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昭平化險爲夷,驚訝其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手段,神霄宮四位術士卻已經沒有心思再談什麽洞府布置,被靜霜宗這些人圍着,使他們渾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這種隐隐的排斥感并不以昭平與李小郞之間的矛盾變化而有任何改變。
“芷蓉師姐,你們上當了,昭平師兄想要用一枚靈晶換我的東西,實在是欺負人,哼哼!一枚靈晶,連個燈台都換不到!”
李小白早就等着昭平開口,别以爲是假惺惺重塑形象的機會,實際上卻是一個大坑,天坑。
請君入甕的小白同學早就在這兒等着他自投羅網。
“怎麽可能?都是些尋常物事,哪有連靈晶都換不到的,總是同門師兄弟,還能坑害你不成。”
芷蓉當作李小白脾氣倔,不肯認錯而說的氣話。
“芷蓉師妹說的沒錯,我也是不想讓小郞吃虧,這才用一枚靈晶交換,不然,十幾兩金子也是夠了。”
昭平師兄的話引來許多人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聽起來似乎是這位小師弟在無理取鬧。
“諸位師兄師姐,請仔細看我這裏的家什,再想想師兄的話!”
李小白心中冷笑,師兄一步步毫不自覺的越陷越深。
跟着昭平師兄混的一名靜霜宗弟子走到桌邊,随手抓起擺在上面的油燈,随口道:“有什麽可看的,不就是尋常的……”
說着說着,突然卡了殼,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張合着,卻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異樣,抓着那盞油燈的動作莫名其妙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不就是一盞普通的油燈嗎?
“怎麽了?轉輪師弟!”
昭平沒來由的心頭一顫,生出似乎不妙的預感。
那名靜霜宗弟子緩緩轉回頭來,哭喪着臉不情不願地說道:“師兄!恐怕一,一枚靈晶不夠!”
“什麽?”
昭平突然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望向那盞油燈,難不成這盞燈還有什麽古怪不成。
蠶豆般大小的燈火微微搖曳着,造形古樸的燈盞表面布滿了奇異的美麗花紋,等等,奇異,花紋?
他走上前幾步,看得越發清楚,這些紋路似曾相識。
兩人眼睛瞪得一樣大,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法陣?!”
昭平與轉輪師兄弟兩人難以置信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不可能!
一盞尋常的小油燈罷了,市集裏也不過一二十個大錢。
誰會吃飽了撐的給它刻上法陣?
哪家煉器士閑得如此蛋疼,會幹這種無聊的事情。
“師,師兄,這桌子……”
轉輪渾身打着擺子,他又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眼前這張木桌表面也有古怪。
前日在宿營時就曾見過這張木桌,所有人隻當作爲尋常的花紋,壓根兒就沒有進一步深想,可是突然這麽一提,立刻驚出滿頭冷汗。
“不止是桌子!”
昭平的目光一一掃過岩洞裏擺得每一件家什,聲音都帶着顫音,他連想痛哭一場的心思都有了。
天殺的!誰這麽缺德帶冒煙兒,有這樣坑人的嗎?
從油燈到桌椅,到床鋪,甚至連爐竈上都刻滿了法陣。
察覺到昭平和轉輪兩人的詭異目光,其他人循着他倆的視線開始重新打量這些家什。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這怎麽可能?我們根本不知道!”
“這與我們無關,我們隻是想要一些普通家具!”
“說不定隻是假的!”
神霄宮的四名術士也有些慌了神,哪怕隻是桌椅闆凳,法器就是法器,絕不是一枚兩枚靈晶就能夠換到的。
如果隻用一枚靈晶換取這裏的家什,恐怕不止是欺負人,簡直和明搶沒什麽分别,就算是同門師兄弟,當場翻臉都是輕的,說不得還要拼命。
神霄宮術士的一句話提醒了昭平,他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氣急敗壞地大叫:“沒錯!假的!一定是假的,是騙人的。”
李小白撇了撇嘴,任由他們自己去發現。
在大程度上,自行腦補出來的東西,遠遠勝過别人一千句一萬句,昭平師兄已經踏進了這座大坑。
想要出來,呵呵,已經難了。
“是真的!”
有人觸發了雕花的面盆架,靈氣迅速波動起來,澄黃的面盆上空水霧迷漫,很快彙聚出小半盆清水,而且觸之溫熱,整個兒一個自動聚水加熱的法器面盆。
“爐子裏的是靈火!嘶!靈火燒水!”
有人又有新的發現,許多目光投向精緻的爐竈,裏面燃燒的分明不是柴火,而是一團金燦燦的火球懸浮在爐腔内。
昭平師兄身邊的轉輪手中那隻燈盞突然白光大作。
法陣紋路在靈氣的催動下,亮了起來,并且在燈盞頭部凝聚出一粒指頭般大小的光珠,明亮程度完全壓過了燈芯之火,原本光線昏暗的岩洞内立刻亮了許多。
“昭平師兄,這是怎麽回事?”
芷蓉的臉色再次一百八十度逆轉,迅速陰沉了下來。
一直以來,她無比信任這位令人敬仰的師兄,可是今日一波三折,已經讓她很難再像以前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對方,心中的疑窦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不斷侵食着自己對昭平師兄一貫以來的看法。
就是這麽一波三折,就是這樣曲折的令人難以置信。
無論是什麽樣的信任,像過山車一樣來回起伏幾次,從信任到懷疑,從懷疑再到信任,又一次逆轉,終究會被動搖。
昭平不會明白,李小白這個專治神經病的家夥卻是無比熟悉這個套路,他能把瘋子治好,同樣也能把好人治瘋。
野路子和正經科班出身的碩士到底無法相比。
這位傻白甜師姐将來恐怕很難再像以前一樣,繼續信任和崇拜昭平師兄,應該長點兒心了吧。
昭平發現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越來越異樣,連身側的轉輪師弟也有意無意的遠離自己。
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時間慌了神,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的他喃喃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然而在這個時候,昭平的言語信服力大打折扣。
滿洞府的法器家具,哪怕放在宗門内給宗主大人使用都不嫌掉份,更何況宗主的居住所在還沒有幾件像這樣的東西,它們的價值絕對不是一顆靈晶能夠相抵的。
如此一來,靜霜宗弟子們很快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聽到的那聲叫喊。
強搶不成欲殺人滅口……
見鬼!神霄宮的術士們此時臉上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坨翔,他們沒想到事情又發生了變化,就知道自己方才沒有趁機離開絕對是犯了天大的錯誤。
靜霜宗的人玩起心機簡直是太可怕了!上五宮打下七宗的主意,恐怕需從長計議。
“抱歉!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古丹想要帶着三位師弟離開,卻被靜霜宗的弟子們有意無意的攔住了去路。
看到這個架勢,冷汗立刻就下來了。
“你們留在這兒!”
靜霜宗弟子們将四人硬頂了回去。
慘了!師兄弟四人彼此對視一眼,都怪那個昭平,自以爲事,現在弄個引火燒身,還殃及他們這些池魚。
“師兄,您是不是該給一個解釋?”
無論如何,芷蓉都必須替李小白出這個頭,死死盯着昭平。
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徹底颠覆了對這位師兄的認知,細思極恐,宗門内有不知多少師弟師妹都被這家夥的虛僞所欺騙。
有些事情經不起對号入座,一些腦子轉得快的師兄弟臉色同樣變得難看起來,聯系以往的一些事情,似乎也開始變得疑點重重,隐隐約約的,昭平師兄的光明壘落和平易近人背後藏着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沒有,是李小郞陷害我!他故意的!”
昭平已經完全亂了陣腳,聲嘶力竭的大喊。
盡管說的是真相,也是真話,但是已經沒有人肯再相信他。
大勢已成!
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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