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宴在發榜的次ri舉行,程序繁多,不過因爲财政原因,缺銀子,已經簡化不少了,當然,基本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一大早,蘇天成就來到了太原府衙。
鹿鳴宴開始之前,蘇天成要拜見主考官徐爾一和傅友亮,而且是單獨拜見,他是鄉試解元。其餘的舉人,就沒有這樣的待遇。
蘇天成也決定抓住這樣的機會,不管怎麽說,謝師要有态度的。
太原府衙的門口,早就有禮房的書辦等候。
蘇天成是解元,很快有人帶着他,進入了府衙,鹿鳴宴安排在府衙最後面的後花園。
當然,蘇天成首先要去拜訪徐爾一和傅友亮。
兩人都在三堂,在和知府大人閑聊。
進入了屋裏,蘇天成很快看見了三位身着官袍的人,一人身着绯袍,補子和繡紋是雲燕和虎豹,這是四品官員的官服,此人一定是太原府知府了,一人身着青袍,補子和繡紋是鹭鸶和彪,這是六品的官服,此人一定是主考官、工部主事徐爾一了,還有一人也是青袍,補子和繡紋是鸂鶒和彪,這是七品的官服,此人一定是工科都給事中傅友亮了。
這三人的年紀都不小了,知府的胡子都有些白了,胖胖的,徐爾一顯得很是清瘦,目光炯炯有神,至于說傅友亮,總是審視的目光,大概是平ri裏就專門挑刺找毛病。
蘇天成沒有猶豫,對着三人彎腰行禮。
“學生蘇天成拜見恩師,拜見知府大人。”
“免禮了,新科的解元郎,很是年輕啊。”
看着蘇天成行禮,徐爾一開口說話了,而且站起來,走到了蘇天成的身邊。
自此,他就是蘇天成的恩師了。
“坤元,祝賀你啊,一手文章磅礴大氣,傅大人和我都很是吃驚啊。”
這個時候,知府和傅友亮已經站起身來,客氣幾句話之後,離開了。
蘇天成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錦盒,雙手舉着,遞給徐爾一。
這種送禮,和後來的送禮,有着很大的不同,實際的意思,就是拜師。
“恩師對坤元有再造之恩,這是學生的一片心意,萬望恩師笑納。”
徐爾一笑着接過來,順手放到了桌上,學生拜見恩師,肯定是要奉上見面禮的,否則就是不懂規矩了,這種禮物,徐爾一也不會拒絕的。
“坤元啊,你是新科解元,本官就要多嘴幾句了,來年二月京城舉行的會試,你要盡力,以你的文采,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但你也不可大意,本官還等着你殿試揚名啊。”
“坤元謹記恩師的教誨。”
“嗯,要說這做學問,你的确是不錯了,不過,接下來,你就要步入朝廷,你雖然年輕,可有很多的領悟啊,這是本官看了你的文章,察覺到的,你是不是有着一些不同尋常的感受啊。”
蘇天成沒有敢輕易的回答,官場上的學問,是很多的,他尚未步入官場,就算以前是公務員,但對大明的官場,沒有親身的體驗,不掌握情況,就不能夠輕易開口許諾的。
徐爾一的認識,有些死闆,和這樣的官員談話,他需要特别注意,稍有不慎,說錯話了,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對今後的發展,是很不利的。
但不說出來一些觀點和見識,肯定是不行的,徐爾一也肯定想着考校自己的。
看見蘇天成這樣的态度,徐爾一滿意的點頭。
“坤元,你很謹慎,不過鄉試已經結束,你已經是解元,本官就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你殿試高中,朝廷授官了,你有何抱負啊。”
坤元内心嘀咕,你這個問題,也太大了,我要是說空話大話和官話,顯得沒有水平,要是說實話,估計是吓死你。
“恩師,學生暫時還沒有想到這些,來年要到京城,參加會試,學生唯有繼續努力,不辜負恩師的期望。”
“哈哈,你很謙虛,也很會說話,如此糊弄恩師,那可說不過去的,這個問題,你是一定要回答的啊。”
“如此學生唐突了,若是步入朝廷,學生一定要效忠皇室,孝敬父母,讓家人過上好ri子。”
徐爾一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麽意思,參加科舉考試,改變了身份,能夠讓家人過上好ri子,這也是說的過去的,可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出來,也太沒有涵養了。
他隐隐有些不高興了。
“坤元可否詳細解釋一下啊,這讓家人過上好ri子是什麽意思啊?”
“坤元以爲,家和萬事興,我大明就是由千千萬萬個家族組成,俗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若是不能夠令家庭和睦,遑論報效皇上,那是笑談,身爲朝廷官員,首先想到的,是安穩家庭,接下來才有可能集中jing力,署理政務,不僅僅是朝廷官員,天下百姓,要是都能夠想到建設好家庭,我大明一定是國泰民安,蓬勃發展的。”
徐爾一愣了一下,稍微回味這幾句話,覺得很有道理。
“呵呵,解元的理解,到底是有所不同啊,本官都差點沒有能夠明白,說得好啊,管好家人,建設好家庭,人人都這麽想、這麽做,定能夠保證天下平安啊。”
徐爾一畢竟不同一般,很快轉移了認識。
“不過,本官還是覺得,這樣的理解,未免有些一廂情願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就是那刁民、亂民,時時刻刻存在的,還是需要予以約束啊。”
徐爾一說的很是客氣了。
蘇天成當然明白。
“恩師說的是,學生記住了,學生以爲,正人先正己,懷着公正憐憫之心,将百姓當做衣食父母,不畏懼權貴,不追逐名利,不迷信權威,剛直不阿,體察民生,身在朝廷,盡自身職責,常懷敬畏之心,報效皇上,造福民衆,身在鄉野,奉公守法,做鄰裏的表率,這才是讀書人所應該做到的。”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徐爾一沉默了一下,随即站起來了,直接走到了蘇天成的面前。
“坤元,想不到你能夠有這樣的認識,本官很是欣慰啊,你這個鄉試解元,名副其實。”
“學生不敢,ri後一定以恩師爲榜樣,跟随恩師學習。”
“呵呵,你如此說,本官可不敢當了,好了,今ri的鹿鳴宴,你要和本官一道,朗誦鹿鳴,可要鼓起jing神來啊。”
蘇天成離開之後,徐爾一打開了錦盒,看見了裏面的一串珍珠,他有些驚奇,眼睛裏面,閃過了一絲的寒芒。
蘇天成随即到旁邊的廂房,拜訪了傅友亮。
傅友亮話語不多,寥寥數言,蘇天成也很是謹慎,盡量少說話,明朝的給事中可不好惹,人家可以風聞奏報,要是自己說錯什麽了,還沒有來得及參加會試,就被傅友亮彈劾了,那可不劃算了。
來到後花園,一切都準備好了,花草中間,擺放着一桌桌的酒宴,已經有不少的新科舉人,來到這裏等候了。
衆人臉上都帶着笑容,透露出來了喜氣。
鹿鳴宴很快開始了,主持鹿鳴宴的,理所當然是巡撫大人了,布政使司衙門、按察使司衙門、都指揮使司衙門四品以上的官員,齊聚一堂。
要說徐爾一和傅友亮的品秩,不算是高的,甚至是很低的,但兩人是代表朝廷,到山西看來支持鄉試的,其實就是巡按禦史,所以說,他們是鹿鳴宴最爲耀眼的主客。
鹿鳴宴的高chao,在于徐爾一、傅友亮和蘇天成朗誦詩經中間的鹿鳴,朗誦的過程中,還有專門的樂隊配樂,所有人都舉起酒杯,喝下杯中酒,氣氛達到頂點。
當然,也有樂籍的女子歌舞助興。
樂籍是官家的ji院,一般情況下,犯人的妻女,發配到教坊司,進入樂籍,這些女子的素質是非常高的,可惜命運悲慘。
蘇天成本以爲,鹿鳴宴,一定是要拼命喝酒的,估計和幾百年之後的情況差不多,可他發現自己想錯了,喝酒是要喝的,但大家沒有表現出來放浪形骸的姿态,都是彬彬有禮的,而且喝酒也顯得很是斯文,沒有一個人喝醉。
之所以這樣,是有原因的。
到了明朝後期,舉人的身份,已經得不到足夠的重視,進士才算是真正的顯赫,所有的新科舉人,回家之後,依舊是要溫習功課,準備來年二月的會試,在鹿鳴宴上面,大家是不會敞開慶賀的。
鹿鳴宴結束之後,蘇天成還在調整自己的心情,鄉試解元,确實值得慶賀,是一次很大的成功了,但見到了徐爾一,他才真的感覺到,自己是融入到大明了,若是發展順利,步入朝廷爲官,将要見到更多曆史上的名人了。
這種感受是很奇妙的,以前都是在書本裏面見到這些名人,今後,可能要和這些人面對面了,甚至是要改寫很多人的命運了,這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