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響甚至還掀起了可怕的氣浪。
無數紅蟻再也攀附不住地面和邪獸軀體,被暴亂的氣流卷向天空,形成肉眼可見的紅霧。
地面劇烈震顫,連巫王都不得不擡起手抵擋迎面而來的沖擊。
巨大的火盾在崩裂一瞬間,猛烈炸開!
滿身尖刺的邪獸身周地面被生生削平了三寸有餘。
然而巫王放出的那道黑影并沒有被爆炸震飛,反而直接刺在了那頭邪獸的胸前,并且緩緩轉動起來,順着表層的螺紋欲繼續深入。
舉着望遠鏡的李小白一陣錯愕,那是一支又細又長的螺紋尖刺,準确的應該是一支超大号的細長釘螺,相對粗大的末端開口處居然還伸出幾條細長的觸須,在空氣中微微搖曳。
蠻族巫師飼養的蠱物千奇百怪,誰也沒有想到巫王竟然會擁有一隻像“釘螺”一樣的蠱物。
巫王低哼了幾聲,被掀上天空的紅蟻如雨點般紛紛落下,四散在各處的毒蜂重新聚攏起來,雖然受到突如其來的沖擊,大半紅蟻與毒蜂依舊還是活了下來。
煉火沙蟻有一種特性,在通常情況下,蟻群都是工蟻與戰蟻的結合體,能建巢能獵殺,一蟻多能,一旦整個族群受到威脅或遇到大量食物的時候,其中部分煉火沙蟻會由戰蟻形态變成生殖蟻,體形變大十數倍不止,腹部更是劇烈膨脹,依靠自己攝食或同類供食,很快産下蟻卵,并且在短時間内飛快孵化,前後不過十數息,繁殖能力極爲驚人。
不過受到自然法則的限制,蟻群的數量并不會無限擴張,如果遭遇同樣的煉火沙蟻群,雙方會爲了掠食區而展開不死不休的厮殺,同時自然界還存在大量的天敵,這種能夠在短時間内無限制擴張族群數量的奇異螞蟻并不會爲禍世間。
滿身尖刺的邪獸生出退意,準備扭頭就逃,但是刺入它胸口一小半的惡鬼劍螺猛然加速旋轉,登時沒入了過半。
吃疼的邪獸擡起巨大的爪子試圖像這個怪東西拔下來,然而沒想到,三弄兩弄反而将這隻“釘螺”完全沒入了自己的胸膛,很快但隻留下一個拳頭般大小的血洞,詭異的是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來。
邪獸嗷嗷直叫,在地上打起了滾,甚至連天邪教中人的遙控指揮都失去了作用,尖刺頂端的火光欲再次發動,卻隻噴出幾點火星,再也亮不起來了。
突然間,邪獸微微一震,緊接着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徹底萎靡了下來,隻剩下奄奄一息的苟延殘喘。
在方才巨爆中幸存下來的煉火沙蟻重新聚攏過來,湧上那頭邪獸,從它的眼耳口鼻,谷道,尖刺頂端小孔,甚至一切有孔洞的地方瘋狂鑽入。
這些螞蟻本身就帶有一定的毒性,咬中部位先是火燒火燎的刺痛,随即便會麻木起來,迅速失去知覺。
邪獸發出一聲微弱的凄鳴,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了下去,然而源源不斷鑽進去的煉火沙蟻卻将它重新充填的鼓張起來,缭繞不散的暴熊蜂趁機撿些便宜,鋒利的牙齒連石頭都啃得動,堅硬的角質層與骨質是它們的最愛。
片刻的功夫,邪獸再次空癟了下去,堅韌的皮毛很快出現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孔洞,數量驟然膨脹的煉火沙蟻紛紛鑽了出來,不斷啃噬着皮毛,而堅硬的尖刺成爲了暴熊蜂們的美食,被蜂群點據的尖刺越來越小。
被蟻群掏空的邪獸最後隻剩下累累白骨與不肯散去的暴熊蜂群,數量已經變得十分龐大的煉火沙蟻改變目标,撲向其他的邪獸。
巫王手一招,落在白骨中央,蟻群對其秋毫無犯的惡鬼劍螺緩緩轉動起來,驟然射向遠處,像閃電般來回縱橫,連續不斷的貫穿那些邪獸的軀體,即便是防禦力最爲出色的巨甲邪獸也依舊抵擋不住高速旋轉的尖銳螺殼。
地巫們一齊出手,不少強大的蠱物紛紛撲出,将密密麻麻的邪獸群硬生生殺出一大片空白,後方的人巫境衆巫師趁着壓力大減的同時,順勢往前推進,一口氣連進千餘步,殺得血流成河,屍山血海,邪獸屍體橫七豎八,四入散落。
許多蠱物面對遍地的血食,一邊撲殺邪獸,一邊瘋狂吞噬這些新鮮的食物,顯然當作爲一場前所未有的血腥盛宴,而這些猙獰邪獸在不久前,還是活生生的人族,在各種各樣的吞食聲音中,這些蠱物的行爲與吃人沒有任何區别。
一隻邪獸代表十餘凡人的悲劇,漫山遍野活的,死的和即将死去的邪獸,意味着數萬,甚至十數萬條活生生的性命。
猶如感同身受的李小白心神久久難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恨不得将天邪教中所有人全部宰掉。
“公子,奴家好受傷!”
一身青衫變成破破爛爛,随處可見焦黑痕迹的妖女溜了回來,變成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娘子來找小白求安慰,哪怕是灰姑娘也比她幹淨的多。
“擦擦臉,記兩顆藥,等回頭再洗個熱水澡!”
很可惜,小白同學的安慰獎隻有浸了水的毛巾一條與丹藥若幹。
儲物蛟鱗與納戒内的生活物資應有盡有,便于随時取用。
“奴家要安慰!”
小臉兒烏黑的清瑤沒接毛巾,直接拿着李小白的衣袖往自己臉上湊,要同甘共髒,大家一塊兒灰頭土臉。
雖然被邪獸的火術連轟了幾下,吃虧不小,卻還遠遠沒有到傷重不治的程度,以妖族尤其是真丹境大妖的體質,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如初。
但是這般粘糊的架勢,仿佛受傷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心靈。
這妖女是怎麽知道李小白曾經是搞心理學研究的?實在是讓人難以琢磨。
“莫鬧!去跟洪璃教那些邪獸跳廣場舞!”
李小白倒出幾枚用于治療傷勢的丹藥,強塞進了妖女的櫻桃小口。
自己又不是慰安男,給哪門子安慰,這妖女連個暖床都不會,粘粘糊糊的真是讓人心塞,再一想那隻妖蘿莉,好麽,又是一個冷血的。
小白同學這會兒隻想炖上一口火鍋,給自己暖暖身子。
從大武朝到越慶國,他居然沒有找到辣椒,等這一戰結束,回頭問問巫王,蠻族經常與草木鳥獸打交道,或許會有些收獲。
“廣場舞?”
被小白同學娴熟的轉移了話題,妖女瞪着美目眨啊眨啊,每一個字都懂,偏偏放在一起卻讓奴家不明白呢?
李小白慫恿道:“讓洪璃放水一沖,然後你再丢幾個雷,就知道了!”
狡猾刁鑽的妖女又一次被小白同學成功唬住,半信半疑的前去拉住妖蘿莉小紅鯉,想要看看邪獸是怎麽跳廣場舞的。
如果隻是單純的放水洗地,顯然要比馭水攻擊要容易的多,之前釋放出去的水術攻擊依舊可以将那些水重新引聚回來再次利用,因此隻要妖氣能夠持續供應,小紅鯉所能夠釋放的水術威力将會越來越大,最終變得猶如身處水澤之中一般,事實上到了那個時候,她的身周或許已經變成了汪洋一片。
天空中飄起了如織的雨絲,雨點越來越大,噼裏啪啦地砸向那些未被巫師們攻擊到的邪獸,栖水而生的魚妖制造出幾場小規模的暴雨還是很容易的。
落在地上的雨水很快積聚起來,形成了波及範圍極廣場的水澤。
雨點尚未落下,幾道水缸般粗細的電光從天而降,猶如有生命一樣,電光并沒有直接沒入大地,而是化作電蛟,姿意在邪獸群之間亂竄,尤其是沾了水迹的獸軀和地面,很快成爲電光最爲肆虐的地方。
邪獸們發出凄厲的咆哮,一個個渾身顫栗起來,集體哆哆嗦嗦的打起了擺子,東搖西晃的步履越發艱難。
這就是廣場舞?
清瑤回頭望了後方不遠處的李小白一眼,隻見後者擡手向她翹起了一個大拇指。
上百頭邪獸集體廣場舞,跳的還是霹靂舞,必須要點贊。
有幾個冒失搶進的巫師也橫遭波及,架不住電流從腳下湧過身體,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來,雖然不緻命,與邪獸版的廣場舞相比,他們跳的才是真正的廣場舞,倒是給這場血腥殺戮增添了幾分意料之外的歡樂。
巫師們在前面推進,聖廟護衛緊随其手,力所能及的剿殺那些已經半死不活的邪獸,留下來的尋常蠻勇負責看守随行的物資。
在巫王親自出手解決掉那頭能夠使用法術的獸将後,三百多位蠻族巫師當即士氣大漲,勢如破竹般一口氣殺到小丘腳下,傷亡慘重的邪獸們突然像是得到了命令,如潮水般飛快後撤,退到了圍繞村落的石牆後面,打算據牆而守。
盡管巫師們用巫術和蠱物幾次屠戮,鏖戰将近一個時辰,剩下的邪獸依然還有許多,退入村子裏的邪獸将兩丈多高的石牆後面擠得滿滿當當,此時若是有人冒冒然沖進去,恐怕眨眼間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缺少攻堅手段的巫師們止步于小丘山腳,由于兵力有限,隻能堵住一個方向而已,其他地方不得不留下人手預警,天邪教惹是從那裏發動突圍,混合以獸糞和濕柴燃燒起來的滾滾黑煙就會在第一時間升起。
爲數衆多的煉火沙蟻在石牆外鋪開了紅色的地毯,它們想要順着亂石堆砌縫隙鑽進去,卻始終無法成功,整個村子像是布置了法陣,使蟻群根本沒有辦法滲透進去。
“李公子!我們該怎麽辦?”
沒能在第一時間殺進村子裏與天邪教中人交手,使巫王對這次進攻的成果并不滿意。
“他們在等援軍!”
李小白稍稍靠近石牆,将琉璃心的映射距離探了進去,很快發出裏面已經被邪獸們擠得水洩不通,他很快做出了判斷。
這是一場敵我雙方都沒有預料到的混戰爛仗。
天邪教的人從一開始就以爲是像之前那樣的偵察與試探,顯然沒有料到竟然是巫王親自帶隊并且輕而易舉的擊殺了他們的獸将,巫王這一方也沒有想到,盤據在這裏的邪獸數量竟然這麽多,天邪教幾乎清空了整個妖域,放養在這片區域内鵲巢鸠占的邪獸出乎意料的多。
“必須速戰速決!決不能拖延下去!”
巫王極爲認同李小白的判斷,村子裏的邪獸就已經相當令人頭痛,再加上不曾露面的天邪教中人更是詭異莫測,如果對方再有援軍抵達,那麽這次剿殺行動很有可能會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爲了盡快解決村子裏的天邪教勢力,巫王甚至已經做好了巫師們付出巨大傷亡的心理準備。
“有個小花招,我可以試試。”
李小白落在了石牆外某處,上次偷偷潛入村子裏察探,妖女給天邪教的這處據點留下了一份禮物,隻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察覺到這份禮物。
如果依然毫無所覺的話,那是最好不過,這份禮物會給天邪教的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若是早知道天邪教會将這麽多邪獸收縮進村子裏,李小白恐怕會毫不猶豫的讓妖女加料。
“公子請便!”
巫王暗中松了一口氣。
從厮殺開始,這位年輕公子就一直像閑人般跟在巫師們中間,仿佛不是來參戰的,而是來郊遊的。
距離石牆約十丈左右,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止了蠱物和巫師們靠近,暗藏在村子裏的法陣範圍恰好延伸到石牆外面。
不過法陣的效果對于李小白來說,有和沒有并無分别,他如入無人之境般,毫無阻礙的踏入法陣範圍内,讓體驗過法陣阻截的巫師們驚詫不已。
很快找到了曾經暗中布置過的石堆,找到導火索線頭,撚了撚,幸好并沒有任何受潮的迹象,随便彈出一朵火花,導火索當即刺刺啦啦的噴出火星,火光順着防潮層迅速陰燃鑽進被“曦和”劍光貫穿的孔洞内。
天邪教的人很顯然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老巢被人強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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