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直都還沒有下來,蘇天成想着和南京京營聯系的事情,也暫時擺下來了。
這段時間,他不清閑,想要做好大明基層的知縣,遠不是那麽簡單的,放權隻是蘇天成的單相思,短時間之内,根本做不到,大明上下的官吏,都習慣了聽從主要領導的安排,絕對不會擅自做主。
匡思明的府邸,已經清理一空,經過和渠清澤商議,匡思明的家人,最終回到了府邸,暫時居住,但不準離開府邸一步,否則格殺勿論,這也是因爲大牢裏面,條件太差,也容納不下了。渠清澤清楚蘇天成的承諾,和蘇天成一起承擔責任,讓匡思明的家人,回到府邸暫時居住。
其餘的十六個鹽商,陸續離開了大牢,每家都送來五十萬兩銀子。
渠清澤佩服的五體投地,想不到蘇天成如此的厲害,簡直是殺人不見血,讓其餘鹽商乖乖的掏出來銀子,這又是九百萬兩白銀啊。
江甯縣的府庫,已經是重兵把守,裏三層外三層,兩千五百多萬兩的白銀,幾乎相當于大明全年的财政收入,也就是說,江甯縣府庫裏面的銀兩,可以包下大明朝一年的開支,包括所有官吏的俸祿,軍隊的開支。
可惜的是,這些銀子,蘇天成隻有看着的份,一錢銀子都不敢動。
江甯縣的士紳商賈,開始來拜訪蘇天成了。
他們不會空着手上門的,都帶來了财物,多的幾千兩銀子,少的也有幾百兩銀子,累積起來不少了。
這些銀子,也全部進入了縣衙的府庫。
蘇天成也很奇怪了,朱由檢缺銀子,已經缺的苦不堪言了,這麽多的銀子,難道他不眼紅嗎,要是允許自己用這些銀子,短時間之内,可以完全改變諸多不利的局面。
蘇天成不知道,京城裏面,已經吵得一團亂麻了。
朱由檢坐在養心殿,臉se發青。
兵部侍郎劉宇烈署理山東軍務,身負剿滅孔有德的重任,不謹慎行事,大大咧咧,不知道保密,派推官到孔有德的軍營協商,單方面認爲,孔有德是懼怕朝廷軍隊的,是接受招撫的,想不到被孔有德欺騙,掌握了官兵的底細之後,發動突襲,官兵損失慘重。
朱由檢大怒,已經下定了決心,讓劉宇烈下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職方員外郎華允誠上奏,彈劾吏部尚書闵洪學,徇私舞弊,任用私人,劍鋒直指内閣次輔溫體仁,誰都知道,闵洪學是溫體仁的死黨。
吏部尚書職位關鍵,朱由檢非常謹慎,下旨召見華允誠,專門詢問奏折上面反映的事情,華允誠絲毫不畏懼,當面訴說了闵洪學貪墨、濫用職權的具體事例,而且指出,闵洪學得到了溫體仁的支持,他們在朝中結黨營私,凡不符合自身要求的官員,不願意依附的官員,都是盡力排擠。
朱由檢密令錦衣衛調查,得到的情況,主要是闵洪學的問題,華允誠反應的情況,基本都是屬實的,隻不過暫時沒有牽扯到溫體仁。
周延儒和溫體仁之間的争鬥,朱由檢是清楚的,大臣之間的鬥争,他是默許的,隻要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内,可是如果過分了,他還是要出手的。
更爲惱火的是,翰林院編修黃道周,以身體有病,開年的時候,上疏請求辭官歸家,你回家就回家去,卻在上疏中間,暗暗諷刺周延儒和溫體仁,說兩人隻知道欺上媚下,毫無作爲,弄得朝廷烏煙瘴氣,要求皇上親賢臣遠小人,這豈不是公開說他朱由檢瞎了眼睛,用人失察。
朱由檢一怒之下,罷免了黃道周,貶爲平民,想不到最近這段時間,工部主事徐爾一又上疏了,爲黃道周鳴冤。
這等于是扇了朱由檢的耳光。
這些都還不算是什麽特别大的事情。
江甯縣的事情,引起了朱由檢的高度關注。
接到了錦衣衛上奏的密折,還有南京兵部尚書唐世濟、應天府府尹王道直,以及應天府通判馬家淦的奏折,朱由檢是非常高興的,蘇天成做事情有勇有謀,抄了匡思明的家,得到了一千餘萬兩的白銀,有了這樣的一筆巨款,他可以做好多的事情了。
可另外的一封密折,令他彷徨了。
這份密折是司禮監大太監曹化淳遞上來的,裏面有南京鎮守太監王振的奏折,言江甯縣知縣蘇天成居心叵測,有反骨,恐怕成爲大明朝最大的亂臣賊子。
他們舉出來的事例,主要是四個方面,一是擴充江甯縣巡檢司,增加到了三千餘人,這些軍士,經過調查,乃是熊廷弼以前的親兵,這些親兵,早已經離開軍隊了,歸隐已經快要十年時間,不思報效朝廷,卻聚集到蘇天成的麾下,究竟是什麽意思。
二是蘇天成在江甯縣城郊購買府邸,朝廷官員,到一地任職之後,是不允許私自購買府邸的,蘇天成尚未上任,就購買了府邸,顯然是别有用心,想着在南直隸紮根的,擴大自身的勢力,說不定是準備謀反的。
三是蘇天成想着和南京京營聯系,沒有聖旨,文官是不能夠聯系軍隊的,蘇天成當着王振的面,提出來和東京大營和西京大營的将軍聯系,這是大逆的舉措。
四是查抄匡思明的府邸,發現了大量的火器,蘇天成居然想着,配備給江甯縣巡檢司,意圖壯大自身的實力,這更加說明了,蘇天成心懷叵測。
看完了密奏,朱由檢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不會輕易相信王振的密奏,但也不得不思考。
如果這些事情是真的,那麽,不要多少年,他就要頭疼南直隸的事情了。
排到蘇天成身邊的渠清澤,怎麽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爲什麽沒有奏報。
基于這樣的情況,董昌已經離開京城,到南直隸去了,目的就是到江甯縣,暗訪一番之後,直接接觸蘇天成。
後來,錦衣衛再次上奏密折,言蘇天成再次收繳鹽商九百萬兩白銀,江甯縣府庫的存銀,已經達到了兩千五百萬兩之巨了。
這裏面,有渠清澤的奏折,專門強調了,蘇天成沒有動用一錢銀子,一直都在等候皇上的旨意,而且,有諸多的士紳商賈拜訪,送來了白銀,也全部進入了府庫。
諸多的事情攪合在一起,令朱由檢心煩意亂。
朝廷大臣,他不知道該信任誰了。
如今的重點,還要等候董昌的消息。
看了看身邊的王承恩,朱由檢終于開口了。
“公公,你是看好蘇天成的,江甯縣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是怎麽看的啊。”
“皇上,奴婢以爲,蘇天成有勇有謀,做出來如此的大事情,是在是可喜可賀,皇上可早ri下旨,令戶部押解白銀入京。”
他看了看王承恩,對于這個時刻陪伴在身邊的太監,他還是完全信任的,至少有一條,這麽多年來,王承恩從來不結黨營私,不利用自己的信任,結交大臣,這方面,曹化淳都比不上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公公,今後看人,還是仔細一些啊。”
王承恩心裏咯噔了一下,皇上爲什麽會說出來這樣的話,這是非常嚴重的話了,難道說蘇天成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嗎。
這段時間,他一直感覺到有些不對。
他和曹化淳之間,是存在争鬥的,兩人互不服氣,曹化淳身爲司禮監大太監,一直都是想着取得皇上最大的信任,無奈前面有了魏忠賢的教訓,皇上是非常注意的,曹化淳不可能如意,但曹化淳的勢力,不容小觑。
前兩天,曹化淳上奏了密折。
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曹化淳暫時署理東廠,平ri裏,就有很多的密折上奏,可這一次有些不同了,皇上見到了錦衣衛和南直隸、應天府的奏折之後,本來是非常高興的,但曹化淳上奏了,皇上的情緒,馬上發生了改變。
這裏面一定有蹊跷。
剛剛皇上問到了蘇天成的事情,很有可能,這份奏折,與蘇天成有關。
王承恩馬上想到了南京鎮守太監王振。
王振是曹化淳的死黨。
王振身爲南京鎮守太監,江甯縣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兵部尚書唐世濟、應天府府尹王道直、應天府通判馬家淦,都有奏折上來了,偏偏王振沒有上奏,這不正常。
而且,以前南京戶部就上過奏折,說蘇天成流連秦淮河,有傷風化,王承恩很清楚,南京的戶部尚書,與王振的關系,非同一般。
想到了這些,王承恩馬上謹慎了。
在宮裏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殘酷鬥争沒有見過,說來說去,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如果自己的推測成立,王振一定是彈劾蘇天成了,爲了避免自己知道,奏折直接交給了曹化淳,曹化淳交給了皇上,這樣就可以避過自己了。
曹化淳是可以直接到養心殿的,可以單獨見到皇上的。
王承恩内心冒出來了一股涼氣,曹化淳這麽做,絕非是想着直接對付蘇天成的,蘇天成不過是江甯縣知縣,還不值得他動手。
曹化淳的目标,是對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