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玄星”模具未散的餘熱,李小白趁機擺上了上百隻泥包雞,讓四個墨門凡人工匠再一次看得目瞪口呆,這位仙長究竟是爲了鑄器,還是爲了口腹之欲。
直至日頭西斜,“玄星”變化的模具這才冷卻的能夠讓人觸摸,不過依然燙手的很,卻不會将人燙的皮焦肉爛。
不過放在上面的叫花雞倒是熟的透了,随手敲開其中一個泥殼,異香頓時撲鼻,連四個凡人工匠都不免直抽鼻子,情不自禁的咽口水。
“嗯,火候差不多,諸位,一人一隻雞,然後拿錢就可以回去了,悟空,你得兩個。”
李小白讓金瞳六耳猕猴悟空取了四隻,當場分給那四個一臉驚訝的凡人工匠,他們恐怕沒有想到居然還有自己的份。
這位來到懸空島作客的仙長顯然與其他仙長截然不同,完全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和驕傲,仿佛與他們一樣,都是普通的凡人。
接過熱乎乎的泥包雞和賞錢,歐冶長治四人千恩萬謝的離開了小院子,自然有人會帶着他們返回懸空島下方的湖畔。
大部分泥包叫花雞被收進儲物納戒當作儲備,還有十幾隻由金瞳六耳猕猴當成禮物送人。
芷蓉師姐是必須有的,玉貞師姐,萬裏師兄,還有無城子那老東西,甚至連公輸磐都收到了這份特别的禮物。
好東西應當分享才會有價值,剝開灰不留丢的泥殼,才會看到真正的驚喜。
這種反差極大的美食,但凡是享用過的人,都會對其印象深刻。
手裏抓着香噴噴的雞腿,李小白另一隻空着的手作虛握狀,手指緩緩收緊,就聽到“玄星”内部傳出發出一陣吱吱呀呀的悶響,粗大的圓柱體形硬生生縮小了一寸。
這并不是傳給歐冶長治四人的内模水冷鑄造法,而是完全依靠“玄星”自身特性的冷鍛法,依靠向原胚施加巨大壓力,使胚體質地變得更加緻密,鑄出來的法鍾敲擊聲将會更加洪亮。
維持了壓力近一刻鍾後,銀柱終于像熔化的水銀般迅速從法鍾原胚上褪下,收縮變回最初的那顆銀球,被李小白收回了心神中。
法器大鍾的模樣已經完全成形,高約三丈,直徑約兩丈,看上去就像一座高大的樓房,材質卻是用了墨門特産烏銅,紫陽銅和天星砂。
墨門所在的盆地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數萬年前的天外隕星撞擊而成。
開山祖師爺魯班在此建立山門後,便将撞入地面的部分隕星改造爲現今的懸空島,凹陷的地面便成爲了露天礦坑。
體積龐大的隕星富含烏銅,墨門弟子代代采掘不停,從中提取出質地精純的烏銅,除了煉制法器和機關獸外,大部分制成都天烏銅柱配合盆地天然形成的水脈組成都天星鬥大陣,守護整個盆地。
時至今日,隕星殘骸也依然沒有采掘殆盡,甚至盆地内偶爾也會撿拾到泛着烏銅光澤的隕星碎片。
在别處,烏銅或許十分昂貴,但是在墨門,烏銅卻是常見之物,以其爲法鍾的主料,不僅物美價廉,而且材質堅韌耐磨,與其他金鐵的親和力極好,盆地内的十萬根都天烏銅柱哪怕曆經風雨雪雹的侵襲,表面卻僅有少許見證了歲月滄桑的斑駁痕迹。
紫陽銅伴生于向陽的朱砂礦脈内,借助于特殊地勢,撷取天地陽氣,蘊含着純粹的陽和之氣,摻入烏銅後,可發清脆的陽和之音,可驅邪鎮邪。
天星砂對星光和天地靈氣親和力極高,能夠形成自然而然的小循環,往往在夜幕下熠熠生輝,閃爍着點點靈光。
三樣煉器材料互相融合,鑄造出來的佛門梵鍾,外表呈現出金紅色,浮現出點點星砂異彩,即便還沒有刻印法陣符文,中正平和之意便自行緩緩散發出來。
李小白心中有了腹稿,放出飛劍,踏了上去,緩緩來到足足有三層樓高的法鍾頂端,輕叩鍾體,微弱卻清晰的洪亮鍾鳴缭繞于院内,久久不散。
指尖閃爍着淡淡的靈光,一支寸許長的錐形靈針如同刀切豆腐般毫無阻礙的刺入金紅色金屬,一個個法陣符文飛快出現在光滑圓整的鍾體表面。
在飛劍上刻印細密符文法陣的技藝用于制作法鍾,完全遊刃有餘。
小林寺原來那口法鍾上刻印的法陣符文并不怎麽高明,反倒使鍾體材料被白白糟蹋,明明可以煉制成三品法器,卻因爲煉器技藝粗糙,勉強達到一品。
天色漸黑,院子裏卻有如白晝,“玄星”變化成一個三腳大撐架,将重達百噸的龐大法鍾吊起。
李小白踏着飛劍,在法鍾表面刻印出複雜的法陣符文,符文遍布鍾體内側和外側,盡皆一氣呵氣,沒有任何停頓。
與最初将靈晶磨成細粉制成的法陣符文填料相比,他現如今使用的填料又有所不同,以靈氣親和力非常出色的妖蟲膠、千年樹汁、極品靈晶粉和同時兼具五行屬性的五行花果核粉等多種材料按特殊配比合成的導靈膠無論是靈氣傳導量,阻耗和靈氣散失程度都更加優秀的多。
鬥轉星移,東面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院子裏的導靈膠特殊馨香漸漸散去,第一縷晨光破開黎明前的黑暗,照射在這座懸離地面一尺的三丈高巨鍾上,流光溢彩,氣象萬千。
錯綜複雜的法陣線條和大大小小的符文泛着琉璃般的晶瑩光澤,質地透明,粘性極強的導靈膠漸漸硬化,變得與法鍾本體一樣堅硬,同時開始自行引聚靈氣,彙向鍾鈕所在。
法鍾外刻有梵文書寫的《大日如來真經》,内刻《摩诃缽蘭經》,奇珍異獸和繁複美麗的花紋,在靈氣緩慢的流轉中熠熠生輝,鍾體不僅巨大宏偉,同樣美倫美煥,在晨光中越發法相莊嚴。
嗡!
梵鍾自鳴,諸邪辟易!
“五品!”
李小白沒有想到自己煉制的法鍾,竟然自行産生了五品異相,實屬意料之外。
不過将這口五品法器白白便宜給連術道宗門都不算的小林寺,他卻并不後悔。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了結當初的因果,從此念頭通達,除此之外,煉器術大進,以後五品法器,還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悟空!”
“吱!”
睡在角落裏,還在流着口水的金瞳六耳猕猴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撓着自己身上的金毛。
“敲鍾!”
李小白退後兩步,然後用手指堵上耳朵。
“是!公子!”
依舊是丈許高身材的金瞳六耳猕猴扯下腦門上的銀箍,細如手指的箍身随即變粗變長,最後變成一根鵝蛋般粗細的長棒。
在手中虎虎作響的掄了幾圈後,驟然狠狠砸向完全成形的法鍾。
DUANG……
洪亮莊嚴的鍾聲瞬間突破了小院子的隔音結界,整座懸空島瞬間被驚醒了,無數鳥雀騰空而起。
一座座宅院,亭台樓閣門窗大開,許多人驚疑不定的向外張望。
“這鍾聲?”
跌坐禅定的小林寺戒律院首座慧戒猛然睜開眼睛。
“南無阿彌陀佛!李施主果然是信人。”
作爲佛門中人,小林寺方丈慧能怎會聽不出光明宏大的鍾聲裏蘊含着使人心神澄淨的禅意,不啻于當頭棒喝的頓悟,驅除雜念的洗煉。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慧能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
看到方丈的反應,慧戒似乎也猜到了什麽,卻是一臉不敢相信。
洪鍾大呂的聲音沖破了一切,毫無阻礙的傳遍了整個懸空島,甚至在島下方的湖面和湖畔反複回蕩。
如鏡般的湖面水波蕩漾,形成一圈圈漣漪,飛騰的鳥群環繞着懸空島,初晨的陽光仿佛給巨大的島嶼鍍上了一層神聖莊嚴的金邊。
許多被驚醒的凡人在回過神來後,一個個跪伏在地,虔誠祈禱。
“梵鍾!正宗的佛門梵音!怎麽會?”
從夢中驚醒的印禅當即沖出院子,稍稍判斷鍾聲傳來的方向,便迫不及待的駕起飛劍沖了過去。
須彌宮修如來菩提之法,若能得梵音相助,必然事半功倍,因此受益的人絕不止一個。
DUANG……
敲響了法鍾的悟空完全興奮起來,又一次掄足了勁道,銀棒再次狠狠砸在了鍾體上。
吃足了力量的法鍾爆發出比方才更加洪亮的鍾聲,在空氣中肉眼可見一道又一道透明波環向四面八方擴散。
甚至連環繞懸空島的霧牆也受到了沖擊,瞬間消散了些許。
這下子,整座懸空島終于徹底沸騰起來。
墨門中人哪裏還分辨不出來這是一件五器法器在試演自己的威能。
五品法器在墨門雖然并不少見,但是每一件問世都是值得敬賀的事情。
接連數道劍光落在李小白的院外。
“誰煉制出的梵鍾,本座要了!”
印禅用力拍打院門,想要沖進去先下手爲強,不過即使以他的全真境修爲,也沒有辦法強行闖入這座看似尋常的小院,一道淡淡的光膜将院内院外徹底隔開。
“院主人啓動了禁制,還請稍安勿躁!”
同時趕來的墨門中人倒是看出了小院的狀态。
外面的人就算喊破喉嚨,裏面的人也照樣聽不到。
不過裏面的鍾聲卻能夠毫無阻礙的傳出來,多半與那件五品法器的特殊效能有關聯。
有些法器擅長防禦,有些法器擅長突破法陣,有些法器能夠無視結界,院内的那件法器多半也是如此。
“快請人解開禁制啊!”
印禅着急上火,生怕院裏那件新煉制出來的法器落入他人之手。
“除非長老和門主,無人能夠解開。”
雖然疑惑這位客人如此心急火燎,墨門弟子依然十分有耐心的解釋。
“那快去請貴門的長老啊!”
印禅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唐突,爲了能夠得到那件梵鍾,哪怕做些出格的事情,他也毫不在乎。
“印禅,你在這裏做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随着劍光從天而降,對方正是墨門長老公輸磐。
印禅擡起下巴,帶着幾分驕傲地說道:“本座來拿新煉制的梵鍾!”
能夠發出如此梵音的佛門法器,正适合須彌宮,落到旁人手上完全是明珠暗投。
“是嗎?”
公輸磐表情有些古怪。
“當然!”
印禅傲然道。
“假的!”
忽然間籠罩住整個小院的結界驟然消散,院門往内打開。
“什麽?你!是你!”
印禅循聲轉過頭,微微一怔後,随即大驚失色的指着開門之人。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間小院的主人竟然是……那個可惡的靜霜宗小術士!
如此一來,梵鍾的煉器者豈不是……
他已經不敢想像下去。
“閑雜人等免入!”
李小白看了印禅一眼,返身走回院内,早飯還沒吃呢,先想法辦把肚子填飽要緊。
一群人堵在院門口,你望我,我望你。
隔着半開的院門,可以看到院内地面上的清晰痕迹,足見昨夜的煉器動靜一點兒都不要。
“小子!”
印禅咬了咬牙,剛要擡腳踏入院中,眼前一花,一頭渾身披着粗長金毛,腰間圍着虎皮裙,身高足足有一丈多的妖猿手裏一下一下掂着粗大的棒子,正不懷好意的打量着自己,咧了咧嘴,尖銳的犬齒充滿了野性和桀骜不馴。
他一點兒都不懷疑,自己若是真的踏入此間院門,對方手中的棒子會毫不遲疑的揮過來。
可,可惡!
全真境真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一隻吐納境的小妖奴計較,印禅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卻沒想過硬闖,不僅有失身份,同樣也會遭同道的恥笑,面子裏子一塊兒的一幹二淨。
“呵呵!你這人,說話不實在!”
公輸磐倒是大大方方的走向院門,堵住門口的金瞳六耳猕猴剛要呲牙,卻仿佛收到了什麽命令,往後退開半步,将公輸磐讓了進去。
印禅剛想要趁機跟進,然而高大健壯的妖軀又将他堵在了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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