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施然的揉着惺忪的眼睛,對恭候的管家說道:“無雙管家,安排個人通知敬國公府,這兩天我就不去了,過了冬獵再開課,讓小公爺老老實實複習,本先生若是發現他敢偷懶,就等着吃竹條炒肉(抽屁股)!”
說是不準小公爺鄧非偷懶,其實真正偷懶的是他自己,不過這也是相對,栖霞裏“草廬”的丹師正等着藥鼎,不然就等着破産。
聽到婢女禀報少爺已經起床的李無雙連忙應道:“是!小的這就是安排!”
“那妖女呢?是不是還在修煉?”
李小白問起了被自己扔進靜室的清瑤。
每日百滴精血供給,可不是讓她就着下飯的,多少也得給點兒回報才對。
“清瑤姑娘在一個時辰前剛去了工棚!”
管家李無雙如實禀報。
“工棚?居然又偷懶了,非打她屁股不可!”
李小白沒好氣的接過婢女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臉,披上衣服從床邊站了起來。
李無雙陪着笑,無論是小白少爺,還是清瑤姑奶奶,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行了,你去忙吧!”
李小白便往後院的工棚趕去,讓管家管教府上的仆婢還行,收拾妖女那就簡直和找死沒什麽分别。
穿過彎彎曲曲的回廊,他很快來到了後院。
工棚内的爐火不曾熄滅,可以看到袅袅煙火透過房頂的回形敞開式天窗升向天空。
這樣的天窗設計無需煙囪,相當于将房頂的頂端一截橫切開,将頂端再變大一些,往上提升兩三尺,留出通風和增加采光的空間,而且雨雪難以侵入,正适合架着百煉鋼梁軌道的火爐。
虎力并沒有讓爐火熄滅,反而做的十分稱職,隻是不知道這妖女去工棚做什麽。
一陣微薫的暖風吹來,李小白立刻猜到了答案。
從工棚方向吹來的微風中竟然帶着一股融合了甜膩的米香,似乎是某種吃食。
還沒到工棚,他就聽到妖女歡快的聲音。
“大塊頭,快快下米,多多放饴糖,用力攪,嘻嘻,奴家要多多備着。”
推開工棚大門,熱風撲面而來。
李小白就看到妖女正和虎力站在那尊報廢的新制藥鼎旁,似乎在炒制着什麽,一根粗長的鋼釺握在虎力手中,往鼎内飛快攪動。
火爐旁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長桌,上面堆滿了大小盤碟,裏面盛放着依舊在散發出淡淡白煙的物事,整個工棚内彌漫着甜到發膩的氣味。
桌邊還有幾口小缸和壇子,小缸裏似乎是泡着水的米,壇子裏則是油膏和饴糖。
再看指使虎力忙活的妖女,手裏捧着一塊圓圓扁扁的東西,與那些碟盤裏的一般無二,張着櫻紅色檀口正開開心心的啃着。
藥鼎裏如炒豆般嘩嘩作響,虎力的動作十分熟練。
炒米糖?
李小白認出了清瑤手中和碟盤裏的東西。
“公子!公子!虎力居然會做零嘴!真的很好吃!”
看到李小白的到來,清瑤還沖着他擺了擺手中的炒米糖餅,邀請他一同分享這頓零食大宴。
用法器藥鼎做炒米糖,你們這些妖怪可真會玩!
李小白啞然無語,他不知道是該鼓勵還是該阻止這一人一妖的吃貨,自己隻不過睡了一覺,就搗鼓出這麽多妖蛾子。
管家李無雙突然站到工棚門口,向李小白禀報道:“少爺!有兩位女客來該,指名找您。”
女客?
如果是兩個的話,應該是她們兩個。
李小白暫且不管搗鼓藥鼎的那兩個,轉身說道:“帶她們過來吧!”
“是!”
李無雙當即匆匆而去。
片刻之後,就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
“真是好大的宅院,這位煉器士難道是術道宗門之人?也不知是哪位大能的弟子?何仙長,你可曾聽說過?”
“或許是名門世族子弟,有天份更有機緣的拜入術道宗門的煉器士門下,隻是不知是否學有所成!笑兒姑娘,莫要寄太大的期望,否則你會失望的,‘草廬’接下的訂制丹藥日期将至,你還是早作打算的好,我與靜霜宗的某位弟子有舊,不如替你引薦,有了宗門庇護,何必在意那些不懷好意之輩。”
“謝謝仙長好意,術道宗門庇護雖好,卻恐怕難見天日,小女子也不想受這些約束,隻想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自在煉丹。”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這樣想,哪裏躲的開,咦?好香甜的味道,這屋子裏有古怪。”
一個中年女術士與一個年輕女子并肩來到工棚門口,讓裏面的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這是藥鼎?”
看到虎力不斷攪動着鼎内發出噼噼啪啪聲音的東西,女術士何蕊很難将眼前這一幕與煉器聯系到一起。
巨大的屋子,筆直的鋼梁,造型奇特的滑車,懸挂的坩埚和旺盛的爐火,倒是像煉器的架勢,可是爐旁桌上桌旁和滿屋子的香甜氣味兒究竟是什麽鬼。
在煉丹嗎?
煉器是煉器,煉丹是煉丹,完全是隔行如隔山,風馬牛不相及。
“好,好奇怪的藥鼎!”
出于丹師的職業習慣,嚴笑在第一時間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尊正在熬制炒米糖的藥鼎上。
“沒錯,剛做的炒米糖,你們也來嘗嘗,虎力的手藝還不錯。”
與女術士何蕊和年輕女丹師嚴笑被這一幕同樣驚呆了之後,李小白迅速接受了現實,拿起一塊炒米糖嘗了嘗味道,出乎意料,松脆可口,香甜适中,有芝麻的,有核桃的,也有花生的,居然不賴!
虎力當初如果不上山爲匪,自己做些零嘴生意,恐怕也能混飽肚子,當然也沒可能遇上李小白和清瑤這一人一妖。
“你們在用藥鼎做炒米糖?”
女術士何蕊終于意識到這一點時,整個人當場都不好了。
對方如果瞎搞學着煉制丹藥,她都能接受,卻難以相信竟然有人用一尊法器做這些無用的小吃食,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公子,這尊藥鼎就是給我的嗎?”
術業因勤而精,年輕女丹師根本沒有在意鼎内正在熬制的東西,她隻在乎自己的藥鼎。
“不是,這隻是一個廢品!”
李小白搖了搖頭。
越是大件的法器,需要注意的細節越多,法陣覆蓋之處每一個位置都需要精雕細琢。
“我就說嘛!好端端的法器,怎能用來做吃食!”
女術士何蕊總算回過神來,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
廢品當然不能稱爲法器,丹師存在成品率問題,煉器士也是一樣,隻不過後者的材料大多可以回收重煉。
她随即沖着李小白一瞪眼,催促道:“你還不快快煉制,莫要耽誤了笑兒煉丹!”
“别急!煉丹我不懂,煉器,你不懂!”
李小白搖了搖頭,指了指擺在爐邊依舊熾熱燙手的四套包裹着藥鼎毛胚的泥範模具。
女術士何蕊依然不懂,急道:“你到底在幹什麽?難道是趁機坐地漲價嗎?我告訴你,這可不行,人要言而有信。”
“時機未到!耐心點!如果倉促動手,就會和這尊廢品一樣,嘭!”
李小白比劃了一下爆炸的模樣。
若非小林寺這口法器大鍾用料實在,此前就不是嘭一聲爆響,藥鼎内壁隻是出現一條細縫那麽簡單。
“你……”女術士何蕊仿佛感同身受的悚然一驚,随即氣急道:“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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