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夫人嘴唇顫抖,剛想要說什麽,魏蘭芝就擡頭看向了她,武氏夫人忙又低了頭,跟魏蘭芝說了句:“快喝吧。”
魏蘭芝一碗湯藥下肚,再裝好母親給她的兩瓶丸藥,想拜别母親的時候,就聽武氏夫人跟她說:“很多人家都忌諱服藥求子,你去了塗山王府,記着背着人服藥,不要讓王府的人看見了。”
“是,”魏蘭芝應聲道:“女兒記住了。”
武氏夫人拿手帕狠狠地在雙眼上按了按,聲音突然就轉冷地道:“你不再是我女兒,以後我們也不用再見面了。”
魏蘭芝被武氏夫人說得差點又哭出來,聲音哀哀地喊一聲:“母親!”
“你害了你三弟!”武氏夫人咬牙道:“你父親說了,他上不了科舉場,走不了仕途了。”
魏蘭芝臉上的表情悲凄,“母親,女兒真不知道,三弟會去跟江家兄弟打鬥啊。母親,女兒此去,不知命運如何,三弟他,他還有魏家啊。”
所以你比你弟弟可憐?
武氏夫人的心啊,刀割一般,不遇事真看不出來,她生養的女兒竟然是這樣的人,你弟弟這輩子的前程都毀了,你呢?還覺得你弟弟可以在家住着,比你的境遇要強,你将事情推得一幹二淨,隻覺你比你弟弟可憐?
“你若不與他說,他怎會罵江家二小姐?”武氏夫人冷道:“他認得江二小姐?你不說,他怎會知,塗山王世子要求娶江二小姐?你三弟是打聽這種事的人?”
魏蘭芝:”三弟說了,他是聽江家兄弟吹噓的啊。”
武氏夫人眼中含淚,但看魏蘭芝的目光已經冰冷,“有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武氏夫人跟女兒道:“塗山王世子白天裏入宮,向聖上請旨賜婚,他要娶江家二小姐爲妻。”
這事還真沒有人告訴魏蘭芝,聽了武氏夫人的話,可以用五雷轟頂,天塌地陷來形容此刻的魏蘭芝。
怎麽會這樣?
武氏夫人:“不過安遠侯府的徐老太太也入了宮,她要将二小姐許給越國公府的大老爺趙西樓。”
魏蘭芝呆愣愣地看着武氏夫人,嘴中喃喃道:“不,這不是真的。”
“你看,”武氏夫人道:“你不顧廉恥了,卻還是求而不得的人,别人卻不屑要他。”
武氏夫人的這句話,就太刺激魏蘭芝了,江明月是個什麽東西,都不配在她面前被提及的女子,竟然給她如此的難堪?
“那是江家有自知之明!”魏蘭芝的情緒突然就激動起來,跟武氏夫人大聲道:“江氏女如何能配世子爺?”
武氏夫人手往門前一指,道:“你走吧。”
既然以後不會再相見了,那她又何必與這孽女多言?
魏蘭芝這時又有些後悔了,母親的憐憫,是她唯一還可以抓住魏家的東西了,若是連母親也不再管她,那她就真成魏家的棄女了。
“母,母親,”魏蘭芝想道歉。
武氏夫人轉身快步出了小廳堂,王媽很快就帶了人進來,“請”魏蘭芝跟她走。
“奴婢會送姑娘去塗山王府,”王媽跟魏蘭芝說:“姑娘邁邁步子,跟奴婢走吧,這樣至少姑娘給自己留個體面。”
夜雨未停,也未見勢小,天地間皆是一片昏暗,魏蘭芝渾渾噩噩地走在大雨中,等到了二門,就見走廊裏站着家中四房,嫡出庶出,所有的小姐。
“老太君讓小姐們好好看着,”一個在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婆子,在看見魏蘭芝走過來後,就闆着臉大聲道:“女兒家有女兒家的規矩要守,若是壞了規矩,那下場就是如此。”
深更半夜的離家,不說府裏的正門緊閉,連内宅的正門你都走不了!花轎,鳳冠霞帔,嫁妝,陪嫁,迎親、送親的隊伍,什麽都沒有。
“走,”王媽拉了魏蘭芝一把,将要停步的魏蘭芝,直接拉出了二門。
砰的一聲響,兩扇厚木門,在魏蘭芝身後被人飛快地關上。
“那位姑娘離了這道門,”門裏,婆子說話的聲音,魏蘭芝還是能聽見的,婆子說:“她就與魏家再無幹系,這也是聖意難爲,若不是聖上慈悲,魏家不會有活着的爲妾女。”
門裏除了婆子說教的聲音,還有大雨落地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
魏蘭芝幾乎嘔出血來,卻又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這個家容不下她了,她是知道的。
小門外,一頂油布的兩擡小轎已經等候魏蘭芝多時了。王媽也不容魏蘭芝多看,在魏蘭芝到了轎前後,王媽伸手就将魏大小姐推入了轎中。
“起轎,”大力地将轎門關上,王媽便催轎夫道。
“那她呢?”一個丫鬟這時手往她們的身後指,她們的身後是出了門就癱軟在地上的采蓮。
王媽對采蓮就更不可能有同情之心了,“自己跟上,”王媽對采蓮冷道:“要麽你就自己找個地方等死好了。”
采蓮身上的刑傷未得醫治,這會兒是真的走不動道了,在地上掙紮了好幾下,這姑娘都沒能站起身來。
可憐嗎?是真的可憐,不過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一身的刑傷,倒在雨地裏,拼命掙紮也隻不過是想站起身來。
魏蘭芝這時推開了轎門,跟王媽道:“讓她進轎吧。”
王媽回頭看魏蘭芝一眼。
小轎前後各挂了一盞氣死風燈,在風雨之中,這兩盞燈發出的燈光極暗,還忽明忽暗。魏蘭芝刻意往素淡了畫的臉,在這種光線下,旁人幾乎看不出她的活人氣來。
“扶她上轎,”王媽跟兩個丫鬟道。
采蓮被丫鬟推進了小轎,這位可沒有人幫打傘的,渾身濕透的人進了轎,就将轎底洇濕了一片。
“走,”王媽跟轎夫說。
轎夫擡起小轎,往街尾走去。
隻有王媽打着傘,跟在轎旁走,其餘的丫鬟婆子,不等看魏蘭芝坐着的小轎走遠,便都轉身回了府。
魏蘭芝和采蓮擠坐在狹窄的轎中,小姐也好,丫鬟也罷,兩個人都有了相依爲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