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世人皆說比殺手更專業的隻有醫生,加上混沌青蓮的“迷魄”劍光相助,李小白的心理幹涉手段原本就是潤物細無聲的爐火純青,現今更是如虎天翼,哪怕對方的心理防線堅硬若核桃,他也能夠硬生生砸出條縫來。
再強大的術道境界和法術,也無法阻止李小白利用言語和無城子的當前心理活動,對後者的心理打擊。
完全不設防的心靈被連續擊潰,自始至終都無法組織起像樣的抵抗能力,氣急敗壞的無城子嘶吼地大叫:“你,你不也是一樣!”
他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做不到!
“我已經先來了,這裏是我的後花園,那個邪神豈能染指我的地盤,所以,你認命吧!”
李小白邪邪一笑,手中撕扯着叫花雞,粉嫩嫩的雞肉和雞骨輕而易舉的分離。
看到完整的雞骨架被剝出,在某種意義上等同于給了無城子一種異樣的心理打擊,在對方手中,仿佛這不是雞,而是被烹煮過的人,就這樣被扯出骷髅骨架。
心态劇烈波動,再加上久未進食的低血糖反應,使他一度産生了恍惚的錯覺。
像這樣的借言借景借勢的行爲藝術小手段,李小白信手拈來,也不必白白耗費邪神丹臨時補充“迷魄”劍光。
“你,你要做什麽?”
不停喘着粗氣,無城子的反抗越來越微弱,他甯可受盡酷刑,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折磨。
都是出來混的,賣給誰不是賣,邪神也好,天魔也罷,天邪教中這些野心勃勃的家夥何嘗不是試圖借助于更加強大的力量達到自己的貪婪目的。
隻不過他們都被自己心中的貪欲蒙蔽了眼睛,隻顧着眼前這點兒蠅頭小利,而不知道天外邪神一旦降臨。
正如李小白所言,一個熊孩子哪裏會在乎一群弱小的蝼蟻是什麽感受。
“我要……”李小白頓了頓,在無城子楞神之際,說道:“消滅正義!”
消滅正義?!
無城子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他随即一想,既然是域外天魔,必然是邪魔外道,與正道爲敵,自然是理所當然。
他完全相信,在這個術道修爲隻有煉神境的年輕人體内,藏着一頭來自于未知世界的大魔頭,否則怎會說出如此瘋狂的話。
“你的選擇呢?”
李小白又吓又騙,兜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将選擇權放在了對方手上。
坦白從寬回家過年,抗拒從嚴屍骨早寒。
想要解決掉天邪教這個大敵,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白相法王無城子這條大魚。
“我,我的選擇……”
無城子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瘋狂,他結結巴巴,滿腦子就像開起了水陸道場,噼哩咔嚓,叮零咣啷,響個不停。
天外邪神還很遠,可是域外天魔卻近在眼前,這個大魔頭的認知已經成功深深植入了他的内心深處,從不信,到懷疑,再到将信将疑,最後變成了深信不疑。
前後的心理變化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你們那個喜怒無常的天外邪神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在它眼裏,你們隻是口糧,肉身皮囊是口糧,靈魂是口糧,猶如線控傀儡,永生永世不得掙脫……”
李小白撕扯着叫花雞,含糊不清地幽幽說着,身後黑霧升騰,詭異莫名(妖女:公子,奴家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附近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仿佛活脫脫一個域外天魔在放出蠱惑之間。
“我,我,我願降……”
内心深處鏖戰不休,李小白的話就像一支無可匹敵的大軍,沖入無城子的心神橫沖直撞,無一合之敵,他身子一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徹底喪失了抵抗意志。
“不着急,給你三天時間,慢慢考慮。”
李小白笑了笑,漫不在乎的轉回身,一時之間的沖動有如無根的飄萍,随時都有可能反複。
放長線釣大魚,想要徹底将對方洗腦,就不能急于求成。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點一滴,水滴石穿的磨掉對方對天邪教的忠誠,重新塑造起來三觀必然會更加堅固,至于天外邪神是否擁有重新洗回來的本事,小白同學有信心也有能力吊打對方。
一夜相安無事的過去,李小白不曾給無城子解鎖,後者也不曾想這掙脫,而是瞪大了眼睛,望着無盡的星空一夜未眠。
早晨李小白打着呵欠看到他時,無城子滿眼血絲,神情萎靡,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全真境的真人,僅僅一個晚上就變了模樣。
“早安!”
李小白就像一位人畜無害的翩翩公子。
無城子垂下眼簾,任人宰割,如此矛盾的一幕發生在山野之間,讓人實在是無法相信。
“玄星”銀鏈緩緩退去,隻在無城子的額頭留下了一支銀色頭箍,主體部分變成一枚銀球骨碌碌滾向李小白,随即跳入他的手心,消失不見。
想必經過一夜的冷靜思考,這個白相法王恐怕已經認清現實。
體内靈氣依然沒有恢複,身上卻松快了許多,重獲自由的無城子瑟瑟坐了起來,随即納頭跪伏于地。
“老奴願降!”
語氣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桀骜之意。
這已經是心志相當堅定之輩,經過李小白的心靈穿鑿,砸爛,粉碎,熔煉再重塑,徹底颠覆過去,新建立的意識形态使無城子與昨日判若兩人,換作普通人,恐怕還沒有十分之一的手段,就已經直接跪舔了。
意識形态之争,決定天下蒼生的命運,卻很少有人意識到其中的奧妙。
假借域外天魔之名,李小白信手玩弄人心,硬生生降服了一個全真境的真人。
其實也并不奇怪,世人的信仰重利而輕信,爲求靈驗,甚至會一個山頭一個廟,挨個兒拜過去,至于信仰供奉的是誰并不重要。
所謂虔誠和信仰,實則隻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比起天外邪神虛無飄渺,又毫無保證的空頭支票,李小白則是當着面開了一張永遠都不會到期的貼現商業承兌彙票,而無城子則是爲了拿到這張彙票的貼現人,他需要貼上自己的忠誠,才能夠得到那份令人心動的利益。
這個選擇答案顯而易見。
天魔的代言人,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這一切的基礎都立足于李小白真的是所謂域外天魔的基礎上,不過他确實有足夠的手段讓無城子相信自己确實來自于域外。
至于究竟是不是天魔,又何必在意這些細節呢?
真丹境的青蛟大妖,身具水火天賦的化形境紅鯉,在某種意義上襯托出李小白的不凡。
無城子又多了一分相信,這個年輕人是降臨到此方世界,消滅正義的域外天魔。
“把天邪教的資料抄錄一份給我,然後你返回神霄宮,暗中扶植隻忠誠于你的人手,悄然換掉天邪教的死硬分子,不定時将最新消息傳遞于我,嗯,靜霜宗内門的李小郞,你應該知道吧!”
李小白給了無城子一頓早飯,又解了他身上所中的奇毒,便打發對方滾蛋。
現如今無城子已經成爲了一顆種子,寄生在神霄宮與天邪教的身上,汲取兩者的養份,成爲自己的成長根基。
所謂忠誠這種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形成的,需要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經曆,李小白并不擔心對方會出爾反爾,虛以委蛇的應付自己。
既然加入天邪教,便代表着心中存在超過常人的野心,此刻又多了一個選擇,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哪怕出現最糟糕的情況,一旦有了隻屬于自己的力量,這個野心又會像瘋長的野草,将無城子與天邪教之間的裂縫越扯越大。
大魔頭的心理打擊可不止是簡簡單單幾句話而已,将會如同附骨之蛆般,死死纏着對方的一生。
“老奴明白!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夜之後,無城子戒備全無,一心讨好這個魔頭,畢竟天外邪神依然遙不可及,可是這個魔頭卻近在眼前。
“這幾件法器,你自己拿去修好留着玩。”
李小白随手一揮,六面大盾跌落在地上。
從星羅宗守央真人手上搶來的戰利品六爻兩儀盾雖然看上去模樣有些凄慘,被牛毛細針紮得密密麻麻都是針孔,其中一面如同長了毛般,全是細針,但是根基仍在,法陣大多完好無損,還有修複的價值。待修複後,哪怕無法發揮出原本十成的威能,七八成還是可以保證的,尤其它們還是一組全真境真人使用的法器,正适合失去喑天鎮獄塔的無城子。
又要馬兒跑,又得給馬兒吃草,李小白自然不會空口白牙的白白使喚對方,好在自己的寶貝多,能夠找到打動這個全真境強者的東西。
“多謝魔主!”
适合凝胎境術士的法器好找,但是适合全真境的法器卻并不多見,哪怕需要修複,那也是全真境的法器,無城子又一次拜倒在地。
“我該走了!還是那句話,你若是忠誠于我,自然少不了好處,若是背叛,呵呵,天外邪神和域外天魔的怒火啊……”
李小白的狠話戛然而止,自顧自沖着大小妖女招了招手,清瑤和紅鯉化作一青一紅兩道光芒,沒入他腰間的錢袋,收起滿地的桌椅闆凳,駕馭着劍光沖天而起。
話留三分,剩下的由對方自己腦補去。
自己吓自己,一定會很好玩!
掉到李大魔頭這個天坑裏,也算是無城子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
天邪教好不容易在五宮七宗内部埋了一根釘子,可是誰能想到,就一晚上的功夫,老母雞變鴨,變成了别人的釘子,真可謂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禦劍劃過天空,李小白嘴角帶着笑意,無城子的投誠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他自己原本想要的,隻是放在儲物納戒裏那疊口供而已。
有一個天邪教法王相助,這個隐而不出的神秘勢力已經完全擺脫不開李大魔頭的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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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雪峰之巅,覆蓋滿冰霜雪棱的大殿前,一個年輕女弟子苦苦相求,卻不得其門而入。
“牟姑姑,求你了,讓我見一見宗主吧!”
數名術士守在殿門前,面無表情,他們已經是不止一次攔下這個莽撞的女弟子,若非是牟姑姑交待,他們恐怕早就将其擒拿,關入後山的冰獄,嘗嘗沖撞定雪峰的後果。
“芷蓉,你又是何必呢?”
中年婦人搖了搖頭,職責所在,她卻無法給對方網開一面。
事實上宗主與十二位長老都已經知曉,卻無可奈何的愛莫能助,隻能由她出面進行勸阻。
“可是在紫華山,諸位長老和宗主不是願意替弟子出頭嗎?爲何這一次又見死不救。”
接連三天三夜沒有合眼,面容憔悴,嘴唇幹裂的芷蓉并沒有放棄,她依然還記憶猶新的清晰記得,李小白捏着法訣将自己送走時,還含笑點頭的那一幕。
小郞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了她一線生機,對于口口聲聲要罩住這個師弟的師姐來說,每當想起,心都像撕裂了一般。
“芷蓉,并非宗主和長老們無情,此一時彼一時,小郞多半兇多吉少,即便去了也無濟于事,你還是節哀吧!留待有用之軀,好好修煉,将來替他報仇,莫要辜負了小郞的一番好意。”
牟姑姑心底歎着氣,好端端的兩人出去,卻隻見一個人回來,神霄宮也是夠果決狠辣,竟然出動一個全真境和三個凝胎境進行針對性報複。
一個煉神境的弟子能夠擊殺三個凝胎境術士已是非常不可思議,但是面對全真境的真人,卻根本沒可能有幸免之理,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什麽強大法器或秘術能夠彌補的。
真是可惜了那個聰明伶俐,與《驚蛟訣》有緣的年輕弟子。
“小郞還活着!他還活着,嗚嗚……”
芷蓉身形一晃,跪倒在冰冷的石階上,放聲大哭。
峰頂寒風呼嘯,徘徊不去,哭聲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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