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禅臉色鐵青的看着公輸磐的背影被這隻野猴子掩住,他就算是想要耍無賴也找不到機會。
“一晚上你搗鼓出來了什麽?”
公輸磐在院子裏自行慢慢打着轉,低頭打量地面留下的痕迹。
可以看得出,五座大型冶煉熔爐曾經擺在這裏,中間的空地上更有奇怪的壓痕。
隻不過此刻,無論是坩埚熔爐,還是煉制出來的法鍾等物都被收了起來,具體情形如何,也隻能猜到三四成。
“一口鍾,替别人做的。”
李小白在爐子上面架起了一鍋粥,還有一隻平底鍋,開始調和面糊,蔥花雞蛋一應俱全,準備攤煎餅。
作爲一個稱職的吃貨,随身攜帶食材和炊具是标準裝備。
懸空島雖然也有提供早餐,但是顯然不符合李小白的胃口,以他的苛刻程度,那幾個倒黴廚子絕逼要被吊打五分鍾不可。
公輸磐試探着問道:“五品?”
“當然五品,或許還是五品高階!”
李小白開始往預熱的鑄鐵平底鍋上倒入面糊,随後用木鏟熟練的攤平。
拌入蔥花的雞蛋卻并沒有急着倒上去。
看着李小白熟練的攤着雞蛋煎餅,公輸磐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入我墨門吧!老夫傳你衣缽!”
仿佛他從攤雞蛋煎餅的技藝上,就能看出對方的煉器天賦。
煎餅兩面半凝固,李小白将雞蛋漿倒了上去,随手一劃拉,平底鍋内又發出嗞嗞啦啦的聲音。
“衣缽可以有,改換門庭不行!”
李小白将一面煎餅一面蛋漿的雙層雞蛋煎餅卷好裝碟,又拿了個醬汁碟子放了上去,遞向公輸磐。
茫然接過碟子,聞着令人食指大動的誘人香味,然而公輸磐卻毫無胃口,他痛心疾首地說道:“老夫可是爲你好,在靜霜宗你能得到什麽?五品就已經到頭了,想要煉制出六品法器那是不可能的,想要更進一步,隻能入我墨門。”
就算是他的那幾個親傳弟子,也沒可能在一夜之間就煉制出五品法器,然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用法器初鳴的洪鍾大呂之聲證明了自己的驚人天賦。
這樣的人才卻淪落在對煉器之道狗屁不通,四六不懂的靜霜宗,完全是白白糟蹋。
能夠煉制出五品法器的水準,足以大受歡迎,若是能夠再進一步,連自立門戶的資格都有了,可是這小子卻偏偏不識好歹,哇呀呀,好像把他揍一頓!
不過公輸磐并沒有将自己的念頭付諸于行動,他默默的夾起煎餅卷,化悲憤爲食量。
老夫也很絕望啊,可是又能怎麽辦啊?
法鍾初鳴的動靜實在太大,片刻之後,院子裏又來了一些新的客人,神霄宮的無城子和他的親傳弟子萬裏,星羅宗的玉貞師姐,還有小白同學的傻白甜師姐芷蓉,林林總總十幾人,讓院子裏的早點鋪子生意興隆。
雖然給别人做着晨食,李小白東一口西一口倒也沒讓自己餓着。
一心想要進來的印禅偏偏被堵在門口,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的聽着裏面咀嚼聲和吸溜溜的喝粥聲,這種日了狗的情緒又突破了新高度。
“啧啧,師弟,你這手藝,不去做廚子,真是可惜了!”
玉貞美滋滋地享用着新鮮出鍋的雞蛋煎餅,連點二十四個贊。
她和其他人都并不覺得李小白好端端的術士仙長不做,卻自降身份,癡迷于飲食烹饪,反而認爲是雅好,就像有人癡迷于金石,有人癡迷于鬥蟲馴鳥,有人癡迷機關削器,隻不過都是術道修行之餘,陶冶情操的個人愛好,隻不過精于廚藝。
“有道理!都可以開山立宗了。”
跟着李小白混吃的芷蓉最有發言權,她原本最不在意飲食的,現如今也變得食不厭精,脍不厭細起來,總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小白的手藝。
“不如就叫吃貨宗吧?我當宗主,幾位都來當長老,然後收内門吃貨和外門吃貨。”
李小白笑了笑,将最後一份雞蛋煎餅作爲自己的早餐,同樣端着一碗熱粥填起了肚子。
挑事的芷蓉直接一口粥當場噴了,臉紅到脖頸裏,低着頭依然在那裏顫抖不已。
“好好好,老夫一定加入!”
無城子這老東西跟着一塊兒瞎起哄。
萬裏聽到師尊的話,連忙歪頭,一口粥噴了出去。
師尊這樣說,你就不怕宮主知道嗎?
“我也加入!”
跟着起哄的人又多了一個玉貞,其他幾個術士摻和進來,嘻嘻哈哈的。
公輸磐的臉色難看至極,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夥。
吃貨宗?咋不叫吃貨正宗,或者正宗吃貨呢?
他氣呼呼的将盤子裏第二隻荷包蛋一口塞進嘴裏。
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手藝确實沒的說。
一個沒留神,糖心荷包蛋爆了漿,花白的胡子沾染上粘乎乎的蛋黃汁。
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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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開門,有快遞!”
當李小白輕拍小林寺方丈和戒律院首座居住的小院門扉時,還沒敲響第四聲,就見院門大開,慧能與慧戒兩人神色複雜的站在門後,似乎早已經等候多時。
“南無阿彌陀佛!施主早安!”
兩個僧人齊齊向李小白雙手合什。
儒門崇禮,事實上佛門更甚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有苛刻的要求。
哪怕小林寺戒律院首座慧戒跟大魔頭八字不合,天生犯沖,該有的禮數卻是一個都不會少。
“嗯,早!有快遞,呃!不對,反正也是一樣的,我來送貨。”
快遞小哥早餐吃得滿嘴流油,開打着飽嗝,天天這麽吃,肯定沒有膽結石。
“送貨?”
慧能與慧戒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仿佛對方的話證實了他倆的猜測。
“當然!我總不能說送鍾吧?你看你看,慧戒大師,戒貪戒嗔戒癡,汝生能持!”
李小白說着說着就看到小林寺戒律院首座的火爆脾氣又要發作,連忙用話拿住對方。
就這脾氣,當炮仗院首座還差不多,動不動就橫鼻子豎眼睛的,知戒犯戒,怎能當戒律院首座。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
剃度持戒的誓言,任何一個僧人都耳熟能詳,慧戒居然聽進去了,連忙低眉順眼強壓住自己的火氣,就算是他聽不進,旁邊的方丈師兄也不會讓他亂來。
“好吧,多謝施主!”
小林寺若大的鍾閣裏挂着巴掌大的鈴铛也确實不像話,慧能也确實需要一口法鍾代替。
“嗯,先看看院子裏能不能放下,不然就隻能擺外面,放心,沒人能偷走!”李小白直接走進院子,左右打量着,指着一塊空地說道:“這兒還行,就這兒了。”
咣當一下,地面狠狠一震。
一口高度與院内兩層小樓不相上下的巨鍾出現在兩位得道高僧的眼前,猝不及防的震蕩讓兩人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好,好大的鍾!”
小林寺戒律院首座慧戒目瞪口呆地望着身前的龐然大物,幾乎如同小山一般。
“這,這鍾……”
盡管慧能方丈早有心理準備,然而眼前這口鍾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料。
此前的鈴铛小鍾隻有巴掌大,可是現在,這口法鍾未免也太大了些,他開始擔心,小林寺的鍾閣能不能放得下這個龐然大物。
“沒錯,這是在下給貴寺準備的法鍾,足可傳承千年。”
李小白擡手輕扣鍾體,就聽到一聲洪亮鍾鳴在院内回蕩。
“此鍾可有名字?”
莫說這體形,光是這鍾聲,慧能方丈和慧戒首座兩人是十分滿意的。
哪怕是再挑剔,再苛刻的人,站在小山般的巨鍾面前,也不會有任何脾氣。
“東皇鍾,五品法器!”
李小白想了想,指尖凝聚出靈針,在法鍾表面的一小塊空白處直接刻上了古篆文體的鍾名“東皇”。
“東皇?”
慧能方丈不解其意,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東南西北啊,皇帝啊,似乎不太符合佛門莊嚴肅穆的禅音。
“你聽。”
李小白又敲了一下鍾體,就聽到DUANG的一聲,隐隐約約帶着“東”“皇”二字的長音,還别說,這個名字确實很形象。
簡單粗暴不解釋,東皇鍾根本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的神話傳說,十分幹脆的取自于音譯。
“考慮到鍾太大,不好搬,我可以借給你們一枚儲物法器,用完還我便是,或者日後我路過小林寺時自取也行。”
李小白從腰間摘下一枚潔白如玉的獸牙挂墜,往東皇鍾上輕輕一按。
餘音缭繞未絕的法鍾眨眼間消失不見,被收入這枚由蠻族地巫以秘法煉制的儲物巫器内,這枚狼牙以精神力開啓,并不限于巫師和術士。
這隻法鍾還是帶包裝的,端得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東西拿好,以後别再煩我了,傻大笨重的法鍾也不容易壞,随随便便敲上一千年都沒問題,對了,每個時辰,它會自鳴一聲,這個功能實用吧?好了,回見!”
将獸牙儲物法器徑自往一臉懵逼的慧能方丈手裏一塞後,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一夜未睡的李小白沒再逗留。
趁着還沒有日上三竿,還可以補個回籠覺。
漸漸回過神來的慧戒已經看不到李小白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麽,結結巴巴地問道:“方丈師兄,他,他剛才說是幾品來着?”
“好像是五品!”
慧能捏着掌心那枚蠶豆般大小的獸牙,臉色漸漸變了。
手中就像握着一隻燙手的山芋,而且感覺越來越燙。
“五品?”
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觑!
“魔頭!咱們沒完!”
院子裏随即響起慧戒氣急敗壞的咆哮聲,神馬貪嗔癡,此時此刻與他統統沒有有關系。
天可憐見,連術道宗門都沒資格算的小林寺要被這口五品法鍾給害慘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心底剛升起這個念頭,聽到須彌宮印禅真人的聲音傳入院子。
“慧能,慧戒,那個靜霜宗小子是不是把梵鍾給你們了,快快交給本座!”
慧能方丈渾身一顫,又與慧戒對視了一眼,咬了咬牙,沖着穿過院門,來到眼前的印禅真人,雙手合什,一字一句的堅定說道:“不!給!”
不給?
印禅怔在那裏。
在他想像中,對方不應該是歡天喜地的将梵鍾雙手奉上,然後拿着幾顆丹藥,從哪兒來的,便打發回哪兒去嗎?
“快來人啊!須彌宮印禅搶東西啦,殺人滅口啊,栽贓嫁貨啊!大家快來看啊!堂堂須彌宮,堂堂全真境真人不要臉,當強盜啦!”
還沒等印禅開口,院子外面突然響起大喊聲。
大光頭的臉當場就綠了,有些事情佛曰不可說,怎麽能當場喊出來呢?
事實上印禅還沒有想到這些,卻被人直接提前叫破,如此一來,徹底斷絕了他的這些念頭,因爲小林寺的兩位僧人一旦出事,必然毫無疑問的會落到須彌宮的頭上。
修如來菩提之法的須彌宮與佛門諸多寺院之間原本打斷骨頭連着筋的關系立刻就會分崩離析,誰家沒藏點兒好東西,若是都被這樣吃相難看的霸占去,還能不能繼續做朋友了?
答案當然是不能的。
看到印禅吱溜一頭鑽進小林寺二僧所在的院子,滿肚子壞水的李小白當即猜到了這個光頭打的是什麽主意,拿出一隻鐵皮喇叭,直接吼了起來。
這一殺人不見血的刀子效果立竿見影。
附近幾個院子門戶大開,一個個僧人沖了出來,直奔小林寺二僧的院子,當即就聽到印禅氣急敗壞的聲音。
“……不是,不是這樣的!誤會,都是誤會!你們搞錯了……”
空有一身全真境修爲,此時此刻卻毫無用武之地,難不成真把這些僧人殺光不成?以後誰還敢跟須彌宮作朋友,恐怕連睡覺都不會安穩吧?
其中還夾雜着慧戒耿直的聲音。
“就是這樣,你要強搶我寺的法器!”
這下子黃泥巴掉褲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印禅挑起了開頭,卻因爲某個魔頭亂入,他根本沒預料到結尾。
“伸哪伊呀手,摸呀伊呀頭,摸到秃驢頭上邊噢哪唉喲,秃驢頭上光光亮……”
收起大喇叭,李小白背着手,哼起了秃驢版***,悠哉悠哉往回走,丢下身後的小院裏一陣雞飛狗跳。
如此一來,小林寺倒是不用再擔心剛到手的東皇鍾被搶或被偷。
爲了證明自己的清拍,須彌宮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東皇鍾安安穩穩的挂在小林寺鍾閣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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