都不能夠解決好,還如何開展赈災工作。
更加奇怪的是,蘇天成強硬的做出來了決定,闫子章沒有明确的反對。
這太不正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裏面是什麽原因,他要弄清楚。
出發的前一天夜裏,蘇天成進入了一處秘密的府邸。
董昌正在等候,這次他見到了蘇天成,神情很是嚴肅。
聽蘇天成講述疑惑之後,董昌慢吞吞的開口了。
“坤元,赈災是大事情,萬萬不能夠有疏忽,事情繁雜,你會遇見諸多的困難,沒有一帆風順之事,愈是遭遇艱辛,愈要意志堅定,能夠力挽狂瀾,才是中流砥柱,若是遇見困難便畏縮不前,将來如何立于朝堂之上,如何面對朝廷之中的驚濤駭浪。”
蘇天成楞了一下,從來沒有聽到董昌說這些話。
“你還年輕,老夫爲你慶幸,外放到江甯縣,是好事,你能夠把握一縣之局勢,今後就能掌控一府一省之局勢。”
“世伯的教誨,晚輩記住了。”
“老夫爲官數十載,見證無數沉浮,諸多俊傑之士,懷才不遇,身首異處,庸庸無能之輩,卻高踞廟堂,可知是爲什麽,老夫以爲,俊傑之士才華出衆,署理政務遊刃有餘,卻是恃才傲物,不善變通,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反觀庸庸無能之輩,自知不足,乃深谙官場學問,曲意逢迎,投其所好,終得提拔,更有甚者,賣身求榮,爲了權力,無所不用其極。”
蘇天成有些不明白,董昌爲什麽說出來這些話語,難道是在提醒自己注意什麽嗎,盡管直接說出來,豈不是更好。他隐隐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難道說自己遇見什麽大事情了,或者說朝廷裏面,會發生什麽大事情了。
“闫子章還是不錯的,可惜在都察院,這樣的官員,早就應該外放了。”
蘇天成終于忍不住了,他來的目的,就是要了解情況,闫子章的表現,太奇怪了。
“世伯,晚輩确實有些不明白,闫子章爲什麽如此的固執,不聽晚輩的意見。”
“呵呵,這算什麽啊,後面可能有更多的事情,你到河南赈災,有些人,本來就是不滿意的,你如此年輕,不願意依附任何人,人家怎麽可能支持你,巴不得你出現問題,所以說,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意見可以聽,主意自己拿,不要受到他人的幹擾。”
“晚輩明白了。”
“好,你明白就好,最近一段時間,朝廷裏面的事情很多,若是有什麽異動,老夫會遣人告知你的。”
董昌說的含糊,蘇天成卻不糊塗。
闫子章必須要聽上面的,所以,不管做什麽事情,都不會順着自己的意見來,能夠找麻煩的地方,不遺餘力,自己是主要負責赈災的,事情做砸了,責任在自己的頭上,既然有人反對自己去赈災,肯定是想着自己弄砸的。
至于災民的情況,不是重要的問題。
他有些憤怒,黨争和派系鬥争,到了這樣的程度,大明還有什麽希望。
七月二十八ri,卯時。
赈災隊伍出發了,骁騎營押運着一百萬兩的白銀,離開了京城,前往河南。
蘇天成的計劃,八月初一進入河南,八月初三,到達衛輝府,之後,闫子章帶着十萬兩的白銀,取道懷慶府,直接到洛陽去,自己帶着大部分的人馬和白銀,到開封府。
一路上,風餐露宿,不允許耽誤時間。
這個方案,是他直接做出來的決定,闫子章是不贊同的。
沒有争論,蘇天成也不想繼續商議,他給闫子章提出來的要求,都是帶有命令xing質的,特别的要求是,一路上,不要接受官府的吃請,自己在開封府,也不會去拜會官員,購買相關的物資之後,直接到孟津。
骁騎營的戰鬥力,是不用說的,還是酷暑階段,炎熱的氣候,很是折磨人,普通人是承受不住的,他們不僅要趕路,還要時刻戒備,河南境内的治安情況很不好,不僅僅有流寇的活動,還有不少占山爲王的土匪。如此的高強度之下,依舊能夠保證行軍速度。
蘇天成的耐力,慢慢的體現出來了。
他一直都是騎馬跟随,沒有絲毫的特殊。
闫子章就有些吃不消了,開始的兩天還好,離開北直隸,進入河南的時候,臉se發青,看得出來,已經是咬牙堅持了。
蘇天成沒有下令減緩速度,他就是想着讓闫子章真正的體驗一下,自己是下來赈災的,不是下來抖威風的,要完成這次的赈災任務,肯定是很辛苦的。
一路上,他已經想好了,既然朱由檢信任自己,讓自己到河南來赈災,那就好好做,身體力行,多吃一些苦,依靠河南府的官員,重大的事情上面,還是自己拿主意。
内心裏,他是不贊成這樣的做法的,分級負責,這樣的事情,應該是河南府的官員,直接負責的,不要朝廷養着那麽多的官員,起什麽作用。
沿路看見的情況,令他有些心寒,還沒有進入河南的時候,就看見少量的流民,面黃肌瘦,細細詢問之下,這些流民,居然有孟津人,要是當地官府,出面救濟了,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進入河南,經過彰德府,流民漸漸多起來,大都是在官道上面,成群結隊。
府州縣衙門,依舊是不允許流民進城的,救濟很少。
就地的救濟,肯定是要進行的。
闫子章再次提出來異議,意思是不理會小股的流民,盡快到孟津和開封,開始大規模的赈災,這一次,蘇天成發火了,毫不客氣的訓斥了闫子章,一路上這麽多的流民,真正到了孟津,能夠看見多少的災民,難道大家都在孟津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