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周延儒,蘇天成已經覺得有些驚奇,此刻他更加的不可思議了。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四合院,府邸肯定是不大的,府門也沒有那麽巍峨,完全沒有電影電視中間表現出來的豪華氣派,不客氣的說,周延儒和溫體仁的府邸,遠遠比不上平陽府城的蘇府,這至少說明一點,兩人還是注意外在形象的。
進入府邸,帶路的下人沒有說話,默默在前面走,蘇天成跟在後面,也是經過了兩進的小院落,帶路之人終于開口了。
“老爺在書房,蘇公子請稍候。”
進入書房的時候,溫體仁居然站在書房的門口。
溫體仁出生于1573年,應該是59歲,虛歲六十歲了。
蘇天成稍微注意了一下,溫體仁的頭發白了一大半,稀稀疏疏的幾縷胡須,也發白了,身材有些消瘦,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已經體現出來老态。
他有些想法,也不知道這朱由檢是這麽安排的,溫體仁已經六十歲了,周延儒才三十八歲,讓一個中年人來領導老年人,大部分的人,内心都是有些不平衡的。
“學生蘇天成,拜見恩師。”
“免禮免禮,老夫剛才正在品味坤元的詩詞,寫的真好,真的好啊。”
從溫體仁的年紀來說,已經是有着異常豐富的從政經驗,不知道經曆多少的大風大浪了,面對着不足二十歲的會試會元,要做到從容應對,那是遊刃有餘的,居然也是從詩詞着手,這令蘇天成再次有了不同的感受。
前世的時候,接觸過不少高層領導,大都是帶着一種高高在上、指點晚輩的态度,說話也是淺嘗辄止,仿佛要體現出來官話的韻味,讓手下去充分理解。
可見到周延儒和溫體仁兩位朝廷最高領導,他沒有這樣的感覺。
“學生感謝恩師的鼓勵和褒獎。”
“嗯,年輕人,不錯啊,老夫可真的是羨慕,這年歲不饒人啊。”
仿佛是自我感慨,也好像是真心感受。
“坤元,你是鄉試解元,會試會元,要參加殿試了,可一定要好好表現啊,皇上求賢若渴,定是很關注你的。”
“學生一定竭盡全力。”
“嗯,朝廷内部,事情很多,你也是要多多熟悉的,正值多事之秋,多多磨砺,是有着不少好處的,老夫關注過你的經曆,熟悉農桑,帶領護院,剿滅三百流寇,表現很是傑出啊,如此俊傑,确實不多見,還是要是自我驚醒。”
“學生感謝恩師教誨。”
溫體仁這一番話,就是明顯的教誨了,作爲六十歲的老人,說出來這樣的一番話,是很正常的,但也是很不簡單的,這樣的教誨,帶有真誠的意味。
蘇天成很快想到,溫體仁和周延儒之間的鬥争,不久之後,就要進入白熱化的階段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坤元,不要總是站着說話,坐下,老夫難得閑暇,今ri我們好好聊聊。”
看見蘇天成坐下,溫體仁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坤元的幾位恩師,都是朝廷棟梁啊,翁大人在平陽府之時,抗擊流寇,功勳卓著,得到了皇上的嘉獎,進入了都察院,職責重要,徐大人忠貞耿直,仗義執言,也深得皇上的信任,傅大人忠于職守,品xing高潔。老夫以爲,若是有機會,坤元多向幾位大人學習。”
蘇天成點點頭。
按照曆史記載,朱由檢斬殺袁崇煥,與溫體仁是有着很大關系的,徐爾一替毛文龍辯解,一定的程度上,也是彈劾袁崇煥的,與溫體仁的政治主張是一緻的,雖然說徐爾一在朝廷裏面,地位隻是一般,但作爲同盟,溫體仁是一定會關照的。
“坤元啊,你還年輕,朝廷裏面,事情總是很多的,老夫以爲,殿試之後,你是一定入翰林的,利用這段時間,多多品味,身爲朝廷官員,很多方面,是需要自我約束的,特别是清廉方面,你是出生商賈之家,條件很不錯,不會有多大的問題的。”
“想必你已經到周大人那裏去了,也接受了諸多的教誨,老夫是有些多嘴了,老夫已經将你當做朝廷同僚,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蘇天成一直都沒有說話。
看來溫體仁和周延儒的态度是有些不同的。
溫體仁年紀大很多,說話的時候,如同是涓涓細雨,将自身的想法,慢慢的融入其中,讓你慢慢的去體會,這符合他的年紀和閱曆。至于說周延儒,直接很多,大概是仕途順利,不到四十歲,就成爲内閣首輔。
從兩人的xing格對比來說,溫體仁是明顯占據上風的。
半個時辰之後,蘇天成起身告辭了。
溫體仁沒有站起來相送。
回到客棧,蘇天成閉門謝客,他需要調整自身的思路了。
周延儒和溫體仁兩人,都是表明了态度的,面對周延儒的時候,他是直接回答的,表現出來了自身的選擇,面對溫體仁的時候,他是沉默居多,同樣也表明了自身的态度。
曆史的評價,總是有一些不符合實際的情況,不管是哪一位曆史學家的評價,都認爲朱由檢是非常勤勉的,在曆朝曆代皇帝中間,是最爲辛苦的,夙興夜寐,吃得不好,不親近女se,和昏庸是靠不上邊的,但在評價周延儒和溫體仁兩人的時候,卻說他們是jian臣,擾亂了朝政,将大明朝送入了深淵。
這裏面就有矛盾的地方了,崇祯年間的十四位内閣首輔,周延儒在位三年時間,崇祯三年九月到崇祯六年六月,溫體仁在位五年時間,崇祯六年六月到崇祯十年六月,兩人主持朝政,足足八年時間,難道說朱由檢不辨黑白,就讓他們胡作非爲。
一方面說朱由檢勤勉,一方面是周延儒和溫體仁是jian臣,這豈不是說朱由檢弱智嗎。
除非是朱由檢什麽事情都不過問,也不管,才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
從自身的接觸來看,周延儒和溫體仁兩人,絕非是昏庸無能之輩,當然,僅僅憑着這一次的接觸,就說了解兩人,那也是過于誇大了。
蘇天成是穿越之人,認識肯定是不同的。
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根本就不算是什麽稀奇事情,如果你認爲,老老實實做事情,就能夠出人頭地,就能夠展現輝煌,那你就做自身的白ri夢,一輩子做老黃牛了,甚至做老黃牛的機會都可能喪失的。
政治這東西,本來就需要人去cao控,推行任何的一項政策,都需要采取一定的手段,甚至是非常規的手段。
對于周延儒和溫體仁之間的博弈,蘇天成有着不同的看法。
黨争實實在在存在,周延儒與溫體仁之間,已經形成了兩派,但他們不論怎麽做,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能夠挑戰皇權,皇上特别信賴和賞識的人,兩人是不敢特别打壓的,否則就保不住自身的位置了。
自己既然委婉拒絕了内閣首輔和次輔抛來的橄榄枝,那麽,就必須要緊緊的依靠皇上了,隻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充分的施展。
周延儒和溫體仁都是非常老辣的,想着在兩人中間平衡,這很不實際。
政治上的騎牆派,永遠都沒有出頭之ri,他們隻能夠作爲附庸存在。
自己萬萬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
羅昌進入了房間。
“羅将軍,你先回到平陽府城,通知熊公子、孫将軍、劉将軍,還有諸多的兄弟,做好準備,不長時間,他們就要離開平陽府了。”
“公子的意思,兄弟們都到京城來嗎?”
“不會,不會到京城來。”
羅昌的臉上,寫滿了震驚,他隐隐明白蘇天成的意思了。
“公子,您是會試會元,殿試一定是頭甲的,進入翰林院是非常尊貴的,難道想着外放嗎,兄弟們問題不大的,大不了回到峨眉山去,繼續等候一段時間的,公子萬萬不要耽誤自身的前途,否則兄弟們過意不去的。”
“不用說了,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兄弟們跟着我,一定要有所作爲的,家眷都還在峨眉山,這樣肯定不是辦法的。”
羅昌站着,沒有動。
“羅将軍,不要想那麽多,這是我仔細考慮之後,做出來的選擇,不管結局如何,我一定會盡力的,若是外放了,時間一定很緊張的,讓兄弟們做好準備,也是必要的。”
羅昌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單膝跪地。
“公子的恩情,屬下都記住了,兄弟們一定盡心竭力,報效公子,屬下即刻就出發,半個月時間,回到京城。”
“羅将軍快快起來。”
羅昌出發之後,蘇天成吩咐蘇俊、蘇二童和王大治,不管是誰來拜訪,都是自己閉門謝客,認真溫習功課了,殿試很快就要進行了。
内心深處,蘇天成想到的更多,紫禁城裏面的那位朱由檢,一定是很關注自身的一舉一動的,這個時候,越是低調,越是有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