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遵命!”
無城子接過問卷,打量了一眼,隐約猜到了什麽。
當即走出門外,縱起劍光沖向天空。
一個月未處理天宮駐京辦事處的公務,理所當然的積壓了許多,還有許多應募而來的術士與武者等待第三輪的面試,而且還有新的問卷被送了過來,足足有三四萬份。
很顯然在李小白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百枚靈晶懸賞的問卷又掀起了一輪新的高|潮。
待第一隻信蜂孵化出來,還需要進行訓練如何傳遞訊息,總而言之,将是一大堆繁重的工作正等待着他。
正準備處理眼前的事務,無城子前腳剛走,滿身邋遢的公輸磐興沖沖的闖了進來。
“公子,公子!老夫把戰争機關舟設計好了!”
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澡的公輸磐帶着一身嗆鼻異味,一揮胳膊掃空了桌上的筆墨、問卷、面試表等物品,地上頓時一片狼藉,他卻毫不在乎的連看都不看一眼,從儲物法器中拿出厚厚一大疊紙,神情激動地扒拉着這些紙張說道:“公子,請看,這是老夫新設計的機關舟!”
圖紙上的線條與符文涉及墨門的不傳之秘,但是李小白得了機關術傳承,因而公輸磐并不避諱他。
“是嗎?我看看!”
李小白看着滿地狼藉,暗中搖了搖頭,恐怕又要好好收拾一番,不過他還是将視線投向鋪滿全桌的圖紙上。
第一張是機關舟的草圖,參照了聖庭飛行舟的外型,但是在舟體外形和聚風帆的樣式上卻又有不同。
高高挑起的艦艏處設計有三支粗大尖銳的頂角,舟體左右遍布床弩,還繪制有生成攻擊性法術的法陣。
公輸磐邀功般說道:“如何?如何?老夫花了整整一個月,不眠不休,總算把它搞出來了。”
宗門被滅,懸空島不知去向,公輸磐恨極了西人,爲了弄出這些設計圖紙,幾乎到了不眠不休的瘋魔程度。
“磐長老最好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吃點東西,睡一覺,咱們再談。”
李小白一邊說着,一邊翻閱着每一張圖紙。
草圖上長達百餘丈的戰争機關舟體形完全超過聖庭的飛行舟,每一處符文法陣都顯示出公輸磐深厚的機關術與煉器術功底。
“不急,老夫不累,若是定了,老夫立刻就開始籌備建造!”
一方面是因爲戰争機關舟的設計完成,另一方面也是迫不及待想要替宗門報仇,公輸磐恨不得現在就把戰争機關舟建好,造它個百八十艘,将聖庭那幫狗雜種全部消滅在東土。
如果可以的話,趁勝追擊,順勢反攻極西之地,把那個什麽狗屁萬王之王凱撒,抓過來做奴隸。
“你且先去休息,我需要一些時間細看圖紙,這是命令!記住,晚飯後來尋我!”
李小白隻好找了個借口,打發滿身異味的公輸老頭把自己拾掇一遍。
“好!好!老夫遵命!”
公輸磐無可奈何,隻好依命退下。
李小白的目送着公輸老頭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苦笑着搖了搖頭,先收起桌面上的戰争機關舟圖紙,然後一張張撿起掉在地上的那些紙張。
“叮!~”
一個時辰後,李小白拍響了桌鈴。
候在門外的書記小吏急忙進來,恭恭敬敬地一揖道:“公子,有何吩咐?”
“安排這些人明天過來面試!”
李小白将篩選過的面試表格遞了過去,然後指了指桌旁的木箱,說道:“這些問卷已是無用,都送到廚房燒了吧!”
面對堆積如山的文牍,他直接開挂處理。
琉璃心掃過這些紙上的文字,很快将有用的篩選出來。
後面陸續送過來的問卷基本上沒有什麽新意,和此前其他人填寫的答案大同小異,自然也沒有細看的必要。
即使翰林院博覽群書的大學士,所知大多是一堆故紙,對世間萬物依然沒有太多的了解,能夠辨識五谷就已經不錯了,讓他們像那個小商人一樣提出玉紋蜂這樣的答案,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小吏楞楞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那疊厚厚的面試表格,又望向滿箱的問卷,實在有些無法相信這個年輕公子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将它們全部看過一遍。
驚訝歸驚訝,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應道:“是!”
捧着面試表格退出去後,小吏找來幾個同僚,将裝滿問卷的沉重木箱合力搬了出去。
在外面,他們看了看幾乎根本不曾動過的問卷,同樣滿臉茫然。
将天宮駐京辦事處積壓了一個月的事務快刀斬亂麻般全部處理完畢,天色卻已經漸黑。
小吏們踩着鼓點兒下班,李小白撓了撓頭,這樣下去可不行。
如果整天被這些俗務纏身,自己非被牢牢釘在帝都天京不可,根本沒有辦法顧及到天宮山門的發展,那裏才是他真正的根基所在。
可笑他曾經還指點香君小娘如何放權,不要把自己累成死狗,可是現在,恐怕要被香君給笑話了。
不行!得拉人做墊背!本公子的主職應該是吃喝玩樂,遊山逛水,闖禍捅簍,而不是待在這裏當一個埋頭案牍,苦勞其行的乖寶寶。
念頭一轉,李小白想到了一個倒黴孩子。
沒錯!就是了!
明天就讓無雙管家過來上班,好歹也算是讀書種子,想要當一個拿着豐厚月錢的安逸管家,想得挺美,老老實實給本公子當包身工才是正理,就是一塊磚,革命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
剛用過晚膳,還沒等放下碗筷,梳洗一新的公輸磐就找了過來,換了一身幹淨衣裳,異味也沒有了,但是兩眼依然布滿血絲,顯然沒有休息好,依舊惦記着他的戰争機關舟和報仇的事情。
“公子!”
公輸磐剛開口,就被李小白的手勢打斷。
“随我來!”
李小白背着手,直接走向書房。
公輸磐怔了怔,連忙三步并作兩步,跟在後面。
李小白不在帝都天京的這些日子裏,書房并非一直空着,而是由二哥李青在用,原本空蕩蕩的書架上擺滿了書,角角落落纖塵不染,硬梨木桌上整整齊齊擺着筆架,硯台,油燈,鎮紙和書寫用的黃麻紙等物,一尊青瓷香爐正吐出袅袅升起的一線檀香。
“磐長老,且先看我。”
李小白抽過一張黃麻紙,拿出一支碳芯筆在上面畫起了素描圖。
黃麻紙以黃蘗汁染色,耐久防蛀,價格騰貴,但是李家不差錢,别說練字當草稿,就是拿來擦屁股都沒問題。
這是?
心中帶着疑問,公輸磐目光緊盯着李小白的動作,就見那支細長的墨尖筆在紙上畫出一根根線條,不是法陣,而是漸漸呈現出一個梭狀物體。
……這是什麽?
公輸磐不解其意,看得滿肚子都是疑問,但是李小白的動作卻并未停下,飛快描着更加精細的細節,還有光暗變化。
“不明白?”
李小白停下筆,擡頭看向滿臉茫然的公輸磐。
“公子畫的是何物?”
公輸磐猜測是織婦的織梭,可是公子拿着這支細筆畫了半天,怎麽可能是爲了畫一支尋常的梭子,要畫也應該畫織機才對。
“機關舟!”
李小白手指一撥,自制碳芯筆在手上飛快轉了個圈兒,這是十年如一日的學生狗才會的絕技。
“機關舟?”
公輸磐瞪大了眼睛,這個怎麽看怎麽都像是織梭的玩意兒,居然是機關舟。
好歹他也是墨門的長老之一,從未聽說過機關舟會有這個模樣的。
“沒錯!你不會以爲是織梭吧?”
李小白仿佛看出了公輸磐的猜測。
“呵呵!”
被看穿心思的公輸磐老臉一紅,幹笑了幾聲。
眼前這個年輕人現在是他的頂頭上司,墨門是否能夠重建,全賴對方的支持,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笑話。
“就知道你會這樣想?”
李小白搖了搖頭,随手又在黃麻紙上那個織梭狀機關舟的素描圖邊上添了數筆,這艘“機關舟”仿佛立刻活了起來。
準确的說,就像是在天空中穿梭飛行一般,還真有幾分織梭穿線織布的意思。
不過沒有那些經線和緯線,換作無一物的空氣,漸漸的,公輸磐臉上的疑惑開始退去,他目光緊盯着黃麻紙上這個怪模怪樣的機關舟,看出了一些端倪。
“有點兒意思!”
公輸磐捋着自己花白的長須,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看似簡簡單單的寥寥數筆,在機關舟周圍畫出數根線條,卻是模拟出了氣流的變化,給人以一種舟體與空氣無比順暢貼合的感覺,似乎是一種相當完美的狀态,仿佛本該就理應如此。
“這,這是爲何?”
公輸磐終于相信了黃麻紙上畫的是一艘機關舟,原本心目中的機關舟外形被徹底颠覆,可是他卻無法理解,爲什麽要畫成這般模樣。
“這才是機關舟真正應該有的形狀,流線形啊!”
換作旁人,李小白恐怕會一語帶過,可是公輸磐将是主持建造戰争機關舟的人,他必須詳細解釋清楚。
他動用了“玄星”将其變化爲一枚箭镝,說道:“爲何箭矢的鋒镝通常是這個形狀,因爲它能夠以最小的阻力,最穩定的姿态穿透空氣,你可以把空氣想像成水,機關舟每前進一步,都會遇到來自于前方的阻攔,我們必須設計成尖頭,阻力将會降到最低……”
流線形,阻力,這些淺顯的道理在此之前從未被系統化的梳理出來,墨門制作機關舟也參考了在水上航行的舟船外形,盡管朦朦胧胧的知道一些相關的東西,但是猶如霧裏看花,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設計出來的機關舟外形依然與水上舟船一般無二,始終是照貓畫虎,并沒有踏出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公輸磐不斷喃喃自語,李小白在黃麻紙上那幾筆竟然大有深意,一下子爲他揭開了以前從未想像過的全新領域。
天空不是河流,尋常舟船航行在水面上,但是機關舟更像是穿梭于水面下,墨門的機關舟徒然隻具其形,卻不得其神,煞費苦心的設計,最終卻是事倍功半,許多竟然都是做了無用功。
“……所以,機關舟的真正外形就應該是這樣!磐長老可以用木頭雕出形狀,置入水中推動,便可以驗證一二。”
李小白費了半天唇舌,将自己所知道的這些常識,全部告訴了公輸磐。
可惜他是文科生,知道的這些東西都是九年義務制教育的常識,好在沒有還給老師,這會兒還能撿起來發揮餘熱。
如果是一個理科生在這裏,恐怕分分鍾幾個數學公式,把公輸磐這個全真境真人當場秒殺在這裏。
“善!大善!理應如此!哈哈,哈哈,我墨門竟然執迷不悟,走了這麽多年的彎路,哈哈,宮主,請受老夫一拜!”
茅塞頓開的公輸磐仿佛眼前迷霧盡去,心滿意足的大笑幾聲後,沖着李小白納頭便拜。
“嗯,嗯,那啥,喊公子就行了,宮主叫起來怪怪的。”
宮主音同公主,李小白死活不肯接受别人喊自己宮主,可他偏偏又不是神通境的尊者,其他五宮之主還可以稱爲神尊,他這個不倫不類的天宮之主純屬是拿大。
兩廂一比,立刻原形畢露。
“是是,公子!”
公輸磐笑了起來,整個人的精氣神煥然一新,正應了那句話,朝聞道,夕可死矣!
“其實,我們還可以這樣!”
李小白并沒有放過初具雛形的織梭狀機關舟,又在上面添了十幾支桅杆,頭部六支小桅杆,中間四支桅杆,尾部又有六支桅杆,看上去就像是織梭與帆船的混合體。
“公子是天生的煉器士,墨門的機關術果然沒有明珠暗投!”
公輸磐既慶幸又有些遺憾,慶幸墨門機關術将在李公子手中發揚光大,遺憾的是命運弄人,墨門沒有将其招入門内,反而被并入了對方的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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