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鄧非顯然對這方面見識嚴重不足,先生的課業讓他的三觀一次又一次重塑,不得不被強迫着看清這個血淋淋的殘酷世界。
木屋内仿佛恢複了在敬國公府内的授課。
沒有黑漆木闆,李小白幹脆聚靈爲筆,就像繪制法陣一樣,淩空畫字,散發出淡淡白光的字符與線條久久不散。
自從踏入術道,正兒八經的法術沒學會幾個,倒是這些歪門邪道的小手段琢磨出不少。
聚靈爲字甫一出現,就讓鄧非和周老被驚到了,尤其是前者,仿佛很難相信這位先生是自己曾經認識的那個小鎮纨绔。
小白同學依舊毫無所覺,理所當然的繼續講課。
給“草廬”的丹師煉制藥鼎耽誤了他不少時間,欠下的課業必須補回來。
如果不是想要通過皇族冬獵見識一下阻止自己與武家小娘的幕後黑手,李小白或許會拖着小公爺加加課後輔導班。
新開課題名叫争嫡!
此前宮鬥講的是小人物之間的鬥争,由于起點較低,變數無窮,而擁有皇族血脈的皇子們争嫡,卻是充滿了赤|裸|裸|的刀光劍影,猶如戰場交鋒,不僅僅是一個人在争鬥,而是一個人領着一群人在争鬥。
争鬥中帶着妥協,妥協中又有交易和背叛。
真相永遠都不存在,重重疊疊的謊言構成整個世界,所有人都帶着面具,哪怕是枕邊人與親生骨肉也無法信任。
争嫡是世界上最險惡最卑鄙的競争,從一開始就是踏在無數人的屍骨與血水,走向由白骨堆砌的九五至尊之座。
雙王争嫡到九王争嫡,狸貓換太子,真假皇子,皇叔的逆襲,隔代争嫡,以庶替嫡……層出不窮的勾結與較量,滿滿的虐心。
就算是旁聽的周老都有些動容,暗自慶幸這位先生沒有生在帝王家,否則哪裏還有其他皇子的活路,能夠活着成年都已經是僥天之幸。
竈内炭火噼噼卟卟作響,小公爺和周老到底還是蹭了李小白一頓晚飯。
泥包的叫花雞,山珍牛骨湯,涼拌豆芽,新烙的豆面餅,雖然比不上皇帝老子常吃的禦膳,也依然能夠讓人心滿意足,尤其是火候頗足的牛骨湯,上面浮着一層厚厚的牛油,撒上一把蔥花,喝上一碗,肚子裏就會升起一團火,讓身子暖和整整一晚。
次日天亮時分,李小白被微微震顫的床榻從夢鄉中拉了出來,睜開眼睛卻發現,震顫的不止是床,還有整座木屋。
一陣隆隆悶響從屋外遠處疾速掠過,其中還伴随着各種各樣的吆喝聲。
馬蹄聲,而且數量還不少。
李小白很快分辨出了聲音的來源。
這群熊孩子起辣麽早作死嗎?
被攪了美夢的小白同學起床氣大起,僅剩的睡意消散的無影無蹤。
倒是虎力那家夥,抱着一床厚厚的被褥,呼噜呼噜睡得的正香,清瑤給他布下了一道隔音結界,呼噜聲哪怕驚天動地也傳不出來。
“再睡一會兒嘛!奴家好困!”
一段粉藕似的胳膊從緊挨的另一張床上伸了過來,緊緊拽住李小白被子,宣示自己的占領權,隆起的被子下面僅留出幾縷頑皮的青絲。
維持木屋内溫度的兩隻法器瓷爐就擺在這妖女的床下,厚厚的床墊都擋不住有些燙手的熱量。
李小白甚至懷疑,這妖女難道非把自己烘成蛇肉幹多半才會甘心,他輕輕一拍那隻不依不撓的爪子,說道:“天亮了!起床了!”
烤了整整一夜,就算是地瓜也該熟了。
可是被子裏面依舊傳出小呼噜聲,這妖女竟又睡起了回籠覺。
李小白無奈,隻好披衣而起,屋外的馬蹄聲越來越猛烈,還有許多人的歡呼聲。
剛拉開木門,一陣寒風撲面而來,李小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好冷!
放眼望去,地面與氈帳上鋪滿了一片雪白寒霜,連他的木屋也不例外,許多人畜噴吐出濃濁的白霧,氣溫比昨日又冷了許多。
幸虧自帶了木爐和法器瓷爐,不然還不得凍死。
不過如此一來,李府的法器瓷爐恐怕要變得更加搶手了。
一陣馬蹄聲飛快接近,緊接着唏律律一陣嘶鳴,就聽到小公爺鄧非的聲音傳來:“先生起了?”
“嗯!你起的倒早!”
李小白記得昨日的課業是講到子時才結束的,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沒有睡懶覺。
“先生有好馬,不如一起熱熱身?”
小公爺的興緻極好,邀請李小白一起參加早間的策馬馳騁。
數百匹馬從營外烏泱烏泱急馳而過,馬上的騎手大呼小叫,竭力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矯健的身姿。
這些家夥不怕冷嗎?
李小白縮了縮脖子,裝模作樣的搖了搖,說道:“今日不宜乘騎,你且自去!”
就憑自己那三腳貓的馭馬功夫,獻醜不如藏拙。
“嗷吼!~”
然而誰也沒想到,突如其來一聲大吼,響徹整個冬獵營地。
正在暢快奔馳的駿馬們在慌亂中吓得馬失前蹄,衆多大武朝年輕子弟在猝不及防下,連人帶馬摔倒了一大片,登時人與馬的慘叫聲響成了一片。
整個營地内所有人幾乎驚呆了,這突如其來的驚變,正在飛馳的各家子弟不知道會有多少傷亡。
“先生高見!”
幸虧及時控制住身上驚恐不安的駿馬,小公爺鄧非意識到先生有先見之明。
我剛剛說什麽了?
李小白十分茫然。
沒想到随口胡說八道竟然會一語成谶。
“何方妖孽!”
營内響起幾聲大喝,幾道劍光沖天而起,撲向咆哮聲傳來的方向。
卻見十六匹強壯挽馬牽着一座巨籠緩緩進入營地,鐵籠的每一根栅欄都有成年人大腿粗細。
籠中有一頭巨獸,抖動着渾身皮毛,在電光交錯中重新伏了下去。
“抱歉!抱歉!我們帶來的妖獸有些失控!印萊加!你是怎麽看管這頭妖獅的?”
沖着氣勢洶洶撲來的大武朝術士們,風玄國國師安木合十分誠摯的道歉,同時喝斥巨籠旁的一位本國術士。
“是,國師!”
那位術士與其他幾位風玄國術士對視一眼,齊齊吟頌法咒,引動巨籠内電光大作,将籠内的妖獅電得顫栗不止,渾身青煙直冒,雖然無比憤怒,卻不得不屈伏。
“安木合,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爲首的術士沖着假惺惺作态的風玄國國師怒目而視,身旁的飛劍發出淩厲的顫鳴。
雙方之間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當場開戰的勢頭。
風玄國國師安木合倒是一點兒也不生氣,依舊淡定地說道:“呵呵,得貴國皇帝的恩準,我等有幸參加貴國的冬獵,趁此良機,這頭大妖是我國贈送給陛下的禮物。”
拿真丹境大妖當禮物,這份大禮也不算輕了。
隻不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送來,其用心卻有待商榷。
“那麽我們就将禮物收下了。”
大武朝的術士強壓着怒氣,打算将這隻大妖收下後,直接剝皮拆骨,不然留着也是禍害。
“且慢!”
風玄國國師安木合卻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
“你要幹什麽?”
雙方之間氣氛再次緊張起來。
“在下想挑戰一個人,這隻大妖将與老夫一起挑戰他!”
風玄國國師終于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用意,借助于三眼邪獅的咆哮吓翻一群大武朝年輕子弟隻不過是附帶的利息。
“哈哈,你當我漢人是傻子嗎?帶着一隻真丹境大妖挑戰,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
大武朝的術士們一陣冷笑。
“老夫這次挑戰的對手也擁有一隻不輸于大妖的妖奴,所以這一戰是公平對決,你可以禀報貴國皇帝陛下,老夫想要看一看,漢人到底有沒有敢戰之士。”
安木合一句話将自己挑戰行爲擡到了國家層面上,讓在場的大武朝術士們齊齊變了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